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不可能!”晏凌猛然推开萧凤卿,近乎白得透明的脸庞布满了惊恐和仓皇,她声嘶力竭地反驳:“我是晏衡跟苏眠的女儿!朱桓的私生女同我没关系!整个骊京的人都知道我是卫国公府的庶女!你们认错人了!”
“事实的确如此。”半晌没开口的丁鹏抬起头,目色沉沉,一瞬不瞬地凝着晏凌:“当年我混进刺杀慕容妤的土匪一行,本来是打算借机行刺晏云裳,谁知那伙劫匪分赃不匀发生内讧。场面混乱中,晏云裳、苏眠及慕容妤同时受惊生产,我亲眼目睹晏云裳的老仆把你从产房抱出来,随后苏眠的丫鬟又错把你送进了苏眠的房间。”
一记又一记响雷在晏凌头顶轰然炸裂,浓烈的眩晕感袭来,她眼前阵阵发黑,有那么一刹那,她好像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连灵魂都被劈飞游离出了躯体之外。
她怎么可能会是朱桓跟晏云裳的私生女?
她有爹的,虽然她爹自小便抛弃了她,她也有娘的,虽然她娘生下她就撒手人寰了。
不可能啊!
她的身世清清白白,不可能那般不堪!
“本王的双手沾满血腥,可你身上流着的血比本王更脏!”
萧凤卿曾说过的话在大脑疯狂地盘旋,当时她不以为意,眼下却幡然醒悟。
能不脏吗?
朱桓是遗臭万年的奸宦,晏云裳是牝鸡司晨的妖后,这两个臭名昭著的人珠胎暗结,他们孩子的血统能干净高贵到哪儿去?
晏凌摇摇欲坠,满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婆娑光影下,每个人的脸都蒙上了一层诡谲的色彩,睇着她的眼眸充斥着嫌恶不屑,视她如蛇蝎。
萧凤卿淡漠地晲着面前形容崩溃的女子,眯了眯眼,挺拔的身躯越发僵冷笔直,他面颊很白,白得能跟雪花融为一体,唯独眼睛越加阒黑幽深,像把浓重的夜色都浓缩进了眼瞳。
约摸是晏凌此时的情绪波动太大,千丝蛊又开始蠢蠢欲动,脑内的剧痛让她在天崩地裂中勉强找回了一丝清明。
她将长刀重重插入地缝,身体的重量都尽数倚重在刀柄,水汽满溢的凤眸不落睫地攫住萧凤卿,失去血色的唇瓣缓慢翕动:“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到底是北境的什么人?”
萧凤卿终于有了表情,他笑吟吟地瞥向晏凌,唇角挑着弧度,眼中却仿若结冰的古井,缓步走近她,冷声道:“聪明如你,我的真实身份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吗?你曾问过本王为何要夺嫡,你以为本王野心勃勃,其实……那个皇位本来就是属于本王的,准确地说,倘若本王的父王还健在,大楚的皇帝根本轮不到萧鹤笙来做!”
晏凌觉得喉咙有些发痒,她没忍住,拼命呛咳起来,腥甜的血顺着喉管往上涌,一缕缕漫出双唇,她气若游丝,咬字却异常清晰:“你是镇北王萧胤的儿子。”
难怪萧鼎死的时候,萧凤卿会用萧胤的红缨三叉戟来混淆视听,卧佛寺的金佛倒塌事件想必也是萧凤卿的杰作,难怪每次提及萧胤,萧凤卿都顾左右而言他,难怪萧凤卿对建文帝的态度恁般奇怪。
这一刻,很多昔日不解的疑问都得到了解释。
晏凌突然觉得自己蠢得既可笑又可悲,亏她做了那么多年的捕快,亏她自认明察秋毫,到头来,居然被她倾心相待的人还有相依为命的人耍得团团转!
“好玩吗?”
晏凌望着面容冷漠的萧凤卿,第一次领会到什么叫锥心之痛,她眼里全是泪水,唇瓣上的血红得刺眼,说的每一个字都染上了铁锈的味道。
原来,这个世上,最无法承受的伤害……是来自至亲至爱之人在背后捅来的致命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