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都是你惹的。”他清贵的面上漾起一抹傲然的嗔怒。
时年只能无奈地笑。
这个家伙真像个变色龙,随着环境的变换,性子便也跟着变了。在康川大学的时候,虽则傲慢依旧,不过好歹还当真有几分教授的书卷气。怎么这一回到警局,便那点子书卷气一点都找不见了,反倒多了几分匪气?
“我不知道你是在误会什么,可是我真没别的什么想法。”时年叹息摇头,如同哄发脾气的小孩一般与他解释:“我就是莫名觉着这位阿sir眼熟,可是一时却想不起来是哪儿见过。”
他也许不明白,她最怕这种感觉。最怕这种明明仿若似曾相识,却根本就想不起来曾经在哪儿见过的感觉。更怕那种倘若想不起来,便要如此擦肩而过的怅然若失。
“原来你是根本就想不起来他是谁?”汤燕卿面上的神色登时变了,一双清泉样的眸子重又波光潋滟起来:“想不起来就好,想不起来就对了!”
显然是很看不惯他那副突然变脸的得意模样,那位警员主动伸手向时年。时年便也出于礼貌握住。那警员含笑自我介绍:“时记者,我叫关椋。关心的关,椋鸟的椋。你虽然不记得我,我却记得你。你还冲我要过手机号码呢,私人的……”
时年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位巡警阿sir!”
彼时她飙车刚停,又只顾着觉着人家摩托车骑的帅,压根儿就没留心过他的相貌。更何况那时候关椋头上还戴着头盔,被时年那不要命的飙车给惊得略有点面无人色……
时年高兴得紧紧握住关椋的手,上下摇晃:“关sir你怎么不做巡警了,调到这边跟汤sir、贾sir他们查案了呢?”
关椋呲牙一笑,目光滑过汤燕卿:“这个么,说来话长。”
“那就别说了。”汤燕卿又难得地脸红起来,一拖时年的手,将她带进审讯室隔壁镀膜单反玻璃窗背后:“再腻歪下去,口供都录完了。”
镀膜单反玻璃对面,贾天子跟杰克据桌而坐。
但是显然杰克面上并无多少的恐惧,更无什么愧疚。
贾天子面色冷峻,握着笔问:“说说吧,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杀害s?你是康川大学的学生,能有幸考进这所著名学府,拿到全额奖学金,你的未来明明一片光明,怎么会做下这样的事毁了自己?”
杰克身子向后坐,紧贴在椅子靠背上。腿敞开,肚子微微向上拱起。
汤燕卿眯眼道:“典型的轻蔑。他根本没将审讯警官放在眼里。”
时年便忍不住皱眉:“所以这一场命案对他来说不是罪恶,反倒是成就。”
“没错。”汤燕卿侧眸来望她。
这边的光线微暗,而大玻璃窗则透过审讯室的光亮来,正面聚拢在她面上,便显得她侧脸的轮廓更加柔致、秀丽。而那柔致和秀丽之中,却也透露出坚毅。
他轻轻地叹息,再度为她而心折。
杰克果然只报以蔑然的一笑,语气声中没有半点忏悔。
“毁了自己?我要是不杀了她,我才真的是毁了自己。”
他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不再是往日那般的平静,羞涩,此时里头闪烁着狂热:“呃不,或者应该说是她早就毁了我!我只有反抗,只有报复,我也只有同样毁了她!”
审讯室里灯光强烈,此时是是深夜,杰克便觉得有些刺眼。
他便眯起眼来去看那片白光。
在他眼前,那个录口供的阿sir一点都不重要,他只当不存在。
在他眼前,旧日时光宛若一幅画卷,缓缓铺展开。
他又看见了s,女王一般明**人地走来。她金棕色的长发上绑着鲜红的发带,走过绿茵茵的大草坪,美得就像一幅油画。
她是女王,她喜欢让所有的男生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也包括他。
可是他自己明白,他跟那些男生都不一样。那些男生装作仰慕她,实际上不过是想骗她上床。他们当着她的面赞美她,可是一回身却在私下里对她的身材,对她的床上功夫品头论足。
甚至有人说她只中看不中用……
而他,是真的在悄悄凝视着她,喜欢着她。能跟她分到同一个套房里去,最初连着三个晚上他根本都睡不着。每一次在客厅相遇,他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可是他不想浪费那么好的机会,便努力跟她说话,结果紧张之下结结巴巴,被她不耐烦地讥笑:“你到底想说什么呀?拜托,你先理清自己的口齿行不行?”
渐渐地,他的模样被她和玛丽娜了若指掌。在她们两个眼里,他成了个可以用来取笑的小丑。
有一次很晚了,他在操场上循例跑完夜跑,忽地在更衣室里被s拦住。
s着迷地闻着他身上的气味,说最喜欢男生刚运动完的阳刚之气了。他错愕之间,她将他推到了衣柜上,然后身子就贴了上来。
她好软,也好滑,他激动得不能自已……可是她却忽然停了下来,歪头朝门外说:“好了,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不行啊!”
玛丽娜和几个男生便冲进来,无数双眼睛便肆无忌惮地窥视向他的腰下……
他慌乱之下,那兄弟便更软趴趴下去,又惊又窘,无颜见人。
s和玛丽娜他们便尽情地笑,说他是ed,说他根本就不是男人。s还讥讽地说:“不用起早贪黑跑步了。你再跑也练不出阳刚之气来……你就根本不是个男人啊!”
那天他们还对着他拍照,他羞愤之下怒吼着推开他们逃走。
而背后,s和玛丽娜的笑声那么响亮,那么刺耳。
那两个j人不明白,她们不仅仅羞辱了他,她们更亲手打碎了他的初恋!
他是曾经那么近乎虔诚地爱过她,尽管明知无望……即便那个晚上,他后来还是没出息地重新回到更衣室,从地上捡起了s无意间从发上滑落的发带。
发带上还留着她的香气,那么迷人。
他那晚将发带放在鼻息间,放纵自己去想象报复s,那种快乐第一次充盈在他心间。他宛若上瘾,从此便难以自拔。
终于,机会来了,周光涵死了。周光涵的房间便成了最佳的现场。
听着杰克的讲述,时年只觉心下憋闷。
为什么好好的爱,却要变成了这样一种无法自拔的恨,以至于铸成大错,杀了她也毁了他自己?
时年忍不住转头望向汤燕卿:“s为什么要做这么过分的事?以杰克从前的性格,他也并不会妨碍到她什么才是。”
汤燕卿也轻轻叹息:“我在课堂上告诉过你们的,s真正喜欢的是禁欲系的男生。杰克虽然不是东方人,可是他的气质也符合s的喜好。”
时年一怔:“你的意思是,s反倒有可能是故意去撩拨杰克的?”
汤燕卿点头:“她希望他反抗,她希望他能在那微妙的时刻,为了她而突然从羊化身成狼。”
时年心下突然惊惊一跳:“也就是说s那晚有可能是心甘情愿跟着杰克到周光涵的房间去的?”
“是。”汤燕卿抱起手臂,目光深沉:“所以当晚她从507消失,并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也没有留下任何曾经挣扎过的痕迹。”
他说着转头望来:“我猜测可能是杰克用危险游戏的戏码来挑逗s,问她敢不敢跟他到周光涵的房间去玩。s惊喜于杰克的突然转变,也不疑有他,于是就跟着他到了周光涵的房间去。”
“周光涵已经死亡超过一个月,他的房间解除了警戒,却一直空着,没人敢来。s以为这真的只是一个刺激的游戏,于是主动接受了杰克的捆绑。”
时年又是一怔,继而缓缓点头。
这便解释了s的死亡现场并无太过挣扎痕迹,而s的身上也并无瘀痕。
那晚的情景终于在她心中缓缓拼合起来。
时年觉得冷,连忙用手抚了抚手臂。
这样的八月她便觉得冷,不是气温骤变,而是人心叫她心寒。
汤燕卿将时年带出去,带到茶水间。从冰箱里取了两颗鸡蛋,敲在微波炉餐盒里,然后放进微波炉转。取出来便是两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
“吃点东西吧。”她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他都没有错过。
时年握着方便叉子垂下头去:“谢谢你。”
“嗯哼,”他不满地坐了下来:“不喜欢听你说这个。”
时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垂着头,小口小口地咬着荷包蛋,缓缓将两颗蛋吃完。
他又递上热茶来。
时年便忙捧在掌心,那温暖透过手掌,慢慢传遍全身,让她舒服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