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过半,夜深人静。
橘红色的小鸟展翅高飞,很快隐没在云层。
一条鬼祟的人影左右环顾,从墙角偷偷摸摸绕回了小院,她很谨慎,一步三回头。
“二夫人,您在此处做什么?”
冷不防的,前头突然响起熟悉而苍老的声音。
王氏一惊,后背炸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慌忙抬眼望去。
几步开外,灯光幽微,昏黄光影斜飞零星雨丝,映出了朱嬷嬷的脸。
王氏定定神,若无其事地笑笑:“睡不好,我担心老爷,所以出来走一走。”
朱嬷嬷显然不相信,狐疑道:“这么晚了,二夫人想要散步,为何从外头回来?”
王氏面色如常:“院子里太闷了,这些天大家都提心吊胆,气氛太沉闷了。”
朱嬷嬷将信将疑地打量王氏,见她神态自若,遂稍稍放下防备,郑重道:“二夫人,您可别怪老奴多嘴,如今形势危险,老爷与二老爷还在外头情况不明,咱们还是别给他们添麻烦比较好。”
王氏讪笑,扶着隆起的肚子镇定地走上台阶越过了朱嬷嬷:“那是当然,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子,哪里会那么不懂事?”
看一眼院子里头还亮着灯的屋子,王氏目光一转,笑道:“大嫂还没歇息?”
约摸是听到了王氏和朱嬷嬷的对话,慕容妤推门走出来,她恰好听见王氏这句,面上浮现一丝柔和的笑意。
“我在给瑄儿赶做衣裳,再加上担忧老爷的安危,所以我也睡不着。”
王氏的目光落在了慕容妤清美的面容,心底滋生丝丝缕缕的阴翳,她淡淡一笑。
“我听护卫们说了,这次带兵解困骊京的就是宁王妃,大嫂真是好福气,生了个文武兼备的巾帼英雄,我挺羡慕的。”
放在往日,慕容妤不喜欢听王氏恭维,更不接纳她叫自己“大嫂”,可如今涉及到晏凌,她的心就比较柔软,也没过多计较与王氏的嫌隙。
“瑄儿像国公爷,允文允武,希望她的腿已经好了,这是我这个做娘亲的最大的心愿,其他的,也别无所求。”慕容妤眉宇间虽有隐忧,神情却柔和得无以复加,语气里夹杂着骄傲。
王氏默不作声地望着慕容妤,内心翻江倒海,她唯一的女儿被晏凌害得双腿残废,眼下还被太子关进大牢,不晓得要受多少活罪。
得知晏凌原来就是晏瑄且成了不良于行的废人时,王氏别提多解气了,可心底的喜气还没散,晏凌居然又做了西秦的什么公主。
对比晏琇凄惨的光景,王氏恨得咬牙切齿。
慕容妤平日目下无尘,瞧不起她的出身,明里暗里都没给过她脸面,她女儿又把晏琇毁了!
这对母女凭什么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新仇旧恨叠加,让王氏的心能拧出毒液。
“大嫂放心,国公爷两父女一定能否极泰来,你们一家人也能和美团圆。”王氏面上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恨意遮掩得悄无声息:“好日子还在后头,大嫂可要放宽心。”
慕容妤微微笑,难得对王氏和颜悦色:“时间不早了,你也去歇着吧,待国公爷助太子收复骊京,二弟也能平安回来了。”
王氏轻声应了,目送慕容妤的背影消失,她脸色阴森,眼中透出冷芒,瞳孔亮得惊人,像暗夜里噬人的野兽。
……
睿王进京之后,太子一夜都没睡过好觉。
“睿王按兵不动,差人给孤送了一封信函,他不仅指责孤无德无能,还让孤写一封诏书自动退位给他!”
太子的太阳穴崩得死紧,勃然大怒:“岂有此理,这是犯上作乱!他竟然还把自己的谋逆之举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幕僚唐铎站在一侧,同样面色凝重:“太子,为今之计,咱们只能拖到宁王的军队进城。”
“萧凤卿更不好对付!没看见骊京外头都是他的军队吗?倘若睿王倒台了,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孤!”
太子背着手在原地立定,呼呼喘气:“萧家军怎么会现世?那可是镇北王萧胤的军队!孤早就猜到老七不简单,可没想到他居然胆大包天训练了一批和逆贼如出一辙的军队出来!他哪儿来的军费?这么多年了,他在父皇跟前装疯卖傻,在我们几兄弟之间不显山不露水,原来野心这么大!”
唐铎垂头,轻蔑地斜了斜唇角:“太子莫急,而今局势迫在眉睫,咱们的当务之急是速速平叛,其他事,都可以延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