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萝卜头似懂非懂。
钟起渊也不解释,三两下吃完烤翅就驾车回家了。
回到家,钟初鸢将剩下的一只烤翅给孟氏,后者咬了一小口,就推说自己不饿,让两个女儿分着吃。
钟起渊劈着柴,头也不抬:我吃过了。
小萝卜头尽管很馋,但还是懂事地回答:鸢鸢也吃过了,娘吃。
孟氏心里熨帖,又道:娘不爱吃,浪费就不好了。
钟起渊道:娘的病就得多吃肉,不然吃多少药都药效甚微。
孟氏有些懵:还有这等说法?
是呀,除了肉,还该吃鱼肉、蛋、牛乳等。
孟氏顿觉窘迫:这些东西哪能常吃,不得把家底给吃空了?!
远的不说,眼下就有肉不是?况且你这病随时都有性命之忧,若有个好歹
孟氏想到狠心的夫婿,自己若突然离世,那苦的还是两个女儿。为了活下去,她这才毫不犹豫地吃下。当然,最后她还是给钟初鸢留了个鸡翅尖,让她慢慢啃。
孟氏看着小女儿这馋猫的模样,又想到钟家跟云家的处境对比,心里顿时悲凉无比。
钟造是掌书记,石洪给他的俸禄十分丰厚,加上免了家中的苛捐杂税,不说顿顿吃肉,偶尔还是有点荤菜的。但他的钱全花在了自己还有后宅的那些妾室、庶子庶女的身上,竟是一分钱也不曾带回家给她。
而云家,云从宛之父是石洪的部将,俸禄远没有钟造那么多,可云家衣食住行哪样不比钟家好?这只是因为云父后院简单,膝下只有一子一女,俸禄都交给妻子打理,他更是不曾动过妻子的嫁妆
娘,为了你的病,切勿思虑过重。钟起渊提醒。
孟氏回过神,问:愿儿如何知道娘在想什么?
脸上写着。
孟氏掩面,心想日后可得藏着点,免得两个女儿担忧。
她想起正事,又问:你们去收租,是什么结果?
钟初鸢主动跟她复述了钟起渊最后撂下的狠话。她求证般看着钟起渊,后者点点头,默认了。
孟氏:万一
先礼后兵,讲道理不听,那只能用拳头说话了。
孟氏想不到比这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先看之后事态会如何发展了。
十日之约仅过了六日,北尾里就有人悄悄跑来跟钟起渊告密:舒家人跑了!
孟氏没想到舒家的选择竟然是逃跑,她问:愿儿,你打算怎么办?
钟起渊神色如常,仿佛早有预料:这两年他们吞下的粮食太多,怎么可能交出来?即使东拼西凑还了十六万钱,我们不把田地租给他们,他们习惯了不交租的日子,又怎么可能去过交五成租税的生活。横竖都要当浮浪户,何不趁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先带着所有家当逃了?
那
钟起渊问:他们跑了多久?
小道长离开后的第二天,舒老翁便将粮食卖给了里正,说要换钱还给你们。接着当天舒家的婆娘便打着探亲的名义,将孩子带走了。起初也没人怀疑,直到两日后,舒家的儿郎也说要去想办法凑够租税,陆陆续续离开了北尾里。昨日,舒老翁去田里干活,结果今早也没回来,大家撬开他家门一看,里面都搬空了。
钟起渊摸了摸下巴:这招断尾求生使得不错,胆子也够大。
那人看她还有心情评价舒家人的机智,有点傻眼:小道长,你不着急吗?
急有什么用?钟起渊道,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他们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混入流民的队伍里往南走;要么遁入森林,让官兵找不到。说不定,他们还会分开走。无论是哪一种,要想一时半会儿找到他们可不容易。
为何是往南走?孟氏问。
北边有兵祸,而南边较为安定,他们不想死自然会往南边去。钟起渊跟孟氏道,娘,你去报官的时候,就让他们往这个方向搜查吧!
告密的人以为钟起渊会善罢甘休,没想到她不仅真报官,而且还给了追捕方向。
舒家这么做完全是在赌,赌钟起渊会不会追究下去,也赌官府会不会抓到他们。
等孟氏去报了官回来,她忧心忡忡地问钟起渊:他们逃了,那租税怎么办?
钟起渊道:本来我也没指望靠他们那点租金生活。
那
钟起渊抱出一个小匣子,孟氏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好几块银牌、银锭,大的五十两,小的也有七两,加起来有三百多两。
无需孟氏问银锭的来历,因为上面写了钟祈愿出家修行的道观观号,说明这些银锭是出自道观的。
这些年攒的。钟起渊知道孟氏想问什么,先开口解释。
这些钱确实是钟祈愿攒的。道观名下有十几顷田地,既不用纳税,又有租税收入,还有平常做法事等收入,道士们的日子十分逍遥。
钟祈愿已经出家,也成了寺观户,道观的收入自然有她的一份。她平常吃穿用度皆在道观,又沉迷炼丹,因而平常花销不多,这些钱就攒了下来。
难怪有那么多人为了逃避赋税而出家呢!孟氏感慨,想到女儿,她又补充,娘不是在说你。
钟起渊表示无所谓,她道:除此之外,我还接了一些活。
什么活?
道士还能有什么活?
孟氏语塞。
钟初鸢主动道:姐姐,鸢鸢也要帮姐姐的忙!
可以啊,但你可别哭鼻子。到时候赚了钱分你一点。
姐妹俩就这么说好了,孟氏她也想帮忙,但被无情地拒绝。
她大概也清楚自己的身体不好,为了不让养家的重担落在两个女儿的肩上,平日就加强了体能训练。不出一个月,气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第7章 宅斗不如种田7
孟氏的身体日渐好转,烦恼也随之而来。
以往她的身体不好,除了接些针线活回来做之外,鲜少出门走动,与左邻右舍的关系也一般。随着她的身体日渐好转,左邻右舍敲门的次数便多了起来。
面对热情的邻居,孟氏一开始自然是同样回以热情的招待。然而邻居不是询问她的病是如何好的,便是问她平日吃哪些药,还有的想委托钟起渊帮忙办法事,又或者想让钟起渊帮忙看病。
孟氏明白她们都是冲自己的女儿来的。
这乱世,每一日都有人冻死、病死、饿死,或自杀,或被杀,不管是权贵富人还是穷苦百姓,都希望亡者能走得安稳些,因此会找僧道帮忙做法事念经超度亡者。
道士的业务范围还要更广一些,从婴孩出生前到死去,人生的种种经历都能发展出法事业务。
钟起渊的年龄虽然小,可她早已是持证上岗的合法道士。每次她做法事都会有奇异的景象出现,没有哪个请她做法事的人事后反馈说不灵验的。
经过这些人的夸张传颂,她的名气便出来了,找她帮忙的人也越来越多。
钟初鸢也会惊讶和叹服,追着钟起渊问:姐姐,你是仙人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能呼风唤雨?
想知道?钟起渊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系统:宿主你笑得像个人贩子。
嗯,想知道!
钟起渊没有理会系统,笑容更深了:不告诉你。
钟初鸢:
她抱着钟起渊的腰撒娇:姐姐,你告诉鸢鸢嘛!
之前她觉得姐姐疏离又不好相处,所以不敢与之亲近,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觉得姐姐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相处,便大着胆子亲近她,对她撒娇。
我不会给你现成的答案,只能靠你自己去看、去学。
钟初鸢嘟嘟嘴,但没有埋怨。
回到家,孟氏替她们把做法事的道具放下,然后跟钟起渊说邻居想找她看病的事。
钟起渊想也没想就拒绝:没空。
需要被人人敬仰、赞颂的是气运之子,她可不去做这种无聊的事。
孟氏道:那娘去帮你回绝了。
她想起还有一事,对了,官府来人,说抓到舒爽了,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肯供出舒家人的下落。
按照律令,舒爽违契亏欠主家财物十六万钱,逾期二十日不还,将会杖责七十下,若延期三个月,则要关上一年
舒家被起诉已有一个多月,这七十棍打下去,他能不能撑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孟氏没有同情心泛滥,她只是想问钟起渊要怎么处理那八十亩田。
开春了,要找佃户并不难,可我并不打算继续出租那八十亩田地。
不租?孟氏讶异。
我想自己种。
孟氏:
行吧,哪怕长女下一秒说想上天,她也不会感到讶异了。
钟起渊从知道钟家有田后,便规划起来了:首先粮食是要种的,未来十几年内中原各地都是藩镇混战,粮价只会飙升不会下降;其次要种经济作物,如蔬菜、瓜果、棉麻、大豆之类;最后是药用作物。
这个时代的生产水平太落后,医疗水平也仍旧处于人们相信巫医甚于医生的阶段,比起花钱买药,许多人宁愿请巫师回来做一场法事。药材多数是从野生植物中采集而来,因此时常出现短缺。
作为曾经将荒芜之地从一无所有,发展到拥有数亿人口的超级小天地并且即将迈进工业时代的种田大户、基建大亨、模拟经营者,钟起渊对这个小世界的感官就像游戏还没存档就崩了,然后一朝回到存档前,她只觉得糟心无比。
所以,她要提高粮食产量,提高医疗水平!
系统没忍住,跑去跟从宛吐槽:要是主神知道宿主把小世界当成了游戏,那得多生气。
从宛心想:当成游戏怎么了?我还把这儿当度假村了呢!
当然,身为一个专业的审核员,她不能表现出一丝不专业的地方。她说:这不是挺好的吗?说明宿主积极性很高嘛!
系统:她不是对任务积极有毛用?
从宛:那你跟我说也无济于事呀!
系统:
对哦,它为什么要跟审核员吐槽宿主呢?
万一审核员认为它跟宿主没有一点职业素养,然后跟主神打报告,主神把它扔去回炉重造呢?!
系统噤声了。
从宛反而被勾起了一丝好奇心,她想知道钟起渊打算做什么,就让自家仆役去打听,得知钟起渊以钟造的名义赊了一堆种子回去种。
除了数量最多的谷种之外,还有时蔬、大豆、豌豆、冬瓜、芦菔等合适春季种植的作物种子。
谷种播了三十亩,大豆与豌豆分别种了十亩,剩下的种子一共种了二十亩,剩下十亩地,被钟起渊不知道从哪里挖来的草药给种满了。
钟起渊的作物东种一茬,西种一茬,从宛以为她是瞎搞的。但是具体看过后才知道,她是根据不同土地的土壤结构、环境,来种相对适宜成长的作物,做到了因地制宜。
从宛问系统:钟起渊,以前是做什么的?
系统:当反派的。
从宛:
现在的宿主当反派还得掌握种田技能?
她说:不对呀,我记得反派系统01上线时,我对它以及它的宿主进行过评估,它的宿主并不是钟起渊。
系统:,她是第一代反派系统的宿主。顿了下,补充道,四千多年前。
从宛微惊,她当系统审核员满打满算已有四千年,在主神空间已经算资格很老的了,没想到钟起渊出现的时间竟然比她还早!
她记得她上岗培训那会儿,有不少初代产品都被销毁了,原因是:初代系统没有参考值,导致对宿主的行为判断出现偏差,因此悉数回收销毁。
为了杜绝这种情况发生,正好需要系统审核员对新生的系统、宿主进行评估,于是衍生了系统审核员这一职业岗位。
系统说:你是资深审核员,我以为你知道。
从宛微微一笑:作为一个专业的系统审核员,我不会关注本职工作之外的事。
一个干练的精英形象便出现在了系统面前,它对此深信不疑:说得对,真不愧是资深审核员!
第8章 宅斗不如种田8
钟起渊对自家二五仔系统爬墙去捧审核员的臭脚之事一无所知,她正在读来自汴州的信,准确地说是来自钟造的信。
信中没有丝毫关切的词句,有的只是谩骂,钟起渊甚至能在上面看到一个暴跳如雷的影子。
孟氏十分伤心:他骂我就算了,怎能如此说你,你可是他的女儿!
钟起渊浑然不在意:他连发妻都不尊重,会尊重一个被视为附庸的女儿?
孟氏一顿,更难过了。
钟造之所以来信骂人是因为钟起渊赊了一堆种子回来,还雇了十个短工种田,这些钱都是以他的名义赊回来的。而且钟起渊不找那些小商户赊,她专门找大门大户,这些人家并不会畏惧钟造的权势,该催债时就催债。
当然,他们不敢找钟起渊催债,因为论暴力催债没有人催得动她。于是乎,催债的人就到了钟造面前,当着宣武节度使的面说他欠钱。
钟造备受上司赏识,在汴州城哪个不给他三分薄面,他何曾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催过债?
他理直气壮地表示他没有欠过别人的钱。
那催债的人道:哦,是钟掌书记的老家那边欠的。
钟造愣了下,旋即恼怒:她们做了什么会欠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