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的时候还好办,郑局长可以动用自己的力量抹去母女俩的户籍;可是到了m国呢,郑局长未免鞭长莫及。
于是为了完成老时的遗愿,他用这样的方式与汤明翔做了一个交换,换取时年到达m国之后,能获得警方的配合和保护。
于是这件事的真相,便也被两位警方首长心照不宣地瞒了下来,从未对外人揭开过。
一切渐渐看似尘埃落定,汤燕卿回了m国,警方也公布了绑架案的案犯顾勇。
江南古镇,慈江,一个男子却在医院里,几次下达了病危通知。
就连小医院的医生也不明白,这个衣饰考究的男子,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不去大城市大医院,反倒非要到这个小村,到他们这个小医院里来。
就连这个人的随从,两个同样英俊不凡的男子,也向这个人落了泪,请求先生一定不能这样自责,一定要挺下来。
这个人自然是皇甫华章。
他极少清醒,一旦清醒过来,问的都是那个遥远城市里,一个女孩子的情形。
那段时间莫名地,全国各地的著名心理医生都巧合地被邀请到该市召开业内论坛,便也因此有机会替时年诊治。
对于自己的情况,他只说过一句话:“如果我真的熬不过这次了,我只有一个心愿:我想要一个我跟她的孩子。”
如果他死了,他希望他的心愿能活下来。那他来这世上一回,便也不算白来。
这几乎算是先生的遗愿,李乐文疯了一样亲自回云城,透过医院的关系,使了不少的钱和其他手段,在时年在医院里康复的两个月内,取得了时年的卵细胞。
在皇甫华章那样垂危的情形下,再取精细胞是危险的。他们找去的医生直言相告,没想到这竟然促成了先生重新找回求生的意志。
两个月后,云城警方公布了案件结果,可是他们也突然发现,时年母女不见了。连户籍都被警方抹去,仿佛从此人间蒸发。
他们两个不敢瞒着,告诉了先生。原本身子虚弱不堪的先生,竟然一坐而起。
他说不管海角天涯,他也一定要找到她。
又将养了两个月,先生神奇地重新下地。而他们培养的那颗受精卵细胞也健康地成活了。
时隔数月,皇甫华章黯然返回m国。对公司的事渐渐心灰意懒,开始将更多的精力值放在康川大学的事务上。
直到他循例想问也回到m国的向远的话,才愕然发现向远正在筹备婚事。而新娘……竟然就是他再也找不见了的小姑娘。
那天他站在路边,隔着整条街的车水马龙,望向街对面。看见向远牵着他的小姑娘从商场里走出来。两人牵着手,她的发丝被长街上流过来的风吹起,发尾软软地扫着她的脸颊。她在风里仰起头,含笑对向远说话。
向远也含笑倾听,继而大笑,将她裹进来大衣。
他们就这样从街对面走过,从他视野里走过,从始至终谁都没有向他站立的方向看过一眼。
她叫时年,可是她却不知他已经这样守望了她十年。
她不知道他曾为她去过中国,她不知道他曾陪她一起呆在黑暗里,她不知道他曾一个字一个字写在她掌心,为她讲一篇长长的故事。
她不知道他来为她来,去为她去;她也不知道他曾为她欢喜,为她哀愁。
她甚至不知道,她曾在黑暗里跷起脚尖来,主动吻过他的唇;不知道她曾经安然在他怀抱里醒转。
她就也更不知道……因为一念为她,他这一次已经铸成大错。
所以他只能这样看着她,看着她巧笑倩兮走在向远的身边。所以就算他有无数的方法来控制向家父子……可是他却都不能做,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在另外一个人的身旁微笑。
时年与向远的婚礼。
作为新娘,这一天的时年是忐忑不安的。
这一天到场的所有宾客,都只是向家的亲朋,没有一个是她的娘家人。
就连妈,也因为病情而不方便出席。
所有的热闹,所有本该以她为女主角的热闹,却仿佛都与她无关。
她自己一个人坐在新娘的准备室里,只觉寂寞。
向远在楼下忙着招待宾客,却也抽空上来看过她。
作为一对新人,向远想要亲吻她。
可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在最后一刻闪开了。
向远的失望在眼中一闪而逝,不过向远忍住了,他环抱她说:“没事的。反正我们从今天开始就是夫妻了,未来的日子还长。”
向远带着失望走了,她自己便更加不安。
最终在沉默里终于鼓足了勇气,找了件大衣,将婚纱裹在里头,再用头巾挡住了脸,然后悄悄下楼去,想要避过众人的耳目找到向远。
至少,鼓起勇气给他一个吻。
可是她还是太慌张了,生怕被人看出来是新娘,于是在大厅里踩到了婚纱的裙摆,险些跌倒在地。
这时眼前出现了一双男士皮鞋,鞋尖微微向上翘着,像是桀骜不驯的鼻尖儿。
那人伸手来扶住她手臂,柔声问:“你没事吧?”
那人的手搁在她手臂上,只是最礼貌的碰触,却宛若一道电流滚过。
还有他的气息……那莫名熟悉的气息,竟然让她脸热心跳。
她慌了,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便没敢抬起头来面对这个人,只是裹紧了自己的头巾,遮严了头脸,落荒逃去。
她没敢在大厅继续寻找向远,一口气跑上楼,跑回了房间。
可是眼尖的向远还是发现了是她,便含笑跟着一路回来。
时年一口气奔回房间,那种异样的怦然心动还在挥之不去,她用力甩头,走进衣帽间里狼狈地脱大衣、摘围巾,赌气地看着镜子里自己一脸莫名的羞红,暗责自己这一番莫名的悸动又是怎么了。
今天是她和向远的婚礼,她是向远的新娘,她怎么会突然因为一个陌生男子的碰触,产生出这样奇怪的心跳?
更可笑的是,她根本没看见那男人的面容,只看见了一双皮鞋而已。
哈,难道说,从根本上来说,让自己脸热心跳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双皮鞋?
男人有恋足癖,难道她还能有恋鞋癖了不成?
脑子里昏昏乱乱,自责和不安让她更觉之前拒绝了向远正常的索吻太不应该。
或者说,不止这一次,还有之前的许多次。
男女正常交往,亲吻本该是发乎于情,最正常不过的了,可是每当向远靠近,她总是莫名紧张地闪开。
总觉得,有一点不对劲。
是气息,至少是鼻息之间萦绕而来的气息,仿佛与她想象和期待的并不相同。
幸好,向远也并未与她计较。
她自己是不知道,向远以为她还无法忘怀在地堡中被“绑匪”“伤害”,所以心疼她。
她想从前那莫名其妙的一切,在今天,在婚礼的时候,应该都结束了。
女生总要活在现实里,不能将自己脑海里莫名存在的、虚幻的形象去要求现实里的身边人,那是自己不成熟的表现,也对向远不公平。
她便深深吸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记住,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阿远的妻子了。你要好好爱他。”
她说完,就听见门帘外传来轻轻的笑声。
她大窘,转身望去,才看见原来是向远悄然尾随而至,在帘子外听见了她的誓言。
向远心已沉醉,上前托住了她的面颊。
她警告自己这一次绝不可以再拒绝,于是她用力微笑,迎接了他的唇。
多日的渴望,让向远不由得动了情,两人的吻越发灼热,时年也莫名地无法忘记身上留有的那段陌生的电流,终于迎合了向远的需索……
他们都不知道,此时门外又悄悄进来了一个人。一身笔挺的警服,却配着一张被阳光晒得又黑又瘦的脸。他原本唇角还勾起调皮的弧度,想要捉弄人的,结果当听见他们两人在衣帽间里传出的亲密之声,便如遭雷劈一般立在当地,继而黯然闭上眼睛,绝望地转头而去……
是的,在大厅里扶住时年的男子,正是汤燕卿。
彼时他刚结束警校数月的魔鬼训练,带着浴火重生的疼痛和坚定回来,被沈宛拉着参加一桩喜事,想要让他一展笑颜……可是他却听见了她的声音。
那是他的小姑娘,那是在黑暗里无数次给他带来欢喜和力量的声音,他刻骨铭心。
可是他从没想到,时浩然会死在他设计的局里,他等于是亲手撕碎了她的家,撕碎了她曾经拥有的一切。
于是……他无颜面对她,他只能自厌自弃之下,转身逃走。
从此将自己全身心都投入工作,努力让自己腾不出时间来关心“向远的妻子”。
可是终究总是有些时候,会莫名地管不住自己的心。譬如夜深人静,开着警车经过她和向远的家门口,告诉自己说这明明是警局规定的巡逻路线,又不是他自己想要经过……可是当车子滑过她家门口,他还是会管不住自己的头,转过去,傻傻望着那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