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凌睡得并不踏实,秀眉紧蹙,但她迟迟没有睁眼,对悄然逼近的致命危险浑然不觉。
或许也是因为……身处的环境使她放松警惕。
临渊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剑芒,投进了萧凤卿暗沉如黑夜的眼底,只要剑刃再用力一分,就能轻而易举割断晏凌的颈动脉,而她连反抗都不会有,一条小命在睡梦中就能丢掉。
此刻,她意识不清,是他下手的最好机会。
可是,他真能忍心杀她吗?
萧凤卿眸色微动,握住剑柄的手指收拢,临渊的剑刃倏然转了方向,顿在她耳后根的位置。
那里,浮现隐隐约约的红丝,转瞬间,红丝就成了绿豆大小的斑点,略有起伏。
晏凌体内的蛊虫又在蠢蠢欲动,争先恐后地涌向她的枕骨,仿佛随时能破体而出。
萧凤卿亲眼目睹这使人汗毛倒立的一幕,只觉得头皮都能炸出针芒,他握剑的手抖了抖,心里在滴血。
有那么一刹那,他想亲手将蛊虫摧毁。
可他不能。
蛊在人在,蛊亡人亡。
“千丝蛊无药可解,你不愿意杀晏凌,我就帮你一把,你若要在萧鹤笙面前瞒天过海保住晏凌,我也不拦你,但是三个月以内,晏凌会受尽痛苦而死,中千丝蛊的人是何下场,相信也不必我多加赘述了。”
“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亲手杀了晏凌,要么,眼睁睁看着她变得不人不鬼饱尝折磨死去,反正不管是哪条路,她都要死。”
沈淑妃的话言犹在耳,萧凤卿握着剑柄的手不断收紧,松开,又收紧,眸光明明灭灭。
许久,萧凤卿面无表情地收回剑,他深深凝了晏凌一眼,随后大步流星地离开。
他还有第三条路可走。
……
自从黄真人的事迹败露,建文帝对晏云裳还有朱桓的警惕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碍于朱桓的势力,建文帝不敢明着把他怎么样,可私下里却联系了自己的亲信近臣,公然在朝堂上跟朱桓做对。
牵制朱桓的人自然也少不了太子与萧凤卿,在建文帝有意的扶持下,朝堂隐隐呈现三足鼎立的态势。
朝臣们忌惮东厂的威势,建文帝便予以金银官位,一来二去,总有些不怕死的,他们坚定不移地拥护起了建文帝,口口声声都是捍卫皇权。
太子得了重用春风得意,萧凤卿却低调做人,尽心尽力地塑造了自己以建文帝和太子马首是瞻的忠心形象。
朱桓以往在朝廷无往而不胜,是因为建文帝的纵容,如今建文帝开始有意收回他的权力,左有太子趁虚而入,右有萧凤卿见缝插针,在多方势力的夹攻下,朱桓应付得颇为艰难。
几日后,朱桓在早朝时又因神机营同建文帝起了争执,得到建文帝的授意,朝中不少臣子都站在了朱桓的对立面,朱桓不管说什么都被群臣驳斥,脸色黑得一次比一次厉害。
当日晚上,朱桓无视守卫径自闯进盛乾宫,也不知说了什么,他离开后,建文帝勃然大怒,摔碎了一屋子的瓷器。
“岂有此理!”建文帝将手里的折子重重扔在地上,暴跳如雷:“这个朱桓算什么东西?竟也敢来威胁朕!没有朕,他不过就是个卑贱的小黄门!神机营的管辖权,朕偏不给他!”
建文帝满面怒容,眼中风雷刮过,朱桓居然拿萧胤的事来逼迫他让步,他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没想到被个太监逼问得毫无招架之力!
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偏偏,这条喂不熟的白眼狼是自己引进家门的,请神容易送神难,更何况,朱桓还是个半点信义都不讲的阉人!
“皇上息怒。”立在一旁的单公公轻声道:“您是皇上,是这大楚的主人,朱督主他再能耐,见了您不还是得弯腰?”
建文帝怒气难平,越想越觉得心头冒火。
朱桓伙同晏皇后串通黄真人谋害他,这样的事倘若发生在其他皇帝身上恐怕抄家灭族都是便宜了他们,可惜他却不能,只因朱桓手中的权势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他不能轻举妄动,否则还不知道朱桓会做什么事,这不,他今天就目无尊卑地跑进盛乾宫兴师问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