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又说道:“她身上的伤还是找个郎中给她敷点药,看看伤到筋骨没有?虽然你们家事我不管,但是打人我就要管了。”
曾巩歉意的笑了笑,又赶紧吩咐人去大哥的屋子取药来。在叫自己的媳妇帮她擦药,同时检查一下有没有伤到筋骨。若是伤到了筋骨,赶紧去叫郎中。
卓然听他不是直接叫郎中,而是先自己家人检查。便知道他们家的确家境不好,能省就省了。所以也就没多说。
卓然这才回到王氏暴毙的这个案子上,卓然反复问了一些细节,这才说道:“她倒下的时候身边没有其他人?”
“只有丈夫和公公他们三个,没有旁人。”
“目前来看,凶杀的可能性不大。要查清楚她的死因,就只有尸体解剖了。”
曾巩说道:“死得不明不白,总得有个交代。那就尸体解剖吧,有劳卓大人了。”
这时,云燕她们也骑着快马赶到了,并且把卓然的法医设备也带来了。
卓然立刻布置了一个简易的解剖台,让人把灯笼都点亮了,把屋里照得亮明晃晃的。
卓然对尸体进行了解剖,但是解剖的结果却让他陷入了沉思。
尸体从头到脚没有发现任何致命性病变,所有器官都完好无损。包括他重点检查的可以导致猝死的头部和心脏,也没有出现任何原因的病变,当然更没有外力伤害的痕迹。
那这人是怎么死的?体内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不过卓然还是很谨慎的提取了死者的胃内容物,实际上她胃里进行排空了。因为还没吃饭。
他提取肠道已经消化的食物经过水浸泡之后,做了动物测试。叫云燕去外面买来一只鸭子。将浸泡的水拌着饭喂了那鸭子,鸭子吃了之后依旧活蹦乱跳,半点事都没有。证明死者应该不是死于中毒,而且体内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卓然把曾巩和他大哥、滚地龙叫到屋里,告诉他们检查结果。所有人听完,有些不明白,因为卓然解剖之后找不到死因。
曾巩皱了皱眉,对卓然说道:“不是说解剖就能查清死因吗?为什么解剖完还没查清呢?”
卓然苦笑。
人的认知是有限的,而人的身体结构和机能又是异常的复杂的。人实际上最不了解的就是自己。根据统计学,大概有百分之五的死亡案件是查不清楚原因的。只能把死因归结于原因不明的猝死。
有人认为,这种原因不明的猝死,可能是因为死者生前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导致的体内生物电紊乱,刺激迷走神经导致心脏骤停而猝死。
由于是生物电流作用的结果,人死之后就消失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或者说不会留下我们现有的手段无法检测到的痕迹。就好像一阵清风吹过了树梢,清风过了,你想在树梢上找到清风吹过的痕迹,那是找不到的。
要判断为不明原因的猝死,必须要首先排除其他死亡原因。只有排除了其他死亡可能性之后,才能归结于这种尚未可知的特殊原因导致的急性猝死。
卓然却没办法把它跟曾巩他们解释清楚,所以只是简单的说了:“世上有很多东西是我们不了解的,包括死亡。有些人的死亡是很离奇的,包括我都没办法解释。你的儿媳就是这样。很抱歉,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不是谋杀,没有人害她。”
曾巩的哥哥说话了:“不是这样的,我怀疑她是被黄花那贱人诅咒死的。黄花应该对我儿媳施展了巫术,巫术杀人就是不露痕迹的。”
卓然皱了皱眉,他相信苗疆蛊毒术杀人,因为那是一种毒。而巫术杀人,到目前为止,他接触到的都不是传说中的巫术本身的杀人,而是使用正常手段杀人。
他没有进行分辨。
曾巩大哥接着说道:“刚才吊打黄花的时候,她曾经咬牙切齿的盯着王氏瞧。王氏见她脸上带着笑,遭了这么久的毒打还在笑。就问她笑什么,她说因为她看见王氏马上就要死了,却还在这儿嚣张跋扈?”
“听到那话之后,王氏突然就扔掉鞭子,捂着心口倒在地上了。这不是被她诅咒下毒吗?我们还是要请个道长来抓鬼驱邪。我相信她一定是邪祟上身,或者她本身就会妖法,只有找道人才能对付。”
卓然站起身对曾巩说道:“曾大人节哀顺变,我告辞了。”
这个案子既然不存在谋杀,卓然他们待在这儿也就没有意义了。
曾巩赶紧把卓然一直送到了门外,等他们走后,曾巩回到屋里,听到滚地龙和他爹已经在商量到哪去请道长。
可是说来说去,说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就是钱。请道士来做法事要钱的,此刻家里穷的叮当响,哪里还有钱去请道长?
曾巩的七妹喜欢算卦,当下说道:“我说个人,就隔了几条街,一个阴阳先生,能跳大神、通灵,还能抓鬼驱邪。拔根头发就可以变成捆鬼索,把鬼捆起来。我曾经亲眼见过,扯一根头发就把生了病的人好像用无形的绳索紧紧绑住似的,动弹不得,道法很是了得。而且我跟他关系不错,应该不会要很多钱的。不妨把人送去那问问看,太贵就算了。”
曾巩简直无奈,说:“你们要怎么折腾你们折腾吧,我回房睡觉。”说着回屋去。
滚地龙和他爹商量之后,觉得这个主意可行。于是找来了一架板车,把尸体抬到车上推着出门。把黄花也绑了,推着走。由七妹在前面领路,一直到了那阴阳先生家。
麦穗儿也来帮忙,到了这里,麦穗儿帮着把尸体抱进了屋,放在了地上。
阴阳先生穿了一身道服,戴着道帽。听七妹说了来意之后,他说无妨,都是街里街坊的,又是曾大人家的事,自然不会多要钱。
阴阳先生一番掐算,认定王氏果然是被黄花身上的邪祟害死的。邪祟还在尸体和黄花身上,若不祛除,会祸及家人。曾巩大哥和滚地龙都说赶紧抓鬼驱邪,说来说去,收了六十文钱。
阴阳先生便开始摇着铃铛,神神叨叨的作起法来。
他一直盯着被五花大绑按跪在地上的黄花,拿着一碗泡了朱砂的水,不停的往黄花的脸上身上喷。黄花原本就被打得鲜血淋漓,被染了朱砂的红水一喷,整个人就变成红彤彤,跟赤发女鬼似的,挺吓人的。
黄花却死死地盯着阴阳先生,眼睛都不眨一下。
阴阳先生最终还是把目光调开了,因为黄花的目光太吓人。折腾了半天,阴阳先生终于说:“好子,法事做完了,不过暂时还不能把她带走。因为她身上还有些邪祟印记没清理干净,我必须善后,不然鬼还会来找他的。但屋里不能有更多的人,只能把她和尸体都留在我这儿。到夜半时分,过了子时你们就可以来人把她和尸体领回家了。”
滚地龙站起身说道:“行,那咱们回去吧。”
曾巩大哥对麦穗儿说道:“你留在这儿盯着这贱人,别让她跑了。她可是卖身到我们家的,至少值一两银子的。”
其他瞧热闹的都议论着,跟着他们离开了阴阳先生的屋子。
人都走光了,屋里安静了下来。阴阳先生对黄花说道:“你去洗个澡,我屋里有热水。你看你这一身,打的不成样子了,你简单洗一下。我这有药,待会敷上。”
黄花没有抬头。
他们站起身走到屋里。那老道见她如此听话,顿时高兴的手舞足蹈。说道:“你等等,我去拿我内人的衣服来给你换上。她已经死了,她的身材跟你差不多,你穿上她的衣服一准好看。”
说着,跑到里屋找了一套夫人的罗纱衣裙出来。
这衣裙质地还是挺好的,摸在手上软软的。而且很凉快,也不透光,不用担心春光外泄。光是这套衣服,在成衣铺都要卖到一两银子。
他将那衣服细细的用手摸了摸,好像抚摸着自己熟睡的女人。这才把那衣服放在了屋里的一根凳子上,接着跑到厨房。
厨房已经热了一大锅水,他亲自用木桶提了两桶冷的,提到了屋里,然后说道:“你洗吧,洗完之后先不要着急穿这身衣服。躺在床上等上完药,包了绷带再把衣服穿上,否则会把衣服弄脏的。粘在伤口上撕不下来,到时候会痛死人的。”
黄花也不知道听到没有,没有任何表态,便把房门咣当一声关上了,却没有上闩。
那阴阳先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的笑更欢了。不停搓着手在屋里转来转去的,还时不时看看坐在那盯着他瞧的麦穗儿。
麦穗儿已经看准了,自己坐的凳子下有一把柴刀。她总觉得这阴阳先生不怀好意,只要他敢做出出格的事,自己抢上柴刀就跟他拼了,绝不能允许他欺辱老爷家的亲人。虽然这个才刚刚进门,而且就惹下了这么多事。但那也是老爷家的人,大老爷把她留下,目的就是要给他侄儿做姨娘的。
可是那阴阳先生只是在那转着圈,没有其他的动作。而就在这时,外面又来了两个人算卦的。于是他就在桌上坐了下来,招呼两个客人给人算卦,这一算就算了一个来时辰。
都已经快到深夜了,那两个人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而算阴阳先生又格外的耐心,好像有问必答。绝对让客人满意,最终那客人支付了二十文钱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