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顿时大惊失色,包括两个刚刚被清水浇醒的女子也刚好听到。苏秀云居然被人杀了,而这之前他们几个都还在一起喝酒,怎么就遭到了毒手了?
萧书生赶紧退后了一步,说道:“跟我没关系,我喝醉了。一直躺着,你们看到的。”
另外两个书生和两个歌姬也都赶紧摆手,想推撇清关系。
卓然摆手说:“行了,我知道你们没有出去,两个丫鬟作证,来的时候你们也醉成这个样子,估计也动不了。我是想问你们,苏秀云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可能与人结仇,或者与人有感情纠葛?有没有露了钱财招来杀身之祸等等。”
听到卓然是来询问案子的,萧书生他们三个这才松了口气。相互看了一眼,都摇头说道:“说实话,我们真不熟悉。因为这苏秀云每次来,也就是弹唱几曲,高兴了一起喝喝酒,然后就走了。”
“对她我们真的了解不多,不过从平时了解的情况来看,没听说她跟谁结仇,而且也没听说她跟谁有感情纠葛。她到我们这也几乎很少说她自己的事,都是饮酒作乐,弹唱什么的。”
卓然又问了一些细节,但是仍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便告辞离开了,到了门口,萧书生忽然从后面叫卓然说道:“这位官差大哥,请教贵姓?”
旁边的蒋捕快说道:“这是我们衙门新任的副捕头,杨二郎杨捕头。他破案可厉害了,所以我们知县老爷对他都很赏识呢。”
萧书生笑了笑,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在意。问道:“请问杨兄,刚才你说的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出自何人诗作?是否能将完整的一首诗说来我听听?萧某人感激不尽。”
卓然饶有趣味的瞧着他,道:“你不会是想拿这当你不读书的借口吧?我看你好像对读书兴趣不大。”
萧书生顿时脸红了,期期艾艾道:“说实话,我读书兴趣的确越来越淡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圣贤书了。只是看些杂书,写些风花雪月的词曲,我觉得这就可以了。说实话,我们家也不缺钱,我就算不谋功名,我这一辈子也是衣食无忧的,我又何必去费那个劲呢?但是我爹他总是逼着我读书。”
“我没兴趣,他非要说就算考到胡子发白也要考个功名出来,他才放心。我说我们家又没有出过读书人,干嘛非要我去当读书人?我爹说先前家里穷,没有钱供读书。他做生意越做越顺,有了些钱置办家业,供得起我读书了,就一定要有个功名,否则别人看不起。”
“可是我并不这么认为,我觉得读书未必就比别的行业更好。所以刚才听到你那句诗‘百无一用是书生’,其实我心里还是颇多共鸣的,因此想求全诗,能否赐教?”
卓然瞧了他一眼,说:“我告诉你可以。但是我不希望这首诗摧毁你读书的兴趣,若是那样的话,我岂不是罪过?”
“杨大哥,我是真心求教,只是拿来赏析,或许能从这首诗吸取向上的力量,从而发奋读书。把百无一用变成一举成名天下知,那岂不是更好吗?多谢了!”
说罢长揖一礼,腰弯成了九十度。长长的袍袖都差点碰到院子里的浑水上去了。
卓然身边的苏三娘好奇的望着卓然,眼中带着兴奋说:“人家都夸赞读书好,偏偏你这首诗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瞧啊,这首诗肯定有意思,你说说,我也想听听,好不好呀大哥!”
钟书生和高书生也都眼巴巴的望着卓然。
卓然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们都想听好,那我就念给你们听。不过丑话说到前头,你们若是听到我这首诗,从此绝了读书考功名的念头,你们爹娘拿着擀面杖找我算账,那我可是不认账的。”
几个人也都笑出声,赶紧摆手说:“绝不可能,诚心请教。”
卓然想了想,说道:“要不我给你们写下来吧,因为这首诗其中有些字念出来未必知道是什么字,写下来更准确。”
那书生大喜,说道:“原来杨大哥居然能识文断字,我算是走眼了。我还以为做衙役的都是白丁呢。快快请进,摆桌子,笔墨伺候!”
两个丫鬟赶紧答应,跑进屋去,把书桌很快整理了出来。因为他们吃饭喝酒的地方不在书房,书房倒是很干净。
来到书房,文房四宝铺好。苏三娘抢步上前,拿着松香亲自研墨。卓然提起一只笔,凝神片刻,疾书写下了这首清朝怀才不遇的落魄诗人黄景仁的有名诗句:
仙佛茫茫两未成,只知独夜不平鸣。
风蓬飘尽悲歌泣,泥絮招来薄幸名。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莫因诗卷愁成谶,春鸟秋虫自作声。
卓然写完,把笔一抛,拱手道:“好啦,写完了,在下告辞。”
卓然写的时候旁边萧书生几个人一边看一边低声吟诵。当他写完这首诗,这几个人不竟都呆了。眼见他要走,萧书生赶紧向抢步上前,拱手一礼,说道:“兄台暂且留步,小弟有话要说。”
“我还有事,要忙着查案呢,要说什么?”
“敢问这首诗,是兄台你写的吧?”
卓然笑了笑说:“为什么这么认为?”
萧书生说道:“想必是兄台求仙佛之道未得,博取功名不就,心中郁闷,遂成此诗,以解心中苦闷。是也不是?”
卓然愣了一下,随即尴尬的笑笑,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萧书生见卓然的脸色颇为得意,说道:“萧某人虽然是圣贤书没怎么吃透,但是诗书这一块萧某人还是花了些功夫的。古往今来,无数诗篇都烂熟于胸,却从来没见过兄台先前这首诗。”
“这首诗写的极好,难得的是其中那种怀才不遇愤世嫉俗的潦倒情绪,入木三分。特别是这句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直白,虽有点发牢骚,但是实际上正表明了兄台怀才不遇的愤愤之情。从这首诗可见兄台出身清寒,饱读诗书十数载,无奈造化弄人,无人赏识。”
“从这首诗,可知兄台乃隐居于尘世之龙凤。若是错过了兄台这等隐士高人,那我们三个岂不是有眼无珠吗?兄台若是愿意,等事情忙完了,并请到寒舍小聚。喝喝酒唱唱歌,切磋一下诗文,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卓然见他心诚相邀,说话客气。不由有些犹豫,他倒也不想整天散衙之后无所事事,如果说有一个消遣去处倒也无妨。苏三娘兴奋的在一旁怂恿说道:“杨大哥,你就答应了吧。”
萧公子对苏三娘说道:“是呀,三娘是杨公子的朋友,到时候请一并光临。咱们以后对苏姑娘一定会礼敬有加,不敢在做青楼女子看待的,尽管放心。”
苏三娘当然也不会当着卓然的面跟别人打情骂俏。眼见有卓然一句诗便把这些眼高于顶的几个书生尽数降服,才情着实让她倾心,忍不住的一个劲相劝。
卓然最终点点头说:“行啊!我忙完了抽空过来聚聚,也想跟兄台讨教诗文。”
说罢,卓然带着苏三娘告辞离开。
他到了外面,远远看见黄大婶他们几个在巷口探头探脑的张望,便走了过去。
黄大婶说道:“怎么样?要不要我们帮忙?”
卓然说道:“衙门查案你能帮什么忙?赶紧回去吧,把三娘也带回去。”
“那你呢?”苏三娘问他,“你才吃了两口酒,没吃什么菜。”
“我衙门还有事,待会回来再说吧。”
说罢,挥了挥手,带着蒋捕快大踏步回到了衙门。
负责市场调查的武大郎他们还没回来,卓然便径直来到了衙门殓房。
尸体已经运回来了,放在殓房里的。卓然进了殓房,见尸体直接放在地上,不方便操作,而旁边有两张桌子,他便把那桌子并在了一起。然后把尸体抬起来放在上面,接着从靴筒中抽出了匕首,把衣服割开查看尸体表面。
死者尸体表面没有任何外伤,他还特别检查了死者的双手和双臂。如果死者跟凶手有过搏斗的话,会在这些部位出现抵抗伤,但是没有发现。
卓然将尸体翻过来查看,背面同样没有发现任何抵抗伤。接下来他仔细检查脖颈处的那处伤口,伤口位于死者的左侧颈部,有一块类圆形的肌肉组织缺损,直接切断了血管。观察伤口边缘,比较粗糙,不光滑,不是锐器造成的。
凶器究竟是什么?卓然半点头绪都没有。下意识的手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左侧颈部,想象着什么样的凶器可以伤到这里。
忽然,他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吸血人狼?难道是被人用嘴咬掉了一块肉吗?
卓然注意到尸体整个出现极度贫血状态,肌肤惨白。而当时现场上流淌的鲜血并不太多。死者是流血过多而死,但是现场的血液并没有颈部血管断裂后应该出现的大面积鲜血。
他开始以为是水稀释的原因,但是细细想来又不大像,因为那么大量的鲜血如果涌入水中的话,水的颜色会有明显改变的。
法医曾经做过专门的测试,多少的血导入到水中,水的颜色会发生怎样的改变。也就是说从水中血色的深浅来倒推出血量大小。这种科研论文卓然专门读过。但是当时场面比较混乱,洪水本身比较浑浊,卓然没有能够把注意力放在血量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