“他是要你好好的、纯净无暇地接手佛德集团,他不想让你跟阴谋和谋杀有半点关联。如果你还坚持非要见法官自首的话,那你就是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他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詹姆士气血上涌,捂住嘴空空地咳嗽。
徐缓了良久,他才抬眼紧紧盯住时年,压低了声音说:“……我原本,不是这样安排。”
时年悄然点头:“事情我能猜到大概,你的心情我懂。可是我也明白本沙明的心意,他不想让你牵连进来,他情愿由他一个人扛下所有的一切。”
詹姆士黯然垂眸:“所以我不能扔下他不管。”
“我明白,”时年伸手轻轻拍了拍詹姆士的肩膀:“你现在伤重,有其心却无其力。况且你如果供出自己,辜负了他一片心意不说,他便反倒会被追加伪证罪。”
“如果你肯信我,就将一切都交给我。我会尽我全力,保全下你们两个对彼此的各自的心意。”
詹姆士扬起脸来,认真看向时年,缓缓问:“你真的明白我和他都在做什么?”
时年点头:“虽然不敢保证每个细节都参透了,但是我知道明白你们各自都必须要做什么,又各自在顾及什么。”
詹姆士已十分虚弱,却还坚持抬起蓝眼来,审慎盯住时年。
时年明白,詹姆士是非要听到她的回答,非要确定她真的懂,才能放下心来。
她便看了周遭一眼,确定所有人等都被隔开在足够的距离之外,才低声说:“以你而言,林奇父子是摆在你眼前的最大障碍,为了佛德集团你必须要扫清他们的阻碍;可是这些年你身在法国,先生对你的节制也紧,所以你在m国几乎毫无根基,所以你手下暂时可以放心倚仗的唯有本沙明一个。你的计划里,他是最重的棋子。”
“可是你不忍让他为你承担一切,你必定将计划里最艰苦的部分留给自己……我想,最后执行枪击的任务,原本是你留给自己的吧?可是他却抢先,而且将你击成重伤,让你再无力完成你自己原定的计划。”
“你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做,更没想到他是真会对你下死手。如果当时没有凯瑟琳那一拽,你说不定真的就死在他枪口下了。你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熬过最初的几日,你渐渐明白他这样做也其实是为了保全你——他不会给林奇家族和其他人怀疑你的机会。唯有对你真下死手,让你当真悬在生死边缘,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詹姆士听时年说完,忍不住气息涌动,伸手捂住嘴,垂首咳嗽。
他的反应便已给了她肯定的答案,时年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她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詹姆士的肩:“我想原来的计划里,是你来枪击林奇父子吧?因为不确定计划是否能够顺利执行,也不能确定枪击之后的庭审结果,所以你才没给燕翦那丫头一个准确的回答,反而选了凯瑟琳结婚。”
詹姆士终于停下咳嗽,深深闭上眼睛。
他压低声音说:“……林奇知道了燕翦的存在。”
时年闻言也是一警,随后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虽然詹姆士和燕翦对两人的交集都讳莫如深,可是时年和汤燕卿都知道了,那么如林奇这样的有心人便也自然有可能知道。所以詹姆士要赶紧动手,否则若拖延下去,燕翦被卷进来的可能便越大。
正如她和解忧当年之于皇甫华章,燕翦也成了詹姆士的软肋,若有人针对詹姆士,便必定从燕翦先下手。
时年推着詹姆士的轮椅转身,看似用力躬身,实则是在詹姆士耳边嘱咐:“你放心,既然事关燕翦,我就更不会袖手旁观。”
詹姆士与时年的说话的时候,凯瑟琳一直被布瑞隔在远处。见时年终于将詹姆士推了回来,凯瑟琳面上便很有些不高兴,忍不住盯了时年一眼,低声埋怨詹姆士:“你为什么跟她说了这么久的话?你跟她,又说了些什么?”
时年闻言一笑,轻蔑地盯凯瑟琳一眼,低声道:“你不用担心,我老公比詹姆士还帅,我不会笨到舍了我老公而对詹姆有什么非分的想法。”
这话说得詹姆士心下很是不忿,却也明白她的用意,故此只能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凯瑟琳无言以对,只能恨恨瞪了时年一眼:“我认得你,你是汤燕翦的嫂子。”
那晚她以为汤燕翦的发布会注定会成为时尚圈的笑柄,可是当她带着等看笑话的傲慢上网看新闻的时候,却发现铺天盖地而来并不是她以为的笑话,反倒是各种的惊喜之辞。
她自然更不能忘怀,那些照片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幅,陪在那精灵般的女孩儿身边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时年微笑:“其实我不仅是燕翦的嫂子,我从情分上来说也算得上是詹姆的嫂子。”
时年这话当然是从皇甫华章和解忧这儿来说的,可是听在凯瑟琳耳朵里却觉得仿佛是在说詹姆士和燕翦的关系。凯瑟琳咬牙:“现在詹姆有我了,不劳你。”
凯瑟琳伸手从时年手中抢过轮椅的扶手来,躬身柔声说:“詹姆,我们回去吧。”
詹姆士虽面无血色,却也淡淡点头:“是,我们该回去了。有些话我们也该说清楚。”
午后恢复开庭,换由卢卡斯再盘问本沙明。
针对上午出现的新情况,卢卡斯审慎提问:“既然你对辩方律师说,无论第二被告是否协助了你,你也都会执行原计划,也就是枪击受害人。那么请你回答我,具体到你此次实施计划,第二被告为你提供请柬、疏散通路的做法,是否切实帮到了你?你是否因为第二被告的协助,从而更顺利地实现了你的计划?”
向远一惊,急忙起身反对。
法官却裁判证人回答。
本沙明目光依旧冷肃麻木地从马克面上转过,继而点头:“有。”
卢卡斯大喜,马上追问:“第二被告给你提供的协助,是你胁迫他提供,还是他自愿提供?”
本沙明依旧淡淡的:“他是林奇家的公子,是佛德集团的执行董事;而我只是一个来自法国的小混混,只是佛德集团的一枚小秘书……我怎么能有机会威胁到他?我只是将我的打算与他讲了,他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
本沙明的目光再度凉凉地从马克面上滑过。
“是他自己选择了帮我。”
卢卡斯乘胜追击:“他为什么会选择帮你?他应该明白你要做的是杀人的事。”
本沙明面无表情答:“也许我想做的事,也恰好与他想做的事不谋而合吧。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他为什么肯帮我。我甚至都没期望他会答应,可是他就是答应了。”
本沙明这样一说,坐在被告席上的马克便是低声咒骂:“混蛋!”
向远深吸一口气,与他低声耳语:“……他现在的证词对你很不利,陪审团很有可能认为你是在顺水推舟,利用他来除掉詹姆士。现在的办法就是要推翻他的逻辑——可是我需要用到你们两个的关系。”
“马克我问你,你现在是否能接受我这样做?”
马克眯起眼睛:“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么?”
向远点头:“爱情是最好的办法。”
马克只能蹙眉点头:“好!”
向远随即起身再度盘问本沙明。
“本沙明,我这里有一份报纸,请你告诉我,报纸上出现的两个人是谁?照片拍摄的地点是哪里?”
本沙明只简单瞥了那张报纸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答:“是我,地点是林奇家大宅。”
向远满意点头:“拍摄时间是凌晨2点。这个时间通常都是人们熟睡最深的时候,请问你到林奇家大宅是做什么去了?我想以你一个普通小秘书的身份,是没有资格直接去找身为执行董事的马克去讨论公事的吧?更何况,那么晚了。”
报纸作为证物在大屏幕上展示给陪审团和观众看。
本沙明终于现出一丝紧张。
仿佛无意间,他的目光瞥向坐在旁听席上的燕余。
不过也只有一瞬,他便调开了目光。
“我那晚不是去找马克谈公事,我是去过夜的。”
庭上登时又是一片大哗。
向远故作不懂,伸手拢在耳后:“过夜?不好意思本沙明你的话我没具体听懂——你所说的过夜,是去借宿么?是跟我的当事人分在两个房间睡觉么?又或者,只是盖上棉被纯聊天?还是,你的意思是说,你跟我的当事人是情侣关系?”
本沙明垂下头去,再也不看向旁听席,只是凉凉地答:“是不是情侣我不知道,至少我们是性的伙伴。”
向远干笑了一下:“看来此前受害人说你不会爱上他,是说错了。你果然是喜欢男人的啊。”
法官皱眉,提醒道:“辩方律师,本庭提醒你,这是证人自行选择的权利,本庭不接受你当庭带有个人情绪色彩的任何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