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头,忍不住换成另外一根眉毛高挑,转回来又望向她:“那你究竟是为什么来的?”
燕翦吸气:“我是来跟你谈合作。我没能力还你那笔钱,可是我有信心能让你那笔投资获得回报,所以我建议你将那笔钱正式授权给我,用入股的形式继续留在工作室。”
他盯了她良久,竟然哑然失笑:“哈?你,要跟我,合作?”
拜托他听错了吧?一直对他避之不及的她,竟然主动上门来,说要跟他合作?
他的反诘让燕翦也颇觉有些难堪。
她咬紧唇,“是,你没听错。谁让我拿人钱手软,而我现在又没能力还钱呢!所以你要想笑的话,你尽可以当着我的面大大方方地笑出来。”
她这么一说,他是想笑,却反倒笑不出来。
他眯紧眼睛,又望向她身后远处的蓝釉佛首。
他深吸口气:“你想怎么合作?有了企划案吗?有的话,拿来给我看,放在我桌子上,你就可以走了;如果没有的话,那马上向后转,回去准备。”
燕翦咬牙:“我当然准备好了!你当我那么不懂商场规矩,那么不靠谱么?”
她绷紧脸走上前来,将抱在怀里的企划案摔在他桌面上:“请你过目!”
詹姆士眯眼:“好,我会看。不过我现在没时间答复你。你先回去吧,如果看完了,我会致电给你意见。”
燕翦咬住唇:“你就不能现在看么?”
“不能。”他面上没有一丝暖意。
燕翦指着那文件:“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我已经尽量写得言简意赅。具体投资产出比例的核算,我也是请了会计师事务所做出的估算,不是我一拍脑袋的决定。所以话费不了你多少时间就能看完。”
他这么一副急着将她扫地出门的态度,让她十分不舒服。
他冷哼一声:“你觉得你的事情重要,可是我告诉你,我佛德集团每一件case,都是上亿的大数字。你那区区三百万的投资,更是不知道还剩百分之几的回报率,根本不值得我花费一分钟的时间。我说先放下,我跟你已经说了这么半天的话,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
燕翦心上仿佛被捣了一拳,惶然无措地抬头盯了他一眼。
终究还是没毕业的小姑娘,没有过在商场上摔打的经验,于是这一刻几乎都要哭了。
他蹙眉,垂首避开她的目光:“先回去。我答应了你,就自然会看。回头给你答复。”
燕翦咬牙:“我还有事想跟你说。”
他目光横掠过她:“什么事?”
燕翦深吸口气:“凯瑟琳。凯瑟琳的车祸找到凶手了么?警方还没有线索,你这边是否已经有了?她是你的未婚妻,你一定不会让她白白遭了这次罪,是不是?所以你一定追查来着。”
詹姆士却猛地一拍桌子:“汤燕翦,你够了!我已经一再警告过你,不要又利用这件事发挥你的想象。还有,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如果再多说一个字,你和我的合作就不要再谈了,你立即将我的三百万美金连本带利都还给我!”
燕翦悲愤交加的背影,穿过街道,出现在了街对面。
马克立在窗口,垂首望向那个小小的身影,不由得向父亲微笑:“吵架了。您怎么看?”
林奇眯起眼睛:“这个女孩儿跟詹姆士之间关系匪浅。如果不是后来确定了他和本沙明的关系,就连我都忍不住要以为詹姆士爱上汤家这个女孩儿了。”
马克勾起唇角:“所以他们刚刚这一场争吵就更有趣,是不是?”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没有离开燕翦。面上的笑容根本就没有延伸到眼底去。
他又无法遏制地想起了时年,想起了先生和那个女人的关系!
如此说来,詹姆士原来才是跟先生最相像的人,甚至都超过了他去么?
可是……在詹姆士心中,最要紧的不是本沙明么?十五年的情侣,甚至为了本沙明而不惜跟汤燕翦翻脸。就如同刚刚两人的争吵,显然汤燕翦又是想谈到在那场车祸里,本沙明可能扮演的角色,所以詹姆士就又跟她翻脸了啊。
所以,他一定是想多了,汤燕翦对于詹姆士来说,一定不是下一个时年。
这样想着,心头的块垒便点点消融。他便又真的笑了起来。
他只需控制住本沙明就够了,不用再额外费心去钓这个汤燕翦。
林奇观察着儿子,缓缓说:“其实我倒是希望汤燕翦跟詹姆士之间发生过一点什么的。如果能让詹姆士跟汤家敌对起来,无疑对咱们会更有利。”
马克倒是哼了声:“不必了,这次不用汤家,难道咱么自己就除不了他么?婚礼已经就在眼前,不需要再分心做那么多筹划了。”
现在的小笨,早已对他俯首帖耳。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子。
婚礼的时候只需要小笨这一张牌就足够了。
下班,詹姆士比较晚走出办公大楼。
他却没急着走向自己的车子,而是眯眼望向对街的甜品屋。
一抹侧影,娇俏玲珑,印在窗上。
大玻璃窗上贴着招贴,窗内有温暖洋溢的绿植,她小小的身影就在那些生动的掩映之下,灵动地扯住他的目光。
他不动声色走到路灯杆旁,借助路灯杆掩住身形,然后抬头望向马克办公室的方向。
确定马克早已下班,他才拢了拢大衣领子,朝对街走过去。
甜品屋里,暖香流溢。她勾着头,正聚精会神地在桌上画设计稿。
原来她来找他谈判,却也没忘了自己的工作。
他悄然叹息,心下是甜蜜的酸胀,有有一点点满足,也有一点点不甘心。
走过去,他收起脸上眼里的情愫,板起脸孔立在她桌边。然后深吸口气,漠然地伸手敲击桌面。
笃笃。
她全神凝注中,被小小吓了一跳,连忙抽神回来抬头望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她莫名地红了脸,然后有些尴尬地咬住嘴唇,“……你怎么来了?”
他坐下,没忍住而大大翻了个白眼儿。
她还问他怎么来了,好像自己恁无辜。
他没急着回答,只盯着她那一脸伴着红晕的尴尬。
他和她都一样,以防备的姿态对着彼此习惯了,都有一点无法接受被对方窥破自己的心思。
他耐心地等待侍者走上来,递上水单,然后语声清浅地点饮品;接下来又耐心等待侍者将饮品都送上来。
侍者极有礼貌,端上饮品来还柔声细语地指着餐盘里的一份奶昔说:“这是我们店里的招牌甜品,是赠送您品尝的。”
他对这甜甜凉凉的东西不感冒,只是疏离地扬了扬眉。却不想对坐的燕翦却一声喷嚏,好悬将正含在嘴里的一口橘子茶给喷出来。
他也有些意外,不由得扬眉凝向她。
她满面通红,竟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可是他怎么看却都没看出来个端倪来,找不到她为何这样。
她便又这样简单地就又高高吊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对她,永远这样充满了莫名的好奇和探寻之心。
侍者终于结束了这一整套“规定动作”,终于将时间还给了他们两个单独相对。
他打量着她,忽地抬手将奶昔拿过来推到她面前:“你想吃?”
燕翦登时大惊,一张脸红得几乎燃烧起来,两手忙摆:“我不要!”
他忍不住皱眉:“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它看,而且一边看一边脸红,两眼却亮闪闪——那分明是你很在意的样子。”
燕翦惊住,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扬了扬眉:“既然那么想要,就吃吧。”
说着他都忍不住耸肩而笑:“真是的,好歹也是汤家的小姐,至于为了一份奶昔就这么一副渴望的神色么?”
燕翦急得都要哭了:“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想吃了?谁渴望了?!”
他想让她一头撞死么?
他狐疑盯着她。从前好歹自信还能看透她七八分,可是今儿……她这件事,他却是怎么都看不透,想不通了。
燕翦知道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对她没什么好处,便急忙清了清嗓子:“内个,你别打岔。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能找来的?”
拜托,她从他的办公室怒气冲冲离开的时候,可没说要在外面等着他下班。他这么径直寻来,该不会是真以为她在等他下班吧?
她没有,她发誓她才没有!
说到这个问题,尽管她又竖起了尖刺,可是显然比方才说奶昔那个问题的时候自在了许多。他凝视着她的反应,猜不透之余,便也缓缓说:“汤四小姐,如果你想认真论证你本无意邀我前来,那就请你不要选这样正对着我办公室窗口角度的甜品店,更不要就坐在这个窗口。你明明是知道我从办公室一眼就能看见你在这里,你不是暗示我来找你,又是做什么?”
竟然被他一语道破,燕翦心下有一点奇异的满意之余,又急着辩解。她抱起桌上的设计稿:“你看,我是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