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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王前驱 第455章 赶回(6)
  第455章 赶回(6)
  张灏虽然还有些不服,无奈他此时手中没有实力,那些新来的宣州兵都是唯徐温之命是从的,哪里争的过对方。他没奈何正准备表示赞同,却看到来时的方向赶来一队人马,不由得喜出望外道:“王府派援兵来了,这下可就好了,快些一鼓作气,将那两条老狗拿下。”
  说话间,那队人马已经近了,徐温看到队伍前面的却是杨渥,赶紧快步迎了上去,低声道:“公子何必亲身过来,这里有我和张将军二人足以应付了,眼下大事要紧,快些将那李俨拒来,将那大位坐上了才是要紧,那时名正言顺的再来应付这些老家伙。”
  杨渥冷哼了一声,脸上满是不郁之色,侧过身来,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压低嗓门道:“父王便在后面,他听说刘威和吕师周这两条老狗来了,便一定要赶来,说切不可动了刀兵,伤了起事兄弟们的情谊,我百般劝阻,他也不听。”
  徐温听说杨行密也来了,心中立刻大定,毕竟眼下淮南的情况,只要杨行密一日不死,他便是无可争辩的最***员,即使是对面的刘威和吕师周也赞同这点,他们有争议的也只是杨渥是否有能力继承这个权力,只要杨行密当场出现,那两人只有解散军队,下马投降的份。他在这里担心里许久,心里这根弦一松,脸上自然便露了出来,让旁边的杨渥看到,心下自然不快,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徐温立刻明白了过来,只是已经后悔莫及,只得暗自小心。对面的刘威与吕师周看到敌方来了援兵,心知再也耽搁不得,不然等不到亲信抓到李俨,敌方已经大兵云集,灭了自己。两人正要下令全军进攻,却只见敌阵阵型分开,从中走出一队人来,当中簇拥着一顶暖轿,为首一人两人都认得,便是杨行密的嫡长子杨渥。看到他在这里出现,刘、吕二人心底不由得一凉,想不到杨行密动作这般快,已经将儿子从宣州召回了,看来这争位的事情十之***是不成了。
  杨渥走到那暖轿旁,替其揭开轿帘,伸手从里面扶出一人来,只见其身披紫袍,头戴金冠,正是淮南节度大使杨行密。刘、吕二人见状大惊,赶紧快步上前,俯身下拜,吕师周腹中更是大骂刘威:“你不是说杨行密病重难返,已经是旦夕间的事情了,可怎的还能坐着轿子在这大冷天跑出来,脸色还红润的很,我这次可被你给害死了。”
  “渥儿,还不快去扶起二位叔父。”杨行密勉力吩咐道,他此时早已到了危在旦夕的时候,只是听说刘威与吕师周二人领兵硬闯北门,知道正是生死关头,于是强逼医生替自己准备了些激发潜力的药物,又在脸上涂了一点胭脂,好掩盖脸上垂死者的惨白,硬挺着乘坐暖轿赶往北门,此时的他几乎是完全靠在杨渥那只扶在自己背后的胳膊上,如果不是靠着药物激发出的最后那一点潜力,只怕他已经昏死过去了。
  杨渥应了一声,正要将父亲扶回轿子中,扶在父亲后腰上的左手却被推了一把,却是杨行密一把推开儿子的手,强自站在地上了。杨渥不由得大惊,他是明白杨行密此时的状态的,正要上前搀扶,却看到父亲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他也不是傻瓜,立刻明白了父亲的用意,虽然心中不忍,还是快步上前,将刘威、吕师周二人一一扶起,吕师周和刘威虽然也知道此时绝不能撕破了脸,杨渥稍微一扶便赶紧起身,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来。
  杨渥扶罢了两人,赶紧回到父亲身边,扶着他在胡床上坐下,短短的几息功夫,杨行密的手上已经满是冷汗,也不知他怎生熬得住。
  刘威与吕师周对视了一眼,他们本以为杨行密就算不死,现在也已经卧病在床动弹不得了,可没想到是眼下这番光景,自己与其说是回来争权夺位,更不如说是自投罗网,还是找个由头赶紧脱身的好。两人脑子里正想着,便听到杨行密说话的声音:“我如今沉疴已久,也就是早晚的事情了。可这个位子总的有人继承。这片基业不是我杨行密一个人打下来的,是大伙儿的功劳,自然也不能我杨行密一个人说的算,你们两人此次回来的正好,刘兄弟,诸将之中你资格算是最老的了,你倒说说何人最适合呢?”
  不要看方才刘威在徐温与张灏面前威风八面,视之若无物一般,可在杨行密这个病夫面前,却全然是另外一番模样。此时正是寒冬腊月,他却是满头大汗,好像搬了百八十斤的重物行走一般,一面犹豫,一面不住的用求助的目光偷看一旁的吕师周,吕师周却好似全然没有感觉到一般,只是站的笔直,双目低垂看着自己的脚面,好像个面对塾师的蒙童。
  刘威半天没说一句话,杨行密脸上却是没有半分不耐烦的神色,柔声说道“此事倒也重大的很,刘刺史若是一时难决,不如且先回庐州,待想明白了,再回复与我也行。”
  “不用,不用!”杨行密的劝慰好像一根抽打在刘威身上的鞭子,他赶紧抬头答道:“司徒仁厚爱人,历经兵事,正是上佳的人选。”
  “哦,刘兄弟倒是高抬犬子了。”杨行密点了点头,转过身面对吕师周问道:“那吕将军以为如何呢?”
  “刘刺史说出了末将的肺腑之言,大王百战方得这般基业,司徒不坐这个位子,又有何人能坐?便是他人坐了,第一个不服气的便是末将了。”吕师周毫不犹豫的答道,语气果断之极。
  “嗯,这么说来,倒是某家多虑了,先前我征询周判官的意见时,他却说刘刺史才是最佳的人选。”
  听了杨行密这番话,刘威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得好,吕师周更是明哲保身,全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专心的研究自己脚面上皮革的质地,过了好一会儿,刘威的脸上强逼出一点笑容,答道:“哪里,哪里,末将这点本事,如何能继任大位,周判官定然是说笑的,说笑的。”
  “既然二位这般说,那自然是支持犬子做这个淮南节度使啦?”杨行密长大了眼睛,高声问道。
  “自然支持,自然支持。”刘威与吕师周二人忙不迭声应答道,尤其是刘威嗓门更是尤其的大,恨不得让全场的人都知道他支持杨渥继承大位。
  “来人,准备香案,请李宣谕还有周判官上来。”杨行密点了点头,高声道。话音刚落,后面便上来两人,分别是江淮宣谕使李俨和淮南判官周隐,看到这两人都在杨行密的控制之中,刘、吕二人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刚才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有胜算。
  不过一会儿,香案便陈设完毕,后面挂着本朝玄宗皇帝的画像,待到一切布置停当后,李俨小心翼翼的将一封黄绸帛书放到香案之上,正是昭宗皇帝发下的册封杨行密为东面行营都统,有权册封东南官职的制书,李俨放好后,便走到香案右侧站好。
  杨行密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走到那香案前跪下,四周将吏们赶紧也随之跪下。杨行密三叩首之后,高声道:“杨某受天子殊遇,委以方伯之任,虽尽心竭力,然德薄众寡,不得讨伐叛贼,使其授首。今某家沉疴已久,将不久于人世,请以犬子杨渥继任杨某之位。”
  跪在杨行密身后的刘威、吕师周不管心中怎么想,此时也只得齐声应和道:请以司徒继任大王之位。”
  面对着淮南诸将吏的跪拜,李俨一脸肃容,高声答道:“准淮南将吏奏请,承制授司徒杨渥为淮南节度使、东南诸道行营都统,侍中,弘农郡王。”
  “谢圣主恩准!”杨行密与诸将高声应答道,又叩首三次,方才站起身来,经过这番折腾,杨行密已经汗出如浆,全身各个部分不住颤抖,杨渥赶紧抢上一步将父亲扶起,免得直接瘫软在地上了。
  “快扶我回王府,刘威和吕师周他们也不能放走了,一同带他们回府。”杨行密此时已经将大位传给了杨渥,这根紧绷着的弦一松,便觉得整个人便要立刻昏死过去,赶紧对杨渥吩咐了两句,便瘫软在杨渥怀中。杨渥赶紧将父亲送入暖轿之中,招来几名亲兵将刘威与吕师周夹住了,便一同带往王府去了,至于徐温和张灏二人,便好似被遗忘的孤儿一般,被丢在北门,无人搭理。
  张灏望着远去的队伍,狠狠的吐了一口唾骂,骂道:“妈的,还不如打上一场,杀他个你死我活的好,强胜被这般晾着,两边都搭不着,难受的紧。”
  徐温心里也泛起相同的感觉来,只是他比张灏城府要深的多,表面上没有露出来罢了,强笑道:“张左衙,这不是挺好吗?不用动刀兵,公子又顺顺当当的继承了大位,你我这次站对了队,前途是一片光明呀!”
  为王前驱 第456章 赶回(7)
  第456章 赶回(7)
  “我看未必!”张灏冷哼了一声:“公子去了一趟宣州,一声不吭的便带了这些兵回来,就算能继任大位,难道还能动那几个老军头的位置,空出来位子就那么几个,再加上范思从他们几个,排座座分果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我们。”
  听到同僚的抱怨,徐温使了个眼色,张灏这才意识到自己身旁都是杨渥从宣州带回的人,方才的话语若是让别有用心的人捅到杨渥那里去,只怕便是一个“心怀怨望”的罪名,赶紧闭住了嘴,下意识的往徐温那边靠了靠。这两人本来心中都有点视对方为自己竞争对手,经历此番事后,无形之中都将对方当做了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伙伴,心中的距离倒拉近了不少。
  放下徐、张二人心中的小九九不提,杨行密回到轿中,便做了个手势,让儿子杨渥也到暖轿来。杨渥知道父亲有私密话要与他说,赶紧钻入轿中。杨渥刚刚转入轿中,便只觉得右手一紧,便被一只汗津津的大手抓住,低头一看,却只见杨行密双目眼白上翻,牙关紧咬,嘴角渗出一丝血丝来,显然是疼痛到了极点,抵受不住,才会这般模样,他正要去喊医师来,却听到一个颤抖的声音道:“渥儿,你且低头到我耳边来,我有话与你说。”
  “父王,有什么事情待会再说吧,你的身体要紧。”杨渥自晓事,从未见过父亲这般模样,心中不禁有些慌乱。
  “快过来,莫要耽搁了,性命自有天定,我这病并非药石能够治的了。”杨行密却不送手,杨渥见状,也不敢违逆了父亲的心意,只得跪倒在杨行密身旁。
  杨行密见杨渥跪了下来,喘息了两下,调匀了气息低声道:“今***虽然坐上了这淮南节度使的位置,可在这乱世之中,位置越高便越是危险,在我去后,你须得依我三件事,否则我死也死的不安心。”
  “父王放心,莫说是三件,便是三十件,三百件,孩儿也一一应允。”杨渥双目泪流,连连叩首道。
  “第一件,我先前询问周隐,何人可以继我大位?他说你性好饮酒行猎,又奢侈无度,非保家之主,当以刘威接任,待你兄弟年长后再让与之。”杨行密说道这里,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杨渥顾不得痛骂周隐,赶紧起身为其轻拍背部,过了好一会儿杨行密才缓了过来,继续道:“让刘威接任自然是不行的,权柄之物,何等奇妙,任你如何英雄了得,拿到了这东西的,没有一个不是死死抓住,到死也不放手的,说待你兄弟长大后相让那不过是诓骗人的。不过那周隐说你好饮酒行猎,并非保家之主,倒是没说错。人主好饮酒则易有昏乱之举,上多行昏乱,下则无所适从;行猎往往践踏禾苗,而且***劳士卒,百姓士卒必然怨恨,不亡何待?”
  听到父亲的训斥,杨渥已是满头大汗,沉声道:“孩儿今后定然戒酒,也不再行猎,请父王放心。”
  “那倒不必。”杨行密摇头道:“好饮酒行猎乃是你的天性,人之天性纵然能一时强行逆转,时日久了也难以坚持,到时候爆发出来反而变本加厉。这样吧,你答应我,今后每月最多饮酒三次,每次最多三杯;至于行猎,每三月一次,每次随行之人不得超过百人。”
  “好,孩儿应允了!”
  “第二件,我去之后,你对于刘威、周隐等老臣,须有容让之心,若无谋逆大罪,便放过吧。”
  “父王,这怎么可以?”杨渥听到这里,不由得抗声道:“这几个老贼本就心怀不轨,欺您重病在床,我杨家又人丁单薄,待我即位之后,定要夺去他们的兵权,将其尽数拘到广陵来,若有不服者,定要让他们好看。”
  “不可!”本来半坐半卧在轿座上的杨行密猛的一起身,险些跌落在地上,幸好杨渥抢上去一把扶住,杨行密却好似未觉一般,急道:“你若是这般做,便是逼着他们起兵了,他们与为父都是大唐的臣子,不过为父官职高些,加上那个都统之位,方才能命令他们一二,你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黄口小儿,哪里使唤的了他们,你只有慢慢整理诸州财赋,抽调精壮,广陵有盐茶转输之利,不出十年,广陵亲军定然远胜各州兵士,那时你再小心行事才是正道。”
  “还要十年?”杨渥急道,可看到父亲这满脸病容,只得低头道:“孩儿遵命。”
  “你莫要心急,这世间事,得来容易的,往往失去也容易,得来艰难的,往往也把稳的很。为父苦战十年方得这淮南之位,你年少便骤得高位,没有经历其间的艰辛,不知世间人心险恶,会以为诸事来的太过容易,若是经历些挫折反而不是坏事,就怕你陡然得了大胜,只怕便小看了天下英雄,最后一败涂地,反而害了家人。”
  “孩儿明白了,请父王放心。”杨渥磕了个头,小心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