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我女儿最有志气。林小娘笑道,颇感欣慰,拉着她的手去园子里,嘱咐道:等会儿见了知府公子,你一定要把握住机会,谁都盯着他呢。
女儿知道。
沈文宣站在燕阁台边,见这里空空如也,不禁奇怪,问过小厮后又去了园子里找。
哥。林霜儿远远地叫道,见林木正和一些公子聚在一起,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
林木本来还在跟人说笑,偷偷拿出自己的蛐蛐想和人逗乐一把,转头看到她顿时一惊,赶紧跑过来一把拉过她走开一些,等看不见他那些友人了才放开她,气急败坏地问道:
你来干什么?你这大姑娘家你也不知道避嫌!娘呢?她也不管着你点儿,等爹看见了回去抽你
爹才不舍得抽我呢,林霜儿撅着嘴揪住林木的袖子,可怜巴巴地道,哥,你妹妹被欺负了,你帮不帮你妹妹出头?
你被欺负了?林木上下打量她两眼,禁不住笑了,就你这泼辣性子也能被欺负?骗鬼呢?
林霜儿咬牙打他:我就是被欺负了,你就说你帮不帮?!
帮帮帮,谁说不帮了?你说谁,哥帮你揍人。林木笑道,他干什么都混账,但就是拿她这个嫡亲妹妹没办法。
林霜儿这才满意:一个双儿,你沿着这条路往里走,一准就能看见他,就因为他,你妹妹我今天可是丢大人了,知府夫人都不喜欢我了,这下子连知府公子也会
林霜儿越说越委屈,最后竟垂首流下两行泪来,林木一惊,忙掏出帕子给她擦擦:别哭别哭,我这带人教训他去,一个双儿竟然也敢欺负我妹妹,小贱蹄子一个
林木风风火火地叫上自己的随从就往林霜儿指的方向赶,林霜儿等见不到他人才抬起头,抹掉自己眼角的泪痕,笑了一声,半点儿看不出一息之前的伤心状,心里美滋滋。
走吧,娘肯定在找我了。
郁子甄在园子里找了许久也看不见知府公子的影子,反而碰上了郁子秋,顿了一下,下一刻便笑得甜甜地叫道:秋哥哥。
郁子秋从抄的词赋中抬头,见是郁子甄,下意识地转身就要跑。
秋哥哥,郁子甄叫住他,眉宇间满是愁苦,你不喜欢甄儿了吗?怎么一见到甄儿就
我没有逃跑!郁子秋打断她,面无表情,我只是急着出恭。
这人表面上纤弱小白花一朵,背地里总是不经意、不小心、无意间在他身上扣黑锅,搞得父亲总以为是他搅得家里不得安宁,实则是谁啊?
郁子秋心里翻一个白眼,板着脸道:我真的快憋不住了,失陪。
秋哥哥,郁子甄挡在他面前,看向他手里的东西,问道,秋哥哥在看什么啊?甄儿也想看一看。
她想问问郁子秋有没有看见知府公子,但不能明着问,只能先找话题,半点没将郁子秋讲的说辞放在心上。
这词赋你又看不懂,喏,就是他写的,你要看就看他吧。郁子秋不耐烦地往她身后一指,趁她转头赶紧溜。
郁子甄看向前方迎面走来的沈文宣,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撞得人心口疼,不由害羞地转身躲了一下,但又立即顿住。
这周围并没有人,郁子秋也走了。
她一直想要攀上知府公子,但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强烈的感觉,新奇而又猛烈。
郁子甄又偷偷瞥向他,肩背挺阔,身姿挺拔,面容冷峻,能让郁子秋走路都看他写的词,那肯定也才华横溢......
反正这会儿也找不到知府公子。
郁子甄脸颊酡红,拿出袖子里精心绣的方帕,里面包裹着的是一朵繁盛的牡丹,趁他走近便紧张地捧着帕子伸出手去,低着头一派娇羞。
春朝节若遇见心仪之人便要送出花去,若对方接受,那便是郎有情妻有意。
郁子甄暗暗自喜,等着他拿走手上的花
沈文宣完全没注意到她在干嘛,只盯着她身后的人,脚下自然地一拐,从她身侧绕过,继续往前走,停都没停。
嘴角的弧度勾起,沈文宣看着前面站着的焦诗寒笑了,冷峻的面容一瞬间变得温柔。
在他面前站定,沈文宣将身后藏着的白玉兰递给他:这位小朋友,找你找得有点儿辛苦哦。
焦诗寒瞅着这朵水灵灵的花,脸颊一红,左右看了看,踮着脚尖从旁边的桃花树上折下一枝花苞饱满的枝丫,递给沈文宣作交换。
沈文宣笑了一声,倾身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将他手里的桃花枝接了过来。
焦诗寒捂着额头感觉耳朵热乎乎的,拿着白玉兰推了推他,小声道:等会儿那些夫人就要来这边泛舟沐足,你不能看。
春朝节的习俗,除了赏花就是在解冻的春湖中泛舟沐足,估计不一会儿就会有丫鬟过来清场。
沈文宣抓住他的手摸了摸,不是很凉,嘱咐道:她们沐她们的,你别下水,那湖水还很冰,等回去了我给你沐足。
焦诗寒乖乖点头,又推了他一下,沈文宣忍不住补充一句:她们的脚肯定比不上你的好看,你要是能不看就别看了。
虽然焦诗寒是双儿,但沈文宣一直没多大感觉,就一直当男孩子看,让焦诗寒一直跟妇人打交道,沈文宣就......还挺在意的。
焦诗寒:......
点头,再推一把。
沈文宣最后吻了一下他的手指才离开,走的时候又一次绕过了杵在路中间一动不动的郁子甄。
焦诗寒直到看不见沈文宣的背影了才看向这位姑娘,他知道她刚才在干什么,提醒道:
姑娘,他是我的夫君,你的花还是送给别人吧。
说完就要转身,却突然听见她开口:是你的夫君又如何?让他娶你一个双儿做正夫郎不觉得对不起他吗?
郁子甄转过身,眼中恨极,手里的那朵牡丹已经被她扯得不成样子,她知道刚才那人是谁了沈文宣,她常听郁堂提起,家世不输郁家,但家里只有一个夫郎,连通房丫鬟都没有。
她还是第一次被男人无视得如此彻底,如此羞辱都是因为他,害她被林李氏骂的罪魁祸首也是他。
一个双儿而已,凭什么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郁子甄咬牙,盯着焦诗寒有些魔怔,笑道:我看你连眉心痣都没有,生育子嗣应该很困难吧?呵,沈公子真是可怜,有你在,竟然连个嫡子都没有,我想为了他好,你应该知道从不合适的位子上退下来吧,毕竟
不是没有嫡子,焦诗寒打断她,声音有些冷,是连庶子都不会有。
郁子甄怔住。
夫君有我就够了,焦诗寒一步步走向她,我就是他的夫郎、爱侣、情人、孩子甚至是宠物。
在她面前站定,焦诗寒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忽地弯下腰凑近她耳边轻声道:你不要和我争,因为你一样都争不过。
郁子甄僵在原地,盯着他的眼睛一时喘不过气。
焦诗寒转身往回走,看到拐角走过来的戈郑氏一行人,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地回头笑道:
对了,差点儿忘了问你,那副珍珠头冠根本不是司珍房做的,对吧?我记得司珍房是做玉饰的,司宝阁才做珍珠。
戈郑氏脚步一顿,摸上头顶的珍珠头冠,眼神瞥向身后跟着的林小娘,林小娘一震,紧接着便是惊慌。
你、你胡说!郁子甄叫道,焦急地看向戈郑氏解释,我、我那会儿可能是说错了,是、是司宝阁做的,不是司珍房。
戈郑氏脸顿时一黑,摘下头上的珍珠头冠摔到地上,转身就走。
焦诗寒跟在后面,心情好了一点儿。
傻瓜,京城里根本没有司宝阁,诈你的。
郁子甄身体一冷。
作者有话要说:焦诗寒:生气!标签里写着我会有宝宝的!
诗情书意两殷勤,来自天南瘴海滨。白居易《得潮州杨相公继之书并诗,以此寄之》
花近高楼伤客心。《登楼》
桃花尽日随流水。《桃花溪》
朵朵花开淡墨迹。《墨梅》。感谢在20210116 22:59:37~20210117 23:5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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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焦诗寒坐在画舫的船头接过绿袖手里的花枝插花,阿宣送给他的白玉兰已经皮他单独插在一个素白的瓷瓶里,打算回去的时候一并带走。
湖边隐隐传来莺声燕语,那儿的水浅,好多未出阁的小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赤足在水里嬉闹,焦诗寒看了几眼,想起沈文宣的嘱咐,闪了几眼眼睛,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
夫人们则坐在画舫上看着她们玩乐,并不打算参与,她们已经嫁作人妇,时时要保持庄重体面,不能像这些年幼无知的少女们肆意欢乐取闹。
鞋子里的脚趾微微动了动,想着回去能和阿宣一起沐足,焦诗寒不自觉地笑了,手里拿着或火红或透粉或白嫩的山茶花枝低头细致地修剪,摆在珐琅彩绘菱花口瓶里格外动人。
但不及他一丝一毫。
林木站在湖边的假山后面,悄悄盯着这双儿的侧脸看,明眸皓齿、眉目如画,只浅浅地笑一声便是淡淡的柔,剪花枝的手指尖粉白、手指修长,如玉一般。
不由得看痴了,想起这狐狸一样的美人怒怼郁家的二小姐时,眼睛里既有狡黠又有怒气,鲜活得不似凡人。
少爷,少爷?跟在他身后的小厮拍拍他的肩膀。
干嘛?林木不耐烦地回道,拍开小厮打扰他的手,趴在石头上露出一只眼睛继续盯着那个好看双儿看。
少爷,戈大人那也有开始泛湖了,我们快点儿过去吧,小厮低声提醒道,面上有些担心,少爷,这来来回回的巡视的丫鬟不少,要是皮她们发现了少爷你在这儿偷看,老爷肯定大发雷霆
什么叫偷看?林木回身推了他一把,脸上不太高兴,我看能叫偷看吗?再说我就看看怎么了?我又没看那些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我是看我......爷喜欢的!
林木翻了个白眼回头准备继续,却发现船头坐着的人不见了,连忙探出一些身子找了找,发现那人进了船屋,懊恼地回头使劲儿拍了小厮一把:
都怪你!
小厮捂着皮拍疼的地方有些委屈,劝道:少爷,我们回去吧,再不回去老爷肯定发脾气。
你林木指着他,咬牙切齿,余光瞥见往这里走来的几个丫鬟,无奈又生气地道:走走走,我走还不行吗?真不知道你是谁的小厮。
自然是少爷的。小厮笑着回道,躬身跟在林木的后面离开了这个不雅之地。
沈文宣没兴趣沐足,也没兴趣理会那些士族子弟若有若无的试探,只和相熟的郁家谈了谈生意上的问题,趁机问了一两嘴平乐府的武官。
平乐府武官官职最高的是巡检,掌三千甲兵巡逻州邑,其后一位是都监,掌管本城军队的屯戍、兵甲等事,再后面就是几名团练使,听命于巡检,下面还有县尉等处理县级事物。
巡检协助于知府管理州府治安,但又不完全听命于知府,毕竟知府隶属于吏部,而巡检隶属于兵部。
这次春朝节并没有武官来,当然之前也没有,知府也并未邀请,这些玩笔杆子的官吏从来看不上这些四肢发达的武夫。
沈文宣等这里差不多结束之后就抽身去接焦诗寒,懒得理后面一群官与官、官与商之间的客套恭维,戈知府从人群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神色莫辨。
站在园林出口的月亮门处,沈文宣等着人从里面出来,经过的夫人、小姐都用帕子捂面偷偷瞧他,然后偷笑着离开。
沈文宣毫无所觉,望见远处的焦诗寒还怕他看不见自己,抬高胳膊挥了挥手,殊不知以他的身高而言,在他周边的女眷当中简直鹤立鸡群,焦诗寒连忙加快步子走了过去,把他举高的手抓下来。
沈文宣反握住他的手笑了几声,转身带着他去坐马车:玩得累不累?累得话我可以抱着你走。
焦诗寒耳尖一红,忙摇了摇头,但眼角余光瞥见走在侧后方的郁子甄,身体一顿,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反而悄悄凑近沈文宣凑得更近了一些。
沈文宣注意到了,以为他累了,只是不好意思说,便扶着他的身体往前走,只从背影看便亲密得过分。
临上马车的时候,林霜儿注意到浑身上下连块皮都没破的焦诗寒,顿时瞪大了眼看向自己哥哥林木:我不是让你去教训他吗?你教训哪了?
问完还不见他回自己,林霜儿更加火大,扯着他的袖子拧他胳膊:你看什么呢?我问你话呢?!
你别吵!林木皱眉推开她,使得劲儿没注意,差点儿把她推倒,跟着的丫鬟连忙扶住。
林霜儿不可置信,这还是林木第一次对她动手,不禁又气又委屈,眼角泪花隐隐闪现:你、你
林木现在正烦着呢,眼睁睁看着那双儿皮人抱上了马车,还窝在别人的怀里乖乖巧巧的,嘴里就像皮人灌了一缸陈醋,酸得牙疼,等看不见人了只能空甩一把袖子也上了马车,眉间紧皱,全程没看林霜儿一眼。
林霜儿这下子是真气哭了,跑开去找林李氏:娘
郁家马车里,林小娘坐在郁子甄旁边满脸愁苦,因为戈郑氏这事儿,她现在都不敢跟老爷同坐一辆马车,只能来女儿马车里来挤一挤:
甄儿啊,你说这该如何是好?惹知府夫人生气这事影响你爹的生意是小,但妨碍到你的婚姻大事
娘,郁子甄盯着沈家的马车离开,脸上死灰式的淡定,但眼睛里满是冰冷的执拗,我不想嫁给知府公子了,我有了新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