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晏衡怒斥:“先不说阿凌,我们晏家世代忠良,是纯臣,从不掺和皇子党争!你送阿凌进晋王府,这是想把我们晏家都绑上皇后那条谋朝篡位的船吗?”
慕容妤冷静道:“皇后和睿王爷现在如日中天,太子早晚被废,这天下迟早都是睿王的,我未雨绸缪有何不对?难道你甘心到死都被晏国忠压着翻不了身?”
晏家的功勋是跟着太宗一起从马背上打下来的,先帝属意的太子原本是镇北王萧胤,之后也不知何故,储君的位置落到建文帝头上,萧胤反而去了北境戍守边疆。
老国公虽是保皇派,但他瞧不上建文帝,所以对子孙耳提面命,晏家人永不涉皇权博弈。
晏家二房对老国公的告诫不以为然,坚定不移地高举拥戴建文帝的旗帜,建文帝登基,不仅晋晏云裳为贵妃,还封她父亲做了忠国公。
自那时起,晏家便成为大楚立国以来,最为显赫高贵的功勋门阀,其他世家望尘莫及。
“晏家的富贵已经泼天,就算是新帝降爵甚至不再重用晏氏,晏家的勋荣也足够荫庇子孙。”晏衡盯着慕容妤,眸色微恙:“你存心折辱阿凌,舍不得瑶瑶受委屈,难不成就得牺牲阿凌?”
慕容妤淡声:“妾身没有国公爷的高风亮节,您可以不管晏家兴衰,妾身却必须顾及永安伯府。皇后说了,只要我们和晋王联姻,她会给予我们两家无上的尊荣。”
她忽地嗤笑出声:“难道侧妃这名分还委屈晏凌了?我觉得不低了啊,放在我们府里,不高不低,正好是贵妾!”
“你!”晏衡面色铁青,他气得胸口起伏,愤懑道:“当初……是你千方百计要我纳苏眠的!”
慕容妤的面孔骤然苍白如雪。
见此情景,晏衡立刻懊恼自己不该旧事重提。
“那会儿是我逼着你纳苏眠的。”慕容妤神色恍惚,似乎沉浸在某件往事,她喃语:“我生来就有眼无珠,你来提亲那天,我高兴的整夜没睡着,你是文武状元,多少女子倾慕你,但你千挑万选选了我这么个瞎子。”
慕容妤的声音非常轻,唯恐惊扰了自己心目中最美的梦:“可是,我还没穿上嫁衣,母亲就领来了苏眠,她怕我留不住夫君的宠爱,所以叫苏眠替我固宠。”
两行泪从慕容妤眼眶滑落,晏衡本能地抬步迈向她,他想帮她揩去泪水,结果粗糙的大手举到一半又颓然垂下。
他无法靠近她。
这十数年的煎熬,令他们面目全非,成了两只尖锐的刺猬,每次交锋皆是鲜血淋漓。
“……新婚不到一月,我就把那个女人送上了我夫君的床榻!”慕容妤秀美的脸孔显得略微扭曲:“我待苏眠掏心掏肺,她如何回报我的?如果不是她故意引那批山贼进庄,我的瑄儿不会死!”
“凭什么我的孩子连祖坟都进不了要做孤魂野鬼,她的孩子却可以风光无限?”慕容妤深深吸气,执拗地偏向晏衡那边:“妾身最后一次重申,我绝不会让瑶瑶委身做继室,晏凌必须代替她!”
晏衡眸光沉冷,双手紧攥成拳:“若我不肯呢?”
慕容妤恢复了雍容大气的姿态,她笑笑,音色凉薄:“皇后打定主意要在晏家选个姑娘联姻,倘若你不愿意,那就只剩下瑶瑶了,我能怎么办?只好叫瑶瑶同珂儿一般——为母守孝。”
晏衡暴怒,甩手打翻花瓶:“简直不可理喻!”
夫妻二人争执不休,气氛如同绷紧的弦即将断裂之际,屋外传来朱嬷嬷惴惴的声音:“国公爷,夫人,邢公公来了。”
……
当国公府的马车停在皇城的正阳门下,晏凌还有些茫然,她今日才刚回京,皇上怎会突然召见她?
晏衡也是一头雾水,但邢公公传圣上口谕提出要见晏凌,他哪里好多加置喙。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怀揣着满腹狐疑去觐见建文帝。
初次入宫,晏凌的仪态相当沉稳。
既没有东张西望亦不露丝毫怯懦,虽不具备世家贵女的弱柳扶风,倒也自有股回风流雪的洒脱。
邢公公看在眼里,暗自点头。
踏进御书房,恭敬行礼后,晏凌不仅见到了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建文帝,还瞥见了另一张熟悉的面孔——宁王,萧凤卿。
目光触及萧凤卿讨好的笑脸,晏凌蹙眉,陡生一种非常不美妙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