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笑了,轻轻捏了捏她掌心,如释重负。
时年的确是曾经用过这个牌子的,便放心地走进了洗手间去……
他除了帮她解决如厕的声音,此时又帮她去买了卫生棉……时年心下越发感念,可是也是相同的缘由,对他的疑心便也随之又增高了一层。
他原来不仅能与顾勇他们见面要求吃食,还能出去买东西?……
不过不管怎样,她却也还是丝丝缕缕地明白,就算他可能跟绑匪是一伙的,可是他对她却并无恶意。
虽然她猜不透他既然是绑匪一伙,却为何要跟她关在一起。
她走出洗手间去,还是出于感念,便结束了与他的僵持。主动说了谢谢,然后窝回沙发一角去。
他轻叹一声凑过来,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腰腹上。外套里带着他的体温,那暖意丝丝缕缕地温暖了她。
她在黑暗里无声叹息,然后缓缓说:“那天你在我掌心画的鸟,该不会是燕子吧?”
这世上的鸟有千万种,单凭他那么画出的鸟的形状,她也一下子想不到燕子。
可是终究……还是想到了网上的那个人。
他一顿,在黑暗里坐直了身子,屏住呼吸望向她的方向。
已经到了最后的一步,是否要捅开这层窗纱,都叫她知道?
可是倘若被她知道了,那她是不是就会自行推理出他与眼下这一切的关联?
那她到时候会不会恨他?
可是他却已经早就做下了决定:就算她会恨他,他也不会放开她。
他于是伸出手去,在她掌心点下了一根手指。
沉默,宛如黑暗一样,倏然涌起。
随即她一声尖叫:“怎么可能是你?”
凭在网上三年的相处,凭她对他身份的推断,他都应该远在异国他乡。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更是出现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他则趁机欺身向前,捧起她的下颌,近乎蛮横地吻了下去……
他不管了,他什么都豁出去,他认定了她,就也要定了她。
他知道倘若从这黑暗里脱身而出的那天,她难免会在真相揭开之后对他心生怨怼;而她父亲时浩然也更可能因为过去那一连串的虚拟案件而不认可他们的关系……所以他索性在尚未脱身之时,利用两人独处的这密闭的空间,先拥有了她。
他知道他错了,可是他绝不可以再放开她。
所以就算是人渣,他这一次也要渣到底了,绝对不要错失了她。
她吓坏了,拼命地抗拒,可是他的坚定和力道势如破竹,还是准确地噙住了她的唇……
她的柔美,一如他的想象。
他将她的手臂全都压在她身子下,然后用全身的力气压住她的反抗,恣意而霸道地尽情吻住了她。
那天她一直一直在流泪。
她的泪也都流进他嘴里。
她的泪有惊喜,有委屈,有惊吓,也有……慌乱。
那是她的初吻。
该死的,怎么可以在这样的情形下,被强迫着夺走了。
他一点都不温柔,该死的一点都慢不下来。
他几乎是在吞噬着她,要将她拆分入腹一般。
可是她还是在后来……迷乱之中不知不觉放弃了抵抗。
虽然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爱上了那个网上的人,可是她却还是知道,自从高考之后在网上邂逅了他,她的大学生活里便再没将任何男生放进心里过。
不是不想在网上爱上他,她只是曾经非常非常害怕他也许是个老头子,或者是已经有了家室的人呀。
可是原来……他这样年轻,这样淘气,这样地,曾经被她当做过弟弟。
她那天几乎没什么机会再说话,因为他几乎除了放她呼吸,就一直都在吻她。
从这一天开始,她的世界彻底地覆天翻。
她再逃不开他的热烈和亲昵,他甚至都不再在乎她刻意的抗拒。除了随时随地会送来的吻,每次入睡他也总要将她抱过来裹在怀里。
她对这样的异性亲昵十分陌生,每次都在甜蜜之外反倒有些心惊胆战。
那时唯一的侥幸是这房间虽然装修得像是宾馆的客房,不过好在没有床,也没有被褥,否则……否则他怕是早已强要了她。
他虽然将亲昵的速度推进得十分霸道,可是细节的相处却还是极尽的温柔。
比如入睡时,他虽然强行将她裹进怀里,可是却没有做过分的事,他只是拥着她,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讲故事”。
天啊,一个故事要有那么多字,她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去分辨。时常分辨不到十个字,就已经睡熟了。
跟“数山羊”的道理是一样一样的。
在跌入梦境的瞬间,她总能感觉到他的唇烙印在她发顶,仿佛在温柔地说:“睡吧。”
汤燕卿买过卫生棉的小卖店里,几天后来了一位老人。老人也直奔摆放卫生棉的货架去,小卖店的老板都看得一挑眉。
在这样的小村里,人们的观念还没有大城市里那么开明,于是女人这种用品还极少有男人出来给买。上回那年轻小孩儿倒也罢了,可是这回来的还是个老头子……这事儿就有些越发古怪了。
不消说,这位走进小卖店来的老人正是时浩然。
他站在货架前,眼睛的余光却瞄着小店老板。老板的神色让他微微眯了眼。
他便转而拿了盒烟,走过来结账,有些尴尬地解释:“都是我姑娘,要买那个什么,非让我帮她顺道带回去。你说这养姑娘真不容易啊,什么都得给她管着。”
小店老板这才笑了:“谁说不是呢,养姑娘不容易,还都是给别人养的,费心费力地养大了就跟别人走了。”
时浩然用这样的方式巧妙取得了老板的共鸣,便心下更觉得来对了。
他抽了根烟,跟老板借了个火,然后慢慢悠悠地说:“咱们这当爸的就是想着,将来等姑娘找了对象儿,对象儿也能跟咱们似的,豁出这张脸皮来给姑娘买这玩意儿,不怕被人笑话。”
老板也点头:“是啊是啊,都知道养姑娘是赔钱货,可终归是从小捧在手里养大的,总归也希望找见的对象儿也得跟咱们一样用心。”
时浩然忍着心里想念女儿的难过,吐了口烟,笑了笑:“像老板你都没见过小年轻的替对象儿买这玩意儿的吧?”
老板便笑了:“还真别说,我还真见过。就前几天,有个小男孩儿,哟,长得可漂亮了,个子也高,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儿。人家就来给对象儿买过这玩意儿,还可认真地问过我,这牌子好不好用啥的,一点都没抹不开。”
时浩然的心中登时一片轰鸣。
疲惫的他站立不稳,摇晃几下,险些落下老泪来。
念念啊,爸终于找到你了。
时浩然的话一点都没假,身为疼爱女儿的父亲,他虽然还没替女儿买过这玩意儿,可是他却还是知道女儿的生理期的。于是这几天他排查村路小店的时候,便又加入了卫生棉的这一搜索条件。
因为无论从现场目击者的口供,还是其后的嫌犯身份侧写,都可以确定嫌犯是男性。而男人一般都对女人的月事抱有类似于恐惧的感觉,所以他们即便再不愿意,也一定会出来给她买卫生棉。
只是店老板提供的信息让时浩然大为意外。
是极漂亮的年轻男孩儿,从相貌气度上能看出家庭背景不凡,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点洋腔……这完全不符合最初对嫌犯的身份侧写啊!
时浩然走出小店,自己蹲在一片黑暗的墙边,吹着冷风,让自己再冷静地好好想一想。
这样一想,便也因为这突然出现的线索,而使得自己此前推理中遇到的瓶颈终于打开了。
比如为什么会按照原本嫌犯的身份侧写所追查的隐身点都落空了,是因为嫌犯中出现了身份完全不符合身份侧写的人。那么这个人的思维方式就会全然跳脱他之前的推断,造成了警方调查的连续扑空。
时浩然蹲在黑夜里用力吸着烟,再回想店老板所描述的那个年轻人:说那年轻人从容不迫,走进来买卫生棉一点都没紧张。由此可见,这年轻人既然有自由进出的权利,那就一定是嫌犯的同伙。
十月在这北方的城市已是秋末冬初,夜晚的风寒凉地扎进时浩然的肺叶。
他有一个直觉:此前将警方玩于鼓掌之中的、彻底改变了嫌犯行为方式的,怕就是这个年轻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主犯就是这个年轻人。
时浩然便更是忍不住难过:一个好好的年轻人,既然身份背景也不错,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犯罪的事情来?
这样的小村,夜晚来临之后村民们都早早地睡了。村里极少窗子露出灯光,于是整个小村几乎一片漆黑。就在这样的黑暗里,一双蓝色的眼睛正无声打量着时浩然。
时浩然扔掉烧到手了的烟蒂,也霍地回首望过去,冷声问:“谁?!”
虽然年纪大了,虽然这么多天不眠不休地苦苦寻找,可是这位老人家却还是这样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