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正屋前,正屋门没有上锁,虚掩着的。卓然从门缝往里瞧,里面黑咕隆咚的看不见,不过村正和前来迎接的乡绅都提着灯笼的。村正赶紧双手拿了一盏灯笼递了过去,卓然举过头顶从门缝往里瞧,隐隐看见地上躺着个尸体。
他又瞧了瞧门后面,没有什么东西阻挡,这才试探着一点点将房门推开,门后果然没有东西。
门推开之后,跟在身后的村正吓得嗷的叫了一声,因为他已经看见一具女尸,头朝门的方向趴在地上。而她的后脑赫然插着一柄匕首,一直插到了刀柄处。
那尸体从侧边脸和裸露在衣袖外面的手掌来看,已经完全白骨化了,尸体两边散落着许多干了的苍蝇蛹。
卓然回头对村正等人说道:“你们不要进来,免得破坏痕迹,我先看看。”
随后又对云燕说道:“你带人和村正对左邻右舍马上进行摸排,调查确定最后一次见到她姐姐的时间,看看有没有人见过史老三到过这里?是什么时候?另外听听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云燕答应,带着村正和捕快走了。
卓然提着灯笼先大致看了一下屋子,屋子的凳子翻倒了。地上还有散碎的茶壶,桌上的茶盏翻倒着,里面的水早就已经干了。通向里屋的是一扇门,门敞开着的,里屋是间卧室,桌上还放着一些首饰,梳子,床上的被子已经铺开了,掀开一角,准备睡觉的样子。
死者的头发散乱,由此可以推测死者应该正准备卸妆睡觉了,结果凶犯突然闯进来。死者想夺路逃走,被凶犯从后面追上,用匕首直接扎入后脑,当场死亡。
卓然用剪刀把死者的衣裙从后面剪开查看,发现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这也难怪,因为尸体是暴露在地面上的,腐败的速度比埋在山洞的土里要快得多。
如果说她姐妹两个人是紧接着先后被害的,那她们腐败的速度,同等条件下应该是相同的,不过山洞里的白骨下半身是裸露在地面的,也没有白骨化,这就有一种可能,是先被埋在土里一段时间之后才被人把下半身从土里挖出来的,这样导致了尸体的腐败速度时间与她姐姐的尸体不一致。
卓然陷入了沉思,如果说是这样的话,那又是谁第二次将埋在土里的吴氏给挖出来的呢?又为什么只挖出了一半?是史老三还是另有其人?
卓然检查了尸体衣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物品。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柄刀上,那柄刀子从后脑扎进了颅脑之中,卓然没有把它取下来,生怕破坏刀柄上的痕迹。他拿出了指纹刷,小心翼翼刷取刀柄上的指纹,让他兴奋的是找到了两枚指纹。
他将这两枚指纹跟先前在史老三家各处提取到的指纹进行比对,当然是排除了十娘的指纹,剩下的指纹竟然一大半能比对中。证明刀柄上的指纹跟史老三家的指纹是同一个人所留,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史老三,也就是说史老三很可能就是杀害他妻子和妻子姐姐的凶手。
现在必须要找到史老三,他是重大嫌疑人
卓然检查了屋里的各处,没有其他可疑痕迹。
云燕回来了,对卓然说道:“邻居证明是在三个月前,具体哪天想不起来了,好像在中元节的时候见过这吴氏也就是十娘的姐姐最后一面,她当时挣了钱回来,显得兴高采烈的。还说第二天要到城里去做一套新衣服,但是那之后就再没见过她,可能进城跟谁私奔走了吧。”
邻居还不知道这女人已经被杀死在了屋里。
三个月前中元节?这跟卓然对山洞里的那具女尸死亡时间的判断是一致的,他主要是根据埋藏在土里的尸体的腐败情况,结合气温进行的判断。根据腐败的进展情况,裸露在地面的下半身,应该是距离现在一个月左右被挖出来的。
综合推算,如果是史老三,那他应该就在这附近,没有逃远。
云燕跟卓然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接着两个捕快将一个男子扭着推了进来,上前对卓然禀报说:“启禀大老爷,我们抓到一个贼人,这小子刚才偷偷摸摸的从一家院子翻出来。我们正好去调查回来,追上去把他抓到了,身上还找到了一包银子。”
那盗贼没想到他这么倒霉,来偷东西居然偷到了提刑官大老爷所在的院子,赶紧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卓然瞧见这盗贼,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厉声道:“你这恶贼,居然入室盗窃,搜一下他身上有没有刀子?”
衙役马上一搜,果然在他后腰找到了一把牛耳尖刀。卓然大怒,说道:“你这厮不仅是入室盗窃,还准备遇到反抗就持刀杀人,是与不是?”
那盗贼赶紧磕头说:“小人不敢,小人刀子只是随身切肉用的。”
“还敢抵赖,把他带到屋里去。本官要当着尸体问他,本官怀疑他就是杀害吴氏姐妹的真凶。”
两个衙役将那盗贼提起来送进了屋子,那盗贼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叫着他没有杀人,冤枉。可是衙役哪里听他的,一边一个把他提着就进屋里去了,并用铁链把他锁了。
云燕有些不明白卓然这是唱的哪一出?不过既然卓然这么决定了,她当然也不好询问,便在那瞧着。卓然也没叫她进屋,尽直把门关上。屋里很快传来了那盗贼的惨叫声,不过也只片刻便停下来了,接着听到盗贼大声的叫着:“我认罪,是我杀的。”
院子里的两个里正和衙役们又惊又喜,原来当真是这盗贼所为啊,看来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卓然出现在了门口,笑盈盈对云燕说道:“这小子认罪了,大公告成,案件破了,把他押出来。”
盗贼被衙役从屋里扔了出来,按在地上,卓然说道:“把你刚才所说的说一遍。”
那盗贼沮丧地说道:“小人三个月前到这家行窃的时候,遇到那女子反抗,就用刀子一刀把她杀死了,扎在后脑。另外在板栗村还有一个女子跟她很像,我偷东西被她看见,所以也把她杀了,是用铜鼎把她脑袋砸扁的,用刀子捅了她胸口几刀,具体多少记不清楚了。然后把尸体背到山上山洞里埋了,又拿水把地上的血都冲了,锁上门跑了的。我知罪,求老爷恩典。”
两个里正顿时眉开眼笑,指着那盗贼说道:“你连杀两人,死到临头还求老爷恩典,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说恩典呀。”
云燕皱着眉瞧着这盗贼,又看了看卓然,却见卓然朝她眨了眨眼。顿时醒悟,便不再吭声。
跟着来的仵作衙役们对这个案子具体细节并不了解,一听说案件已经侦破,顿时眉开眼笑,他们最担心的是案件破不了,到时他们要被打板子了。
现在有人认下了这两件案子,就可以交差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至于到底是谁所为也没有几个人真正去关心。卓大人并不是一个喜欢刑讯逼供的人,也从来没见他这样做过,在没有遭受酷刑拷打的情况下就承认了有罪,那这不是真正有罪又是什么呢。卓大人怎么可能冤枉好人呢?在这样的心理支配下,是人都相信这案子竟然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结案了。
没想到卓然又出了一个让他们有些惊讶的决定,卓然说道:“这盗贼十分可恶,偷东西不成竟然杀人,把他给我锁在村口的大树上,让全村人都警醒。但是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只能远远的看,不许对他侮辱殴打,否则我拿你们试问。”
衙役刚开始还以为卓然只是就这么说说,可是听到卓然后面这句话时吓了一跳。看来提刑老爷是当真的,那可就不能乱来了。
于是几个衙役将这盗贼押到村口,锁在了一棵大树上。这时已经快天亮了,村里的不少人都听说提刑官老爷到村里查案来了,还发现了一具尸体。这个消息可比瞌睡刺激多了,所以几乎村里所有的人都跑来观瞧,负责看守这盗贼的衙役便大声的说着他的罪恶。
这些人听说已经两三个月没见到的那窑姐居然被这盗贼杀死在了屋里,尸体都变成了白骨。还把她妹妹也杀死在了邻村的板栗村,埋在了一个隐蔽的山洞里,顿时都义愤填膺,恨不得上去踢两脚,可是衙役腰挎单刀,警告说了不许靠近,更不许殴打盗贼。这是提刑老爷的决定,不然把盗贼给打伤打死了要从重处罚的。所以这些村民都只能朝那人吐唾沫,大声辱骂,却没人敢上来拳打脚踢。
卓然让牛角村的村正去找了一口薄木棺材,把那姓吴的妓女给收殓了。收殓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很多人都来瞧热闹。得知这个案子一夜间就给侦破了,都挑着大拇指夸赞提刑官真是了得。
接着卓然又让衙役们把话传出去,说这妓女留下了些财产,但无人继承,让寻找她的亲人来继承。不过听说娘家没人了,若是无人继承就只能拿到衙门充公了。所以知道他家亲人的,赶紧通知他们到衙门去领钱,还有两处房子的房契,另外还有些田地,还是值不少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