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一听,不尽苦笑,说:“这个推测不怎么合理。王安石跟司马光都是光明磊落的人,他们之所以有矛盾。并不是因为私人的仇怨,而是对治理国家的方法产生了歧义。”
“一个要变祖宗之法,进行改革。而另一个则认为改革祸国殃民。两人虽然吵个天翻地覆,甚至相互不满,不往来了。但是那种矛盾并不是私人恩怨,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用杀人来报复陷害对方。”
苏轼说道:“可不是吗,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不管怎么说,那妇人就是不听,所以我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劝劝她。没想到她跑来上吊来了。”
两人一路说着,已经来到了登闻鼓院的前院门口。便见到这里有不少人围攻围观。
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拿着一根绳索拼命的想搭上登闻鼓院前门的横梁。旁边有几个人在劝她,她却把人家推开,非要把那绳索往横梁上扔。但房梁很高,扔了几次都够不着。
一边扔一边哭着,说:“我丈夫死了,没人管,就是被王安石害死的。你们不管我也不想活了,就到阴曹地府去见我家相公去。”
这时衙役见到苏轼出来了,赶紧急声说道:“行了,院判大人来了。赶紧的,别闹了,还有提刑官大人呢!提刑官大人可是专管刑案的,破案如神比包青天还要厉害。”
那妇人一听,便收了绳索。眼泪婆娑的抽噎着,望着出来的两个身穿官袍的人。她认识苏轼,因为苏轼几次跟她面谈,做思想工作,但是做不通。可是卓然她没见过,但听过名气,知道她破案很厉害。
但是她不相信卓然能管这件事,她甚至也不知道提刑官比登闻鼓院的院判要牛逼多了。可是在她的心目中,登闻鼓院是告御状的,说直接可以把状纸递到官家手中去的。能够直接告御状,就是她的愿望。所以她死活不去提刑院,非要到登闻鼓院告御状。
眼见卓然迈步出来,她立刻尖声说道:“我不去提刑院,我要告御状。你们让我去见皇上,我要像皇上磕头,说说我家相公被杀的冤屈。”
这妇人一颗大龅牙,看上去一副凶样,卓然立即就感觉这妇人不好说话。
卓然立刻说道:“我不是为你出来的,我只是来跟苏大人说公事。所以你不必紧张,你有什么话可以向他说。”
苏轼也赶紧安慰说:“不是要把你的案子移交给提刑院,提刑官大人也不是为你的案子来。谁也不知道你今天要来。好了,你在门口这么闹算什么样子?跟本官到屋里去好生说。”
“还有什么可说的?反正不让我告御状我就死。”
苏轼无可奈何,望着卓然。卓然点点头,回头过来望着那妇人。突然一挑衣袍,沧浪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柄明晃晃的长剑。迎风一抖,挺得笔直,寒光森森,高高举起。
那妇人吓得哎呀叫了一声,往后就退,一脚踩空,从阶梯直摔了下去。卓然一个飞身,抢先抓住了她的胳膊。在她脑袋撞到地面之前,将她托住站在了原处。
妇人惊慌失措的叫道:“你,你要干嘛?大庭广众之下你难道要杀人灭口?”
卓然缓缓放开了她的胳膊,将剑慢慢移到了面前。说:“只是让你看看这柄剑是皇上御赐尚方宝剑,是先帝和太皇太后赏赐给本官的。拥有这柄剑,是奉旨查案。因此本官查处的案子,相当于皇上亲自查处。”
“而且一审而定,没有上诉。罪大恶极者本官可以直接处死。所以你这案子,本官来查就相当于皇上亲自来查,你明白了吗?”
“你就算见到皇上,告了御状,皇上也不可能亲自来查你的案子。他也会交给下面的人来查,那个人铁定就是我。你绕来绕去还是要到我这,而且本官已经给你看了尚方宝剑。如果你连这个都不认,那你就是不认皇上。那你还告什么御状?”
那妇人听的整个傻了,眼睛瞅了瞅卓然手里的长剑。仔细辨认了一下,上面龙形,花纹和明黄色的剑柄和剑穗,普通人谁敢使用。
当即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说:“好,那民妇愿意听从提刑官老爷的裁决。请提刑官老爷替民妇做主。”
卓然说道:“你先起来,跟本官回提刑愿,不要在这闹了。本官会把这件案子查个水落石出,让你口服心服。”
说到后面,他又将手中的尚方宝剑凌空一抖,空中顿时出现几朵剑花。随后又说道:“若你的丈夫真是被人所杀,不管他是谁,本官都会将他缉拿归案。若有必要,可以将他当场处死。你明白了吗?”
妇人欣喜的连连点头。
那妇人随即又说道:“好,我听你的。不过你要是光说漂亮话,查到后面却搪塞糊弄,甚至没给我满意的结果。我还是要到这来告御状,即便是死我也要告到底。”
“王安石就算是宰相,别人怕他我不会怕他。对了,提刑官大老爷,你怕他吗?他这个狗贼,害死我相公。他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卓然觉得这女人是不是脑袋有点问题?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如此辱骂王安石。人家可是堂堂宰相,她是司马光的堂兄的夫人,也算是大户人家的人,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跟个泼妇似的。
当下卓然摆手说道:“行了,你不要在这撒泼。有事说事,不得当街无礼。”
卓然摆起了官威,那妇人有些害怕。便住了嘴,不敢再骂了。
卓然将尚方宝剑插回腰间,对苏轼说了,自己要把这妇人带回提刑院去审案。苏轼求之不得,连声称谢。当下叫了一辆驴车给那妇人坐着,跟着卓然前往提刑院。
登闻鼓院和提刑院相隔不远,不多时便到了。卓然派人将云燕、南宫鼎和侯小鹰三人叫到自己的签押房,让他们一起听听。听了之后有个直观的印象,自己下一步部署工作就方便了。
三人来到之后,卓然对那妇人说:“你现在可以说了。”
妇人说道:“我家相公以前一直身体很好,不明不白的那天就死了。开始我不知道,后来才有人点拨我说,那天我相公是跟王安石的哥哥一起吃饭,是被他害死的。因为王安石跟我丈夫的堂弟司马光两个人是死对头,他要报复。”
卓然说道:“你不要说你的推测,你就说事实。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从你丈夫当天的行踪和他后来的情况。先把事实说清楚,好吗?”
“好,那天我家相公中午出去了。说是要去跟几个朋友聚会,晚上一起吃饭,可能会回来的比较晚。他以前也经常有应酬的,因为他也喜好诗文。经常跟一些书生朋友聚会,吟诗作赋什么的。”
卓然插话问道:“那天晚上他跟谁在一起?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他跟他朋友书生在一起,具体是哪些人我没问。以前我问过,被他训斥了,说妇道人家问那么多干什么?我那之后就不敢再问了。”
“好,你接着说。”
“那天,大概二更天了他才回来。醉醺醺的回到家之后,就说不舒服,想吐,干呕又吐不出来。然后我给他烧了醒酒汤,他没喝就睡着了。我就帮他脱了鞋子,放在床上,拉过被子来盖着。”
“然后我也洗洗上床睡了。可是睡到半夜我觉得不对劲,因为他没动静了。我伸手一摸,已经没气了。把我吓得魂飞魄散,拼命的叫喊,然后我公公婆婆他们都进来了,大声问怎么了?我把事情说了。”
“他们上来查看,果然我丈夫已经死了。但是公公婆婆不死心,又去叫郎中来。郎中来了之后,确认人已经死了。我公公就问是怎么死的,是啥原因?郎中说他只会给活人看病,不会给死人看病。所以他也不知道人是怎么死的。既然人死了,他就无能为力了,所以就告辞走了。”
“公公又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人死了?我只会哭。我哪知道啊?我大字都不识一个,平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待在家中相夫教子,没想到丈夫突然就这么没了?天都塌下来了。我哪里还有什么主意?”
“我问公公要不要报官?公公说报什么官?又没人害他,兴许是得了什么病吧。于是第二天就开始办丧事,很快就下葬了。我当时并没想到我丈夫是被人害的,当时应该报官就好了。”
“直到一个多月前,有人跟我说我丈夫死的那天是跟王安石的三哥在一起喝酒……”
卓然插话问:“是谁告诉你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那妇人立刻警觉的盯着卓然,说道:“为什么要说他的名字?难道你们要打击报复?要杀人灭口吗?”
卓然简直头都大了,这妇人不仅不好说话,而且看样子脑袋还真有点问题。侯小鹰立刻大声说道:“不得无礼,你现在是在跟提刑官老爷说话。你要敢胡说八道?小心掌你的嘴。”
一般的人都怕官,要是遇到官差凶神恶煞的样子,都会噤若寒蝉不敢乱说。可是这位妇人脑袋缺根弦,一见到侯小鹰凶巴巴的,她却比侯小鹰还要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