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岁是在一间漆黑的仓库里醒来的。
她的双手双脚全被缚住,但眼睛可以看见,嘴巴也可以说话,绑架她的人就像是要她以最清晰的知觉去感受绝望一样。
就算什么都能看见,就算可以大声喊救命,也绝不会有人来救她。
陆岁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对方的险恶用心。
若是从前,她一定会害怕的浑身颤抖,痛哭流涕,可现在,她害怕归害怕,却下意识不动声色的去观察这个仓库的情形。
这都是俞知意教她的,前段时间,他总是带她看那种类似《飓风营救》的电影。
这种电影多半讲的都是女主被绑架,然后女主的家人或者男主前去营救的剧情。
每次看的时候,俞知意总会问她,如果被人抓走会怎么办,她觉得这种事根本就不会再发生,每回都很敷衍,俞知意却板正她的脑袋一字一句告诉她。
第一,要冷静。
第二,用最快的速度观察周边的环境,基本判断能否逃生,其余的,再视当时的情况而定。
一想到俞知意,陆岁的眼泪又要不争气的掉下来。
他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所以提前教会她面对。
可他为什么不好好保护她,为什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丢下她走了。
她一直以为他们只是吵了一架,她一直以为只要她先去道歉,或者他先过来示好,他们立马就能和好。
可偏偏这一次谁也没有先低头。
陆岁此时在心里已然认了错,因为她现在实在太害怕了。
她想,如果她早点去找他,今天的事一定不会发生。
她现在被绑架了,他会知道吗?
他会来救她吗?
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陆岁被俞知意强行上了那么多节“理论课”,陡然一下变成了真的,她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刚刚醒来第一时间就去观察地形的心态已然崩溃,那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她现在逐渐清醒,整个人都被恐惧笼罩,完全无法冷静下来去想其他。
而且这一次被绑架,和上一次被俞知意绑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就算她当时对俞知意又惊又惧,可她认识俞知意,也知道他顶多将她悄无声息杀掉,而不会侮辱她,不会折磨她,更不会对她使些下流的手段。
而现在,她一个人也没看到,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对她,人面对未知的情形,总是更加害怕。
陆岁一下慌了神,整个人开始颤抖,她低下头,哪里也不敢看。
但她心里竟陡然冒出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陆岁,冷静!
——现在一个人也没有,非常有利于你观察周围的环境。
——就算有人突然进来,你也可以试着和对方周旋。
——陆岁,一定要冷静,不要哭!
——如果实在害怕,觉得自己一个人逃不出来,那就乖乖待在原地,我一定会来救你!
——陆岁,我一定会来救你!
也许是人的害怕到了极限会本能的向大脑和内心发出有利于活下去和摆脱险境的信号。
而她的求生本能全部来自于俞知意。
陆岁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坚强,虽然他凶她骂她,还丢下了她,但她莫名相信,他一定已经在来救她的路上了。
他们真的只是吵了一架,所以他知道她有了危险以后,一定会不遗余力地营救她。
陆岁想,她自己也要努力啊!
她忍住疼痛,蜷缩起膝盖,低下头,将眼泪全部擦在膝盖上。
随后,她立马观察起了这个仓库。
陆岁所在的位置,正好在角落,能清楚地看到一切情况。
仓库很大,但非常破旧,一看就是被淘汰掉的无人之地。
天气很热,仓库里却很阴凉,这里大概率已经出了港城。
除了高窗,其他地方都被围的严严实实。
进出口只有一条路,现在那道门也被关的很紧。
陆岁试图动了一下手,她惊奇的发现,这个结竟然是俞知意教她解过的。
有一次看完电影之后,俞知意拿出了一条麻绳,她当时还以为他是想玩点儿“情趣”,哪知道他直接把绳子给她,让她把他的双手绑起来,然后观察他是怎么解开的。
她觉得神奇极了,跟他玩了一整晚的解绳子,他用了很多种系法,每一种她到最后都能很熟练的解开。
陆岁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
她连忙反手去摸绳子,不到片刻绳子就被她解了开来。
她又伸手去解脚腕的绳子。
陆岁怎么也没想到,她真的可以自己逃生了!
她立马往门边跑去,只是还没走出一步,就听到外面忽然传来声音。
陆岁心头一紧,连忙回了原位,用绳子将自己绑了起来。
不多时,沉重的大门被吱呀推开。
“哟,陆小姐,醒了?”来人一下看到她坐了起来,冷笑着朝她走去。
陆岁对上他的视线,立马觉得这个中年男人有些眼熟,她绞尽脑汁,只能匹配出一个“程”姓。
程尽德如今已经破产,成天被人追着讨债,不敢出现在阳光之下,这次举报,是他穷尽最后一点力量做到的,他什么也没了,老婆也带着孩子跑了。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他死也必须拉一个垫背的!
陆岁终于认出他,这是爸爸的竞争对手,近来发展很是迅猛,怎么突然一下白头,整个人像个已经快干枯的油灯。
她神色复杂地盯着他,心中的疑虑快要大过了警惕。
程尽德手里拎着两份饭,他拿出买来的农药,一滴不剩地撒了进去。
“陆小姐,不要怪我,你爸为了弄垮我,给了我一个毋须有的罪名,他说是我绑架了你才对我这般出手,你说我现在想死,不拉你陪我一起死,拉谁一起死呢?”程尽德看着她笑,神智已然不清醒。
“这是从和平饭店打包的,用完了我身上最后一点钱,我们吃点好的,一起上路吧。”
程尽德再也不说废话,直接将饭喂到了她的嘴边。
陆岁猛然挣扎起来,她迅速解开本就绑的不紧的绳子,一把推开他,快速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