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杏山县的杏花村到锦官城,坐驴车要坐两天。但是让他们快马加鞭,一天就可以到。所以下午时分他们就已经赶到了杏山村。杏山县的知县带着县尉等主官在城门口迎接,卓然已经派人先来通告他们,叫不必迎接了,只让负责刑案的县尉带着当地捕快等候。
现在看见知县还是带着众官设宴到门口迎接,卓然立刻脸都沉了下来,也没有下马。当下冷声道:“我不是来听取你们的什么汇报,我现在破案如救火,难道你们不知道吗?行了,酒宴你们自己留着吃,县尉带人马上跟我走。”
听到提刑官这番话,知县顿时又羞又窘,连声告罪,不敢违拗,赶紧的叫县尉带着人跟着卓然他们紧急赶往杏花村。
他们赶到杏花村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按照卓然先前的公文要求,在可以的情况下,尸体尽量留在案发现场,不要移动。除非是尸体留在现场有可能受到严重损毁,或者难以保护的情况下才能转移尸体。
由于之前有了严格要求,因此发现这具尸体依旧还是放在水田的冰层下。只是那水田派了衙役进行守护,不许任何人靠近。
发现尸首的杏仁儿和她哥哥也被通知不得擅自离开村子,在家等候,锦官城来的提刑官大老爷很可能会询问他们一些事情。这话顿时让杏仁儿高兴起来,先前看见尸首的惊恐都已经浑然忘却了,眼前只有提刑官的音容笑貌,不由一颗芳心怦怦乱跳起来,又是羞涩又是紧张。
可是左等右等也没等来提刑官老爷,她实在忍不住,跟哥哥故作不经意的说了这件事。她哥哥才说道,提刑官已经把他叫去问了当时的情况,可能已经了解了,就没再叫她去问。
杏仁儿顿时满是沮丧,心想是我最先发现了那尸首,怎么反倒叫我哥去问而不问我呢?要是把我叫去问,岂不是能近距离的见见这位年轻的提刑官,跟他说几句话这一辈子也不冤枉了。
可是偏偏没这样的机会,思前想后,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自己有什么发现而哥哥却不知道,便可以提供给提刑官老爷了,不就能见到了吗?于是她在那儿认真思考,想着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提刑官老爷注意到自己,能跟提刑官老爷说上话的。
想来想去,忽然眼睛一亮,想起一件事。就是曾经在跳起来踩碎冰块,踩进泥浆地里的时候,好像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但是当时慌乱之下也没留心,或许是石头什么的。
不过水田泥浆地里一般不会有这些东西。因为犁田的时候,这些东西都会被扔出水田的。否则耕地插秧什么的会划伤插秧人的脚,或者伤到牛的脚,那就惨了。那这东西会不会是死在田埂田地里的那个人留下的呢?
杏仁儿一阵兴奋,她决定去看看。于是她赶紧出了家门,尽直往水田方向走,大概担心被衙役拦住,不让过去。可是到近前才发现,水田那里已经没人了,看来尸首已经被搬走了,现场也勘察完了。她顺着田埂往前走,想看看当时发现尸体的地方。
可是仵作当时把尸体从田里抬出来,已经把一大块的冰都踩碎了。这让杏仁儿有些弄不清楚当时她踩碎的地方到底在哪里。当时很慌乱,也没用心去记具体的位置。她随便在水田里摸了摸,没有摸到,水很冰。
这时她听到哥哥的声音在不远处喊她:“杏仁儿,吃饭了,你在干嘛呢?”
杏仁儿赶紧在水田里洗了洗手站起身,说:“没干啥。”
说着走了回去,来到哥哥身边。
哥哥说道:“衙门的人已经说了,没有咱们什么事了,该干啥便可以干啥去。所以爹娘说明天一早你赶紧到城里去找事做去,可不能再耽搁了。”
早几天对于杏仁儿来说进城是最渴望的,日夜盼着的就是这天。可是现在她并不想这么早就走,因为提刑官还在村子里没走呢,在查那件案子。
于是她眼珠一转,说道:“我这两天肚子痛,就是那天发现尸体之后吓着了。晚上老睡不好,肚子痛。我担心是不是那天摔倒之后,扭着肠子了。要不让我歇两天再去吧,不然走到半路上犯病了,那可没人照顾。”
她哥哥好生瞧了她几眼,说道:“当真肚子痛?”
“我没事编这个哄你做什么?”
他哥哥便点点头说:“那好,我跟爹娘说一声,你在家再歇两天再去吧。说的也对,你一个姑娘家的,在外面要是真生病了可不好。回去吧,等着你吃饭呢。”
杏仁儿跟着哥哥往回走,走进村,忽然她站住了。一眼看见了迎面朝他们走过来的几个人,旁边是村正,还有县衙里的县尉老爷。那县尉老爷她见过一面,以前到村里来收租子,还抓了几个人,凶巴巴的,可是这会子却乖得像小猫似的。陪着笑脸,腰都拱得恨不得脑袋杵到地上去了。
旁边那身穿官袍的年轻提刑官阴着脸,微微皱眉,好像在想什么心事。眼看路中间站着两个人,是杏仁儿兄妹俩,村正老远的赶紧挥手,让他们躲开。于是大哥赶紧拉着杏仁儿退到了一旁,垂手而立,等着老爷过去。
走到近旁,提刑官忽然扭头瞧了一眼仰着头一脸热切的望着他的杏仁儿。卓然觉得这女子很清纯,就像早晨的晨露似的,而且别的人见到自己都害怕的把头低下,唯独她闪个大眼睛望着自己,眼中还满是惊喜。不由得有些诧异,便冲她微微笑了下。
这一下,杏仁儿简直好像被当头敲了一棒,整个人都蒙了。感到口干舌燥,两腿发软,一颗芳心通通乱跳,脑海里只是闪过念头,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天哪,他竟然瞧了我一眼,还冲我笑。
直到卓然他们已经过去老远了,杏仁儿都还跟被点了穴似的,傻愣愣望着他的背影。
他哥已经走出好几步了,见妹妹没跟上,扭头过来叫了一声。却还是没听到杏仁儿有什么反应,于是走回来推了她一把。杏仁儿一个踉跄,这才好像从魔咒中被唤醒过来,张口结舌的望着哥哥,啊了一声。
“你中魔障了,傻傻的干嘛呢?”
“没,没有啊。”
“没有还不走?”
他哥哥狐疑的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路的尽头早就没有了提刑官他们的身影,空空的街道啥人都没有。不觉心里嘀咕,我这妹子不会是那天踩到死人中的邪吧。在跟爹爹商量,要不要请个道士给她招招魂。
……………………
卓然有些憋屈,因为杏花村这具无头男尸案让他感到有些棘手。
死的人很快就查清了,经过辨认,就是杏花村的一个叫大牛的楞头青。这人在村里横行霸道,打架斗殴,谁也不敢惹他,连村正都宁可躲着他。没想到却被人杀了,还把头也砍走了,但是身体能确定就是大牛。他们家人经过反复辨认,还准确的说出了大牛身上的伤疤特征什么的。
这两天卓然安排捕头在村里进行调查,包括周围的村镇,调查大牛是否和谁有仇怨。结果调查后,发现这小子虽然很让人讨厌,但真正跟他有仇怨的,也就是跟他打过架的也就那么几个,也都是村里的混混。
而这几个人经过调查,都有确凿的证据没有单独出去过,也就是没有作案时间。并且这些人赌咒发誓,说他们跟大牛也不过是口角之争而已。也没怎么往死里打,就是打闹而已,所以仇怨倒也还没有达到要取人性命的程度。
卓然还是调查他们起争执的原因,果然就是一些口角之争,并没有足以引起杀人砍头的仇怨。毕竟相互仇恨再多,真要杀人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还有很强的动因才行,否则达不到这么严重的程度。经过调查,村里这几个人似乎都没有什么恶劣的前科,更没有杀人之类的恶行。连小偷小摸都没有,只是横行霸道一点而已。
这案子从仇怨角度找不到嫌疑人。卓然他们经过案件分析,确认这是一件仇杀或者情杀。劫财杀人的可能性不大,因为经过调查,这大牛的家境并不宽裕,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特别是他父母把钱管得很紧,他身边甚至连十文钱都不会超过,所以为钱杀人目前没有证据支持。可是因为仇怨杀人又找不到嫌疑人。
调查情杀也陷入了僵局。大牛家境贫寒,没有钱讨媳妇。而他似乎也不是一个缺了女人就没法活的情种。经过调查,在村里头也没有谁听说过或者看见过他跟哪个女人相好。因为他年纪不太大,才刚刚成年,因此认定他死于情杀也没有什么依据。
死者胯下的活儿不见了,这是认定情杀的最主要依据。因为在卓然看来,也许是因爱生恨,所以对他那活儿特别恼怒,这才把它割走。
卓然他们搜寻了水田附近草丛和水田里面,没有发现胯下的话儿。已经过去两三天了,这案还是没有任何头绪,除了查清尸源之外,没有其他的进展。所有人都觉得很是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