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昭闻言便笑了:“不会的。先生何时做事失手过?小李你是多心了。”
外面的一切都安排得很“顺利”,可是真正让皇甫华章失算的却是房间里,是黑暗里明明应该被蒙在鼓里的时年。
只有第一晚他能成功地拥着她入眠,其后的时光,她开始有意无意地躲避他。
尽管他穿了汤燕卿的外套,用了与汤燕卿完全相同的古龙水、剃须水。而且凭着他对汤燕卿的了解,在言行细节上也刻意地向汤燕卿的习惯贴近,可是……时年还是有意无意地与他拉开了距离。
更让他心下震惊的是,时年即便心有怀疑,可是却已经不再像第一天那样,还会将心中的疑问直接问出来;后来的她开始小心地掩藏起心迹,开始装作已经不怀疑了。
这便是更大的问题,这只是证明她的疑心更重,而且越发地印证了她的怀疑而已!
若继续这样下去,倘若警方到来,一切揭开,他反倒只会眼睁睁彻底失去了她。
他知道,形势所迫,他要用些非常的手段才行了。
这个晚上,路昭终于看见黑暗的房间里,先生明确抬头看向了摄像头的方向。也就是说先生是透过屏幕在看向他。
路昭便明白,这终于是先生给出了信号。
路昭忙亲自去打开了门。
走出门来,皇甫华章没说话,抬步朝向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那间房是坡屋顶,进去都站不直身子,于是也是整个地堡中最不起眼的一间,平时只用作仓库,就连路昭都没亲自走进去过。
可是先生走得坚定,路昭便也赶紧跟了上去。待得走进那房间才知道别有洞天。先生亲自挪开了一个柜子,地面露出一道铁门。
路昭跟随先生走进去,忍不住悄然吞了口气。
陈旧的气息,伴着金属氧化的气味扑面而来。
先生用围巾捂住了口鼻,立住,回眸看向他。
路昭也赶紧掏出手帕捂住鼻子。不敢直接问先生,而是蹲下仔细观察。
那些有了年头的古老木箱上都打着时间戳,路昭心下便一跳:“先生,这是二战时候留下的炸药?”
皇甫华章挑了挑眉,微微点头。
这样的老建筑,在当年都是巨商富贾的家宅,要么就是机关部门的办公场所,于是在战乱的年代自然也都做好了万一的准备。一旦被攻破,便引爆炸弹,玉石俱焚,不让任何东西落入敌人手中。
只是玉石俱焚的心愿没有达成,战火远去,可是这栋老房子却带着里面隐秘埋藏的炸弹一起穿越时光,存留了下来。
路昭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儿:“不时之需?”
先生不会平白无故带他来看这些东西。
皇甫华章微微点头,没说话,径直转身走了出去。
先生的意思已经明确,接下来路昭就在安排最后的事。
而坐在电脑前监控的任务就落在了李乐文肩上。
先生的意思自然是只需要他来监视同样被拘禁的汤燕卿和向远就够了,可是李乐文却不时忍不住打开先生房间的画面。
虽然暗,可是他看得专注,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渐渐发现出了不同。
是那个女生对先生的态度不同了。
原本的防备和抗拒一点一点地瓦解,变得乖顺和甜美下去。仿佛她真的已经开始将先生当成了汤燕卿,她已经能用对待汤燕卿的态度去对待先生。
这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也许会当成是先生手腕高明,终于骗过了那个女生。
可是李乐文却知道不是。
他更相信是先生开始用了催眠的手法。
他多年不在先生身边,具体不知道先生催眠的能力。可是他却听m国那边的人说过,先生曾经有几年极为痴迷此事,在几乎阅读了所有关于此事的文字资料之后,还曾亲自拜访过许多这方面的高手。
直到那一刻,他看见时年竟然主动踮起脚尖来,含羞带怯地吻上先生的唇……他便更加确定,此时的时年已经失去了自主意识。
这样的画面、这样的发展趋势也让他更加烦躁。
一切安排就绪,路昭依照先生的吩咐,用许心箴绊住了向景盛。
这个过程不用费太多周折,只需无意中透露,说医院说许心箴的情况十分不好,随时有崩溃的危险……向景盛便无法全身心顾着自己的儿子,转而悄然守在医院里。
如此一来,便所有的局面都已安排好了。
路昭和李乐文得到了先生的明确指示:翌日晚,执行行动。
李乐文忍不住问路昭:“为什么是明晚?今晚就不行么?”
路昭笑了下,看了看监控屏幕,没作声,只是摇了摇头。
有些事心照不能宣。
在先生的努力之下,时年终于主动吻上了先生的唇,那么此时的先生怎么能忍心立即启动行动呢?这个晚上,是先生想要好好与她亲近的一晚。
路昭的沉默不语,路昭的眼中隐隐笑意,便让李乐文更为难忍。
地堡外的山林里,不负汤燕卿和皇甫华章的期待,时浩然果然已经寻来。已经在山林里守了两天两夜,以确定是否就是这里。
这个晚上天地安静得有些可怕。明明满天密密麻麻的星子,却看不见月亮的影。甚至远远近近的村镇里,平素不肯消停的狗叫鸡鸣都没有了。
这样偏远的山林,连手机信号都不稳定。时浩然悄然后退,准备撤离远一点,好与警方取得联系。
就在此时,山林里忽然闪出一个人影来。黑衣白面,森如鬼魅。
时浩然忙握住配枪。
却在看清了那人的脸时,微微松懈下来。
“年轻人,怎么是你?”
那张九成酷似的脸,在暗夜里,即便是时浩然也将乔治当成了皇甫华章。
乔治无声地笑。拜私生子的骄傲所赐,他那样的人出现在哪个村子,哪户人家,一点都不难打探到。然后他再顶着这张脸去询问,便也自然从房东那打听到了当晚皇甫华章与“一位风尘仆仆的老爷子”的共酌、对谈的情形。
乔治轻拉了一下时浩然的手肘:“老人家,我是来帮你的。”
乔治将时浩然带回靠近那地堡的山林里,指着远处的建筑物:“我要开发这块地皮,却发现这地方还留着一栋老房子,有些扎眼。便请人私下里调查这房子的情形,结果发现这房子最近有些异常。”
乔治说罢转头望住时浩然:“老人家,不是晚辈眼尖,而是您实在是本城的大名人。虽然您老故意弄得风尘仆仆,灰尘满脸,可是我还是认出来了,您就是电视新闻里那位警方英雄,也是那位丢了女儿的老人家。”
时浩然听罢,黯然神伤。
乔治垂首:“咱们爷俩也算有缘,那晚您不告而别,我就想着尽我所能帮您一把。于是结合那房子的情报,以及这些日子来媒体上的报道,我便担心您女儿就是被藏在这里。”
乔治说着掏出几张照片,都是用远焦镜头远距离拍到的画面,里面影影绰绰有几个人的身影。时浩然借着微弱的光亮定睛一看,便是一声低呼:“我认得这个人!”
他认出了顾勇。
多年连续十数次的抓获,两人之间早已是老冤家。
上一次顾勇曾满脸狰狞地痛骂他,说:“老不死的,这次你不弄死我,等我出来,我特么就一定弄死你!”
这样的话,时浩然听得多了,也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这次果然应验到了顾勇的身上。
乔治便满意点头:“看来我给老人家带来的消息没错。”
乔治又如变戏法般掏出一张地图:“我聘请的调查员从档案管理调出来的老图纸。有了这图纸,这房子里的一切结构就都明明白白。”
时浩然如获至宝,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乔治满意一笑:“不瞒您老,我的调查员还给了重要的消息,说这几天这房子不断有车子出入,尤其今晚安静得叫人心悸。我担心他们恐怕也发觉了有人在调查,所以很可能今晚就会将人转移走。”
乔治的这一说法倒也与时浩然自己的观察吻合。
这几天的确是不断有车子进出,比如路昭,比如李乐文。
时浩然便沉一口气:“好。多谢你。麻烦你先退回去,帮我通知警方。”
乔治眯起眼来:“那您老呢?”
时浩然深吸一口气:“我要去救回我的女儿。”
从这里向后撤,不能确定要撤回多远才能寻到手机信号,而这时间他消耗不起,唯恐女儿被转移走,再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找不到了踪影。所以就算明知前面是龙潭,他也要闯进去。
多日的心力交瘁,多日对女儿的歉疚和牵挂,让老人的警惕性已经有些迟钝。于是时浩然没看见乔治在黑暗里的诡谲一笑。
乔治笃定地答应:“好,您老放心,我立即就去通知警方。我有车,很快就能撤回村子里,警方也很快就会赶到。”
乔治满意地离开山林,冷笑着走向自己的车子。
通知警方?他会通知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