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道:“陛下英明,还有一个破绽:先前陛下让他喝酒,他看陛下那包裹里的金盅,居然没有特别惊讶,而是直接说要用金盅喝酒。——陛下的金盅那都是珍贵古董,一般人家是见不到的,这老者怎么一下就认出这玩意儿是用来喝酒而不是用来盛水祭祀的呢?另外,他说到酒的时候,并不像一个半年没喝酒馋涎欲滴的人,这一点只有酒鬼才能感觉得到,而我刚好又是个酒鬼,所以我觉得他想表露出来的好久没喝酒的样子有些不大符合常理。总之种种迹象和在一起,让我感觉他只怕很有问题。”
话音刚落,便见到远处那侍卫,一手揪着那老汉,一手逮着他的老婆、媳妇、儿子过来。这一家人一个劲求饶,很是惶恐的样子,一直到了辽道宗面前。
辽道宗皱了皱眉问:“怎么回事?”
那侍卫说道:“我问了他们,他们吱吱呜呜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到底这些碗筷借给了谁。”
辽道宗走到那老汉面前,阴着脸问:“我请问你,这个村的里正到哪里去了?”
这话其实包含了一个肯定的意思,那就是里正不在,还有就是一个问句,他去了哪里。这实际上是设了个圈套,而老汉慌乱之间,哪顾得细细辨别,一听这话,张口结舌道:“他,他出去了,带着一家人离开的,可能是逃荒去了吧,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他也没说过……”
啪!
辽道宗抬起手狠狠给了这老汉一记耳光,打得他原地转了个圈,摔在了雪地上。
辽道宗怒道:“一派胡言,刚刚里正还在这里,你却说他已经出去了,这就证明你分明不是这村子的人。对这里的基本情况你都不掌握,还敢在此编谎话骗人。来人,搜他们的身,看看他们身上都带有些什么。另外再到屋里去搜,好好搜查。”
侍卫立刻分头行动,两个侍卫负责搜查按在地上的老头和他的夫人儿子儿媳,而另外一个则跑回到屋里去,翻箱倒柜的搜寻。
很快,当场搜身的女护卫从妇人身上搜索到两个可疑的瓷瓶,送到了辽道宗面前。同时。男护卫从那老者的大靴筒里还找到了一把匕首,匕首跟平常的不太一样,刀柄上居然是用纯金线缠绕,一看就价格不菲。
耶律仁先把他一把抓住,提到半空,咬牙切齿道:“你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那老者紧闭双目,一言不发。
耶律仁先对侍卫说道:“把他们怀里搜出来的那瓶子中的东西给他们服下。”
两个侍卫立刻冲上去,将从那老妇和儿媳妇怀里搜出来的药瓶,掰开他的嘴直接往嘴里倒,把那两人吓得魂飞魄散,那小媳妇,先说道:“我招,我招了。我们是皇太叔派来的人,想对圣上不利,请圣上饶了我们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耶律仁先厉声道:“不得胡说,你们还敢胡乱攀供。”
那媳妇儿哀嚎着:“我们没有说谎,饶了我们吧,我们是受皇太叔指使的。”
耶律仁先将那老者重重的摔在地上,咔嚓一声,也不知道骨头断了没有。
辽道宗皱着眉,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然后挥手。耶律仁先点点头,瞧着侍卫朝那边屋子努了努嘴,甩了一下头,
两个侍卫将那几个高声求饶的人拖到了屋子里去,进院子之后,长声惨叫响起,很快就没了声音。
过了片刻,两个侍卫回到了辽道宗身边,辽道宗扫了他们一眼说道:“这件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说罢,还特意扭头望了一眼卓然。
卓然却仰头,瞧瞧天说:“老爷,这天色快黑了,我们还是找地方喝酒去吧。我们刚进村,也不知道这村里谁家的腊肉和浊酒有滋味呢。”
辽道宗随即明白卓然这话实际上也就说刚才的事他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刚刚进村。于是点头说:“是呀,这村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我们需要的东西,走,咱们去找。”
几个人迈步往前,辽道宗似乎受到刚才的事情的影响,多少有些假装高兴的样子,但实际上心事重重。他们转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该选哪一家。
萧观音让侍卫去找里正,推荐一家有美酒和腊肉的人家。
侍卫找了里正,里正殷勤地介绍了一家,说这家祖辈都住在村里头,家里喝得起酒,吃得起肉。这一次雪灾家里的牛羊死了不少,但是由于家底比较殷实,因此没有出去逃荒。
里正带着他们去做了介绍,那一家知道是官府来办案的,殷勤款待。他们又哪里知道,他款待的可是辽朝当今皇帝和北院大王。即便卓然这位六品官员,那也足以让他受宠若惊的了。
老牧民诚惶诚恐的把辽道宗等人请进了家,招呼一家老小都来相见,家里差不多有七八口人,也算比较多了,而且好几个青壮劳力。不管是、伐木、农耕还是放牧,劳力就是家庭财富的保证,没有劳力,一切都是白搭,劳力越多,财富相应的就越多,这是农耕社会的典型特征,这家就显示出了这个特点。
这家的火铺比较大,中间放了一个炊架,炊架上端挂着几块腊肉,在火焰烘烤下偶尔往下掉落一两滴油,看着都让人馋涎欲滴。
辽道宗却有些兴趣索然,萧观音知道,他是刚才受到刺激了,便大声的让主人家赶紧切肉,放到水里煮,把酒打来。
主人家动作很麻利,很快便都盛上来了,主人家和他的大儿子、媳妇在一旁作陪。
主人倒是能言善辩,得到了里正的叮嘱要好生照顾,因为对方是官府查案的,眼见辽道宗不大开心,便不住嘴的夸赞当今皇帝圣明,天灾之下,皇帝在小海为百姓祈福,百姓的日子将会一日好过一日。溜须拍马之下,这才渐渐哄得辽道宗的脸上有了几分笑意。
萧观音见辽道宗心情好转,便说要为他弹奏先前卓然作的那首诗,赵唯一谱曲了的。辽道宗这才来了兴致,微笑点头。
当下月朵便将瑶琴取了出来,摆在屋子前方。
萧观音坐下,调了几下琴弦,赵唯一则取了一管洞箫,坐在一旁。随后,萧观音歌喉婉转的唱了起来,果然是卓然抄录的那首诗。这曲调倒也与那诗词意境相配,戚哀婉转中不失雅骨清风。特别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两句,反复咏叹,让人荡气回肠。
一曲唱罢,辽道宗很是高兴,举起土碗说:“好歌,好诗,好曲,真是珠联璧合,哈哈哈,来来来,干一杯。”
卓然端着酒碗听他这话,不禁心头咯噔一下。瞧着辽道宗心想,这皇帝老儿心还真大,居然说自己媳妇儿跟另外一个男人珠联璧合,难道不感觉头上绿油油的吗?
他禁不住扭头望向赵唯一,只见他满脸欣喜,飞快瞟了一眼萧观音,又很快把目光收回来,低头盯着横在双膝之上的玉箫。
萧观音却巧笑嫣然端了一杯酒,来到卓然面前道:“卓兄弟,——在这里,我可就叫你兄弟了。你这首诗真是美妙至极,没有这样的好诗,就没有这首好歌。来,我敬你一杯。”回头又对赵唯一说道:“还有你,你的曲子也谱得很好,词曲都极佳,我也敬你一杯。”
辽道宗又是哈哈大笑,道:“你的歌喉更是不错呀,他们的诗词若不是你这嗓子歌唱,别人可无法将其意境诠释出来,个中趣味就少了许多,所以你们应该三人共饮一杯。”
萧观音略显羞涩,对辽道宗说:“皇上谬赞了,好诗好歌,换成谁都能唱得很好,不是臣妾的功劳。”
“不能这么说,要是随便找一个其他歌姬来,就绝对不如你。唱出来就没那味道。我发觉,赵唯一谱的曲,只有你唱出来才有这个味道啊,哈哈哈。”
卓然听这辽道宗的笑声中有些干涩,甚至有些夸张,不觉心头一动,这皇帝老儿是不是有什么感觉了,在这儿拿话语来试探呢?冷眼瞧去,赵唯一却依旧恭恭敬敬端着那杯酒,面带春风,没有任何变化,而萧观音则笑得更甜了,说:“赵乐师是皇上您钦点的宫廷第一乐师,这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说的也是,快喝了这杯酒,我们接着吃肉喝酒,划拳行令。”
于是三人便不客气都一饮而尽。接着推杯换盏,慢慢气氛热烈起来。
辽道宗问那老牧民不少问题,都是关于农家生活的,还让他说一些农家趣事,不时笑得前仰后合。卓然总觉得这一晚辽道宗不管说话还是做事都颇显夸张,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终于到了深夜,萧观音提醒了几次,辽道宗这才宣布酒宴结束,他已经喝得熏熏然了。这家主人把屋子里最好的一间屋子给了辽道宗和萧观音,其他屋子也都安排好了。这家人房子比较多,全部都安排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