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晏凌浑身一震,险些激动地站起来。
可她忘了自己的双腿不能使力,虽然凭借本能将自己的身体撑起,也真的如愿站起了身。
然而,过了那瞬间的短促亢奋,她骤然失力,整个人又软软地往另一侧栽倒。
“当心!”贺兰徵眼疾手快地把晏凌裹进怀里。
晏凌的双手下意识按上了贺兰徵的胸膛,半侧脸颊都紧紧贴在他锁骨下。
目睹这暧昧的一幕,秦夜目不斜视地低下头,其他宫人亦是眼观鼻鼻观心。
掌心是热气烘烘的胸襟,晏凌先是一愣,随后局促地退出来,贺兰徵顺势扶着晏凌落座。
两个人的神色看似自然,但仔细比较还是有区别的,晏凌目无波澜,只面上带了点尴尬。
贺兰徵的表情却颇为不自在,甚至微微失神。
他不是第一次抱她了,以前抱就觉得她腰肢纤细,一手的长度便能丈量。
那时,他以为她是瘦的,眼下才发现,她是真的细腰一捻,仿佛握在手里能轻易折断。
身上的香味也很好闻,类似梅花又不是梅花。
垂眸瞥着女子乌黑的发顶,贺兰徵目光微闪,心不由得一荡。
秦夜适时近前提醒:“医长老很快就过来。”
贺兰徵瞬间回归常态,自然而然地推着晏凌往楼梯走,浅笑:“医长老医术卓绝,他肯定能有法子治好你的腿,你待会儿不必紧张。”
晏凌轻轻吸了一口气,搁在膝盖上的手半蜷着,平静道:“我知道,凡事顺其自然。”
话虽如此,她还是开心得想跳起来才好。
起初对医长老是不抱希望的,可这两个月听了好多关于医长老医术高超的事例,比她更难治愈的伤,医长老都能治好。
也许……
晏凌垂落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灿灿亮光。
医长老真能治她的腿。
坐了两个月的木轮车,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她想走路,想跑步,想去任何一个自己可以去的地方,想不受束缚地做每一件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借助别人的一双手和两只硬邦邦的轮子来代步。
来到西秦小半年,此时是她最开怀的一刻。
她从未如现在这般意识到能独立行走是多么可贵,她恨不得眼下就能蹦蹦跳跳。
贺兰徵似乎感受到了晏凌刻意隐藏的喜悦,他含笑低头,果然在她眸底寻到划过的亮芒。
一丝暖流在心尖掠过,贺兰徵走得更快了。
……
医长老鸡皮鹤发,一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
他详细询问了晏凌的病情之后,微微沉吟,先是问脉,尔后隔着中裤摸上了晏凌的膝盖。
晏凌屏住呼吸,试图去感觉医长老敲打自己膝盖的痛感,可依旧不行,她膝盖以下的部位知觉全无,连脚趾头都动弹不得。
再看看医长老凝重的面色,晏凌的气息一滞。
贺兰徵也颇为焦灼,他负手站在晏凌身侧,望着久久不语的医长老,眉心逐渐拧起。
片刻后,医长老终于收回了手,白眉间的郁气未散,脸色沉重。
晏凌几乎猜到医长老的诊断了,她抓紧袖口,勉强笑笑,声线努力压得平稳:“医长老,还能治吗?”
贺兰徵也皱眉睨向医长老:“若有何为难之处,不妨请长老直言,无论要什么奇珍药材,东宫都能拿出来。”
医长老松了眉心,实话实说:“老夫不能治。”
晏凌心口提着的那口气骤然消散无踪。
她像踩在云端上的人突然掉到了地面,那股震荡心魂的强烈失重感,让她在空中产生了巨大的茫然,直到摔得头破血流仍无法清醒。
贺兰徵担忧地看了眼默默无言的晏凌,语气微沉:“怎么会?医长老的医术肉白骨活死人,她的腿您不可能治不好,比她情况更糟糕的您不也能治?”
“并非老夫不肯尽力,实在是无能为力。”医长老摇头叹息:“首先,公主的腿在寒江泡得太久,积了寒毒,就算能站立,日后逢刮风下雨落雪凝霜的天气也少不了受折磨;其次,她的膝盖骨被火药震开的水波炸碎了;最重要的是,公主受过蛊毒的侵蚀,经脉已损……”
“您别说了。”淡淡的女音倏然打断了医长老。
看着心灰意冷的晏凌,贺兰徵不免揪心。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面对再一次的迎头痛击,晏凌神情寡淡,方才神采奕奕的眸子仿佛被剥落了光彩,蒙着灰色的阴翳,她机械地弯弯唇:“劳烦医长老了,不能治就不能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