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那三个同事见了顾盼,同时笑出声,都带着股幸灾乐祸的意味。
毫无疑问,这三人显然是早就知道她升职不成,反而还要将手上资源都让出去的事。
至于怎么知道的,她们和老板梁安沾亲带故,想知道些什么事,再容易不过。
顾盼也不去管她们,这三人虽然乐得看她不痛快,但工作上的事倒是拎得清,没有拖她后腿,只做点无伤大雅的小动作恶心她一下,她若真计较起来,反而顺了这几人的意。
她坐下,打开电脑正要办公,便收到路惠发来消息,约她下班后一起吃个饭。
顾盼应下了,便专心处理手头上的事。
她这半个月都耗在张择身上,手上已经堆了许多工作,项目成本预算、下月的资金计划以及本月的工程结算,都要赶着核对清楚。
顾盼忙着工作,至于到了下班时间都没发觉。
习静下班和她打招呼,她也不觉。
隔壁办公室的路惠等不到人,走过来,在她办公桌上敲了敲,顾盼这才从工作中抽出神来。
“姐姐,下班了。”路惠晃了晃手机。公司六点下班,现在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二十分了。
顾盼如梦方醒,发现整个办公室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揉了揉额头,“一时忙忘了。再等我十分钟,我核完这份预算。”
路惠便找了空位子坐下,看着顾盼埋头苦干的样子,“啧”了一声,“就你工作的这股拼劲,也不知道那群人是瞎了还是被猪油蒙了心,竟都开始说你是靠睡男人上位的。”
顾盼本身却不在意这种闲话,低头按着计算器,随口应了一句:“嘴长在他们身上,随他们怎么说。”
“你是不知道今天下午他们说的话有多难听。”路惠皱着眉头,本想把那些转述一遍给顾盼,但看到她漫不经心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成了一句疑问:“你和电缆公司的那位张总没有什么吧?”
早上才发生的事,不到一天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公司。很显然张择太太在亭江饭店闹的时候,李柔确实是躲在一旁看她的笑话。
顾盼打计算器的手一顿,顿时没了继续工作的欲望。
她将东西收拾好,拿起手机往包里一放,才抬头朝路惠弯唇一笑,“我要是真想出卖色相,早在两年前就卖了,何必等今日,就为了那一纸合同,把自己卖给张择?那我也太便宜了些。走吧,我们去吃饭,我饿了。”
也是,凭顾盼完全不输女明星的脸和身段,她要真的想靠男人过活,愿意养着她的土豪大佬多的是,何必屈就一个张择。
路惠眉头舒展,伸手挽住顾盼的胳膊,“我定了遇见的位置,咱们今晚去那儿,我请客。”
遇见是绿城口碑不错的一家清吧,因为顾客太多,去之前需要提前预约位置。
顾盼也去过遇见几次,知道那儿的消费水平,坐一晚上,小半个月工资就没了。
路惠家庭条件并不好,她爸妈已经五十多岁,妈妈身体不好,家里还有三个在读书的弟弟妹妹,一家人全靠她和她爸挣钱养家。
“不是说吃饭吗?去什么清吧。”顾盼想了想,提议道:“公司旁边的商场不是新开了个自助小火锅吗?我们不如去那儿吃。”
“我位置都订好了。”路惠却摇头,知道顾盼是心疼她的钱包,爽朗笑道:“我一年也就请你这一回,下回就得你请了。”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
顾盼便收了声,和路惠一起离开公司。
“遇见”地处市中心,从公司过去,打车十分钟即可。
但为了省钱,路惠拉着顾盼去坐了地铁,没让她叫出租车。
“你有钱给家里弟弟妹妹买零食不好吗?”路惠如是说。
顾盼也有正在上学的弟弟妹妹要养,正是因为这一点,路惠和顾盼关系交好。大家的家庭背景都相似,做起朋友来才没有压力。
因是周五,又逢下班高峰期,地铁人多,顾盼和路惠两人等了两趟地铁都没赶上。
好不容易第三趟来了,才勉强挤上去。
好在也不远,只要过两个站就到了。
两人从地铁站走出来,夜色已沉,夏日里带着燥气的晚风迎面扑来。
路惠嗅了一下身上的气味,眉头顿时拧成一个川字,“每次从地铁出来,我身上都像是滚过盐巴堆一样,全是咸臭味。”
顾盼说:“行政工作不忙,你要不接几个项目来管,可以拿点提成,攒两年钱就能买个车了。”
公司今年的项目很多,工程部忙不过来,时常会抓着其他部门的经理来兼管。
公司几个部门经理,都曾在工程部轮岗,兼任项目经理管项目,对几个部门经理而言,都是常事。
所以才有顾盼作为财务部经理,却要负责绥安项目材料采购的事发生。
“我又不是你,做不到为了钱去应付工地上那些的老男人,又是陪笑脸又是请喝酒吃饭的。”路惠脱口而出,又立即反应过来,眼神飘忽不定的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我明白。”顾盼知道路惠有时候会心直口快,说出的话并没有恶意,因此她听了这话也毫无芥蒂。
路惠松口气,又挽上顾盼的胳膊,想转移这个尴尬的话题,便问:“对了,下午的会议,梁总和你说了什么?还有今天在亭江酒楼,你真的被张择的老婆扇耳光了?”
顾盼也不瞒她,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路惠。
“卧槽,这也欺人太甚了吧!”两人边走边说话,等顾盼说完一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走进遇见,在订好的位置坐下了。路惠听得满腔愤怒,激动得拍桌叫道:“所以你就答应了?”
“不答应能怎么办?”顾盼笑笑,相比路惠的愤愤不平,她身为当事人反而很平静。
服务员在这时候端上两杯柠檬水,分别递给顾盼和路惠。
顾盼咬着吸管,抿了一口,语气懒散地说:“上午在亭江饭店的门口,李柔还恭喜我。当时我还惊讶她恭喜我,现在想来,她原来是在嘲讽我。”
“这女人也太心机了。”路惠说,“上午她回来的时候,正好几个股东们都到公司开会,你不在,江总就问了前台一句你去哪里了,李柔在旁边就代答了一句,说你出去签合同被人扇了巴掌,脸上肿了,等下午脸消肿再来公司。江总当场脸就黑了,把李柔叫去会议室了。”
路惠口中的江总,正是那个喜欢挑顾盼刺的股东。
“要不是李柔多那一句嘴,现在咱们这顿饭,该是庆祝你升职的。”路惠把菜单推给顾盼,让她点菜,“你看看喜欢吃什么,自己点。”
顾盼只点一份炒饭,便把菜单推回给了路惠。
路惠知道她是在替自己省钱,自己便在菜单勾了好几样。可说实话,哪怕她和顾盼已经认识两年,但顾盼爱吃什么,她仍然不知道。
因为每次出去吃饭,顾盼都是有什么吃什么,从来都不挑嘴。
点完菜,在等菜上的时候,路惠又说:“不过就算没有李柔多嘴的那一句,你也未必真的能升到财务总监这个职务。公司今天刚融资进来的那两位新股东,都大有来头。一个是旭日辉集团老板的长子江裴,你也见过的。另外一个是海龟硕士,就是抢了你财务总监职位的那个,叫季秋阳,家庭背景不清楚,但从江裴对他客客气气的态度来看,要么是个大官二代,要么是超富二代。”
旭日辉集团,是绿城本市的十大房地产公司。江裴身为旭日辉老板的长子,身家背景放在那里,就算是对着梁安,也都带着股公子哥的派头,何曾对人这么客气过。
“真的,你是没见到江裴对咱们新任财务总监那股讨好的劲,就跟梁总捧他一样,殷勤备至。”路惠感叹了一句,“不过话说回来,那位新财务总监长得是真好看,好看到你见了他,绝对不会跟他计较财务总监的位置了。”
“那不可能。”顾盼笑起来,“别人沉迷男色,我爱钱如命。抢了我的财务总监,等于抢我钱财,长得再好看也没用,这梁子铁定是结下了。”
“你可得记住你这话,别到时候真香了。”路惠单手撑着下巴,望着酒吧舞台上正在调音准备唱歌的吉他手,“今天不是周五么,怎么换了个人唱歌?我记得周五是个叫小江的歌手。”
她说着环顾酒吧一圈,目光落在正前方某处时,忽然一顿。
“那不是季秋阳吗……”路惠语气惊讶中带着迟疑,并不敢笃定。
酒吧内灯光闪烁迷离,时暗时亮,想看清一张脸,并不容易。
顾盼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她正前方,两米开外的那张桌子,此时正坐着两个男人。
一人身穿白衬衫,背对着她,看不到脸,只从端正挺直的坐姿来看,就算相貌长得很普通,一身气质却是肉眼可见的好。
而面对她坐的那人,顶着一头红毛,下巴削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突然翘起了二郎腿,身子往沙发背一靠,大咧咧的坐姿,如同他脸上的神情,看着十分嚣张欠揍。
这一张脸,分外眼熟啊。
不就是上午在亭江饭店暴暴躁躁的那个红毛男人吗?
“季秋阳?”顾盼收回目光,问路惠,“你是说坐在对面的那个红毛男人?”
“对,季秋阳就顶一头红发的。今天他到公司的时候,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个非主流大龄青年,完全没想到他会是公司的新股东。”路惠点头,吐槽了一句,“不过当时我在忙,也就匆匆瞥了他一眼,没太看清楚五官,所以我现在也不敢确定对面那个红毛就是他。”
两人说着话,服务员在这时端上两碟小菜,顾盼帮忙拿了一碟放在桌子,然后朝服务员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而就在她和服务员说话的间隙,那个背对她坐着的那人忽然转头看了过来。
一束白亮的灯光恰好打在他脸上,清俊如远山的五官瞬间清晰可见。
但转瞬间,他又将脸转了回去。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只是错觉。
“卧槽!”路惠猛地抓住了顾盼的手。
“怎么了?”顾盼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