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见到俞知意,还是半个月之前。
那晚他回来的很迟,给她做了宵夜,他们两个面对着面一起吃。
他们在一起交流今天的工作,说着等过段时间不再那么紧迫了,就一起去旅游。
那一晚还是那么的祥和安宁,谁曾想,不过是过了一个晚上,一切都天翻地覆了。
可又有谁能想到蒋委员竟然是程尽德同母异父的亲哥哥。
陆氏投资的新城变成了一座国家不要的废城,而新的经济贸易区,在新政变动之下,到了另一座城市。
六百亿打了水漂,一些项目的资金周转开始出现困难,合伙人纷纷抽身,生怕亏得更多。
这样一来,资金越来越难周转,累积了百年的资产,被抽骨剥筋之后,支撑了不到半个月,就变得尸骨无存。
这其中自然有无数人推波助澜,俞成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一切都不得而知。
整件事明面上看起来似乎都只有爸爸的决策失误,其他人一律剥的干干净净。
爸爸究竟是怎么死的,也要打一个巨大的问号。
陆岁总想,爸爸那么乐观开阔的一个人,一直信奉只要人还在,必能东山再起的人生信条,怎么会去自杀呢?
坐在车里的这短短半个小时,是她这段时日以来唯一安宁的时光。
陆岁疲惫不已,整个人昏昏欲睡。
到达目的地,红毛本想让她再休息会儿,但陆岁挣扎着起来了。
“这是哪里?”她疑惑地问。
“俞家。”红毛道。
俞家,是了。
她住的那栋学校公寓也为了还债拿去卖了。
他们没有家了,什么都没有了。
陆岁还是第一次来俞家,她坐在车里,看着黄昏中的中式别墅,心脏发沉。
她下了车。
客厅里坐着俞家三父子。
俞成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
“是岁岁啊,好久不见呀。”
他言语之间尽是亲热,仿佛出面要解除婚约的人不是他。
反常的是,一向手段也同样狠厉的俞道信这一回却是不声不响,只皱眉看了她一眼,就上了楼。
俞知意坐在俞成身旁,浑身冰冷,仿佛近他身的人都得死。
陆岁忽然一下不敢靠近,她总感觉这样的俞知意看起来好陌生。
比初见面他绑架她的那一天还要陌生。
他变得更加冰冷,更加骇人。
若是往常她一定手足无措,但这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早已让她学会泰山崩于前而不变,她静默地站在原地。
心中莫名出现了一种等待审判的念头。
“诶呀,你们两个小朋友慢慢聊,我出去抽根烟,烟味对女孩子不好,这点我还是知道的。”俞成自说自话,一点也不尴尬。
他站起来就往外走,却也没走远,就站在门口,看着门口的假山假水,耳朵竖起,不放过里面的任何一点声音。
陆岁看着俞知意,她有太多想问,有太多要说,可这样的他,她一句也不敢开口。
心里也忽而间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蠢蠢欲动。
俞知意会跟陆家出事有关吗?
“怎么,伶牙俐齿的陆大小姐就没什么想问的?”俞知意坐在那里,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君主,他靠在沙发上,穿着得体的西服,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整个人一副审判之姿。
与陆岁初见他时的那副模样大相径庭。
但她现在忽然发现,从前的他,只是没有这样亮丽光线的衣裳包裹。
实际上褪下这层皮,本质还是一样。
在他这般映照之下,陆岁简直就像个犯了罪的囚犯,她有些没听懂他的话。
陆大小姐?他叫她这个?
“没有。”她好像懂了什么,她忽然之间就不想问了。
陆岁转身就想走。
“别再犯蠢。”俞知意冷冷出声。
“叫你来,是想跟你断个干净。”
“不是本来就断了吗?”陆岁回头,微微笑着看他,如今她和他地位颠倒,一个在云端,一个在尘埃。
她现在身上穿的还不如去年在筒子楼里俞知意给她买的应急穿的衣服,一身廉价服饰,马尾也扎的很随意,可她身上的光芒却足够晃花人眼。
陆岁继续往前,心脏却止不住地颤抖,她怕她再不走出这个地方,就会死在这里。
俞知意讥讽的声音却像把刀子一样不肯放过她。
“不过,还是要多谢你,要不是你,我也不可能那么快获得陆雄的信任,跟蒋委员一起联手的这场戏码也不一定能唱的这么尽兴。”
陆岁心头一窒。
忽然就想起他曾派人查过蒋委员的底细,他告诉她蒋委员家世清白,是个好领导。
可现在想想,一个同母异父的亲兄弟,这种事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再往前想,好多事情似乎都有端倪。
陆岁的头脑一时间将旧的事物翻新,那些过往美味的蛋糕原来都披了一层死人皮,她顿时恶心的想吐。
“你倒也不必这么急着将自己的罪行告诉我。”陆岁转过来,冷冷看着他。
“也不必你来提醒我是我遇人不淑,是我蠢笨,引狼入室,害的我家破人亡!”
她看到桌上一把削水果的小刀,飞速冲过去拿到手里,陆岁一把掐住俞知意的脖子,刀也狠狠抵在他的脖颈动脉处。
四目相对,两人的眸子里纷纷暗流涌动。
是坚韧,是不舍,是什么也不能说,是要必须配合演完这场戏。
“你最好弄死我,否则再见面,我一定会不遗余力弄死你!”
外面有人看到这一幕要冲进来,陆岁一下退后。
俞知意忽然扔出一个盒子。
“拿着你的东西滚出去,看见就恶心!”
陆岁还没来得及拿到手里,突然就被几个人拉住,她用力挣扎了一把,去够那个被扔到地上的小小盒子。
“我的东西你也敢这样作践!”
她一声怒吼,竟挣开了这个几个职业打手,或许他们本身也只是装装样子,没有如何用力。
陆岁拿到了盒子就往外走。
俞成像是没瞧见她刚刚的狼狈一般,还微微笑着。
“哎呀,年轻人就是冲动,有话好好说嘛,知意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让着你一下。”
陆岁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紧握着盒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