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人说,患有心疾之人,常常会因为熟悉的场景而晕厥,昨夜我军攻城,眼看着就要攻破城池了,您却跌马而不省人事,若非连太守突然赶至我们身边,他有些忧伤的摇摇头,怕是此刻、、
连成衣在哪?
哦,太守大人正与大都督他们商议后事,反贼逃出了成都,听说一路向北而去,正是我们离开的绵阳之地。
绵阳?萱城有些不可思议,张育张重有三万人马,邓羌攻破了成都之地,张育张重惨败,大可弃城而向巴獠后方撤退,为何要向北而去,北方之地正是大秦的疆土。
萱城思了片刻,忽而说,姚苌可有话传来?
未曾,杨武将军至今未派人传话回来。
萱城心神有点不宁,他掀开身上的被衾就要下床,连苏芳连忙轻轻扶住他的手臂,阳平公,你且歇息着吧,大都督说了,这几日要大军停歇在成都,您一直在做梦,怎么都睡不好,还是别出去了,好心的安歇上一日吧,待太守他们商议出策略来,我再汇报给您。
哪有这样的道理,大家都在为了这战事废寝忘食的,就我一人无忧无虑的躺在这里,苏苏,你说错话了。
连苏芳顿时张大了嘴巴,苏苏?
萱城立马认错,拍着自己的额头叫苦,哎呀,是我的错,我忘记你叫什么名字了?
连苏芳大吃一惊,赶忙按住萱城意欲挣扎的身体,阳平公,您还是多休养几日吧,大夫说了,心疾难以医治,不知何日又会发作,您可不想我们打仗带上个累赘吧。
你。萱城颤声,终究是有口难辩。
连苏芳看起来心情大好的样子,眼里尽是喜悦,萱城想不通,不就是打了一次胜仗吗?不就是他家的太守大人完好无缺的活下来了吗?这一个仆人怎么一夜之间变得这般肆无忌惮起来。
看来还是自己对他们太好脸色了,主仆无异,惯坏了这些人,萱城无声自责。
姚苌还是没有音信,当日夜幕时分,萱城终于从躺了一天的床榻上离开了,他步履缓慢的来到太守府正厅,邓羌和杨安皆在,连成衣也在,见到他前来霎时脸色一变,连成衣迎了上来,小声喃喃,阳平公怎么过来了,大夫说你有伤在身,不宜走动。
有伤在身,什么伤,我怎么不知?躺着,你知道么?我一躺下身上全是伤。连太守,你这就是唬人了吧。萱城惊讶的质问。
伤不在身,无碍。
萱城根本就无伤,有伤的是这具身体,内伤。
苻融的确受了大伤。
生命垂危的大伤,萱城感知到了,在梦中这具身体的反抗和惧怕,怕是一辈子都难以愈合了。
旖旎如梦,身体不受控制的被它牵引着,仿佛黄泉边上的一朵妖艳如火的罂粟,时间越长,受他荼毒就越深。
商议出什么了?张育他们撤兵北窜,这似乎有点反常啊。萱城望了连成衣一眼,径直走向邓羌他们。
邓羌和杨安他们却脸露难色,似乎有什么东西藏着掖着不能说出来一样难受。
怎么了,不是打了胜仗吗?我们不是收回成都了吗?怎么都这么一副脸色,大都督,我军伤亡几何?
邓羌楞了一下,道,我军伤亡甚微。
那这是怎么了?来,都说说吧,
连成衣转过身来,轻轻走了几步,连苏芳去沏了茶水过来奉上,邓羌他们又不说话了。
萱城径自的端了一盏青茶,润了润嗓子,说,你们这样,我当真以为是败了。
阳平公,是败了。连成衣低沉的声音传来,萱城定住。
连太守。邓羌叫了一声,似乎要阻止他说出的话。
可连成衣没有搭理,继而话语冲出了嗓门,杨武将军在垫江败了,至今下落不明。
心还是被撞击了一下,萱城怔了怔,要放下手中茶盏,连苏芳连忙去接住,怕他动怒掷了手中的茶盏。
什么叫下落不明?
竺瑶和桓石虔率领的三万晋军渡过了垫江,杨武将军不敌落败,人至今不知去往何处。
萱城忽而有些缥缈的笑了,众人不解其意。
也好,也好。
众人迷迷煳煳的听着他口中发出的这四个字。
萱城想,也许是好事,姚苌失踪了,也许是战败而亡了,如果当真是这样,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姚苌与苻坚的恩恩怨怨就此一刀两断,那些乱七八糟的历史就没有了结局,苻坚不会死。
张育逃出成都,一路上不断有百姓跟随,高唿蜀王万岁,阳平公,这场叛乱拖的越久对我大秦越是不利,张育在蜀着书传道,蛊惑百姓入其门下,长此下去,蜀地危亡,大军在成都休整三日,我们便启程追赶张育。邓羌分析的头头是道。
萱城知道张育是做了什么的,他一心想要匡扶汉室,可如今的汉室天下真正掌权的谢安,谢安早已与苻坚有了约定,他不会动用朝廷之兵来帮助张育的,所以张育自己着书传道,他要汉人百姓尊他为神,要汉人百姓记得这天下有志之士是能为了皇室而抛头颅洒热血的,一身书生秀气半生戎马江山。
萱城苦笑,好。他应下邓羌,邓羌的部署是不会出错的,朝廷五万大军平叛,领兵的又是精于谋略的大将,张育之师眼看着节节败退,这场战事胜利的连萱城都意想不到。
杨武将军那边?
派慕容永去。萱城说,慕容永熟悉蜀地地理环境又武功不凡,让他去吧,若是寻着了自然是好,若是寻不到了,也算是他为国捐躯了吧,战场之上败兵之将本就应该杀头。
萱城说的看似无情无义的,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姚苌是在乎了,他想知道一个秘密,姚苌口中曾经说出的一个秘密,不然他也不会派慕容永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主角总在YY
到了收复成都后的第三日,大军都休整的差不多了,邓羌和杨安都部署好了一切战略,眼看着就要发兵北上了,这个时候,一个令人不可思议的消息却传了过来。
就在前日,四月十五日,张育称蜀王的第二个月,改元天龙,张蜀王朝正式建立,然而张育与张重却分道扬镳了。
原来张重想要以蜀地巴地为根据地建立川蜀王朝,而张育却以蜀地而根基,意欲北上长安,夺权汉室天下。
张育想要的跟桓玄一样,他为匡扶皇室,自己要做汉人的皇帝。
如此说来,张育与张重内讧,如今已经兵分两路了?
正是,张育杨光以起兵时的两万人马据守绵阳,虽然被我军打败,却一路上不断收归应征百姓,如今两万人马多多有余,张重尹万却领着不到五千残兵败将南下入了阿坝州境内。
萱城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局面难道不正是意料之中么?张重一介武夫粗鄙不堪,怎可与张育一介书生共事,他们之间终有一日会不欢而散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阳平公,以邓某看,如今我们得重新部署了,张育杨光之流不足为虑,张重尹万已进入阿坝州境内,更是毫无威胁,我看,今日我们的主要对手在晋军那三万人马了,桓玄至今还未现身,我怕时日久了,桓玄会有新的动向。
萱城沉思了一会儿,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大都督,你看这样可好,我们也来个兵分两路,一路继续与张育作战,一路东进与晋军交手,竺瑶的那三万人马始终是个祸患,一日不交上手,我心头便难以平息。
邓羌赞同,我赞同兵分两路,阳平公,晋军的那三万人马交给我好了,早就想和晋军再来一战了,这下终于有机会了。
杨安道,那么,与张育一战就交给我了。
萱城是信任这两员大将的,所以此次蜀地平叛他只是做了一次勇者先锋,仅仅开了个头而已,剩下的战事都靠着这些叱咤风云的大将了。
于是,这新一轮的战略就部署好了,邓羌率领三万人马向东进入巴地与晋军作战,杨安率领两万人马北上绵阳与张育之军继而周旋,萱城留守成都,以防张重从西面反扑。
连成衣要跟随大军北上绵阳了,连苏芳舍不得自家的主子,萱城道,你跟着你家太守大人去吧。言外之意就是身边并不缺你一人,这下子连苏芳却赖着不走了,说什么都要留在成都,连成衣自己做的孽自己咽下苦果,哎,都长大了啊,小苏芳都不知道回家了。
太守大人,您要去为国打仗,我来伺候着阳平公,免得你有后顾之忧。
哟,知道说好听的话了。连成衣皱着秀眉,啧啧叹道。
哈哈,好了,你们主仆,苏芳若是愿意跟着你家太守就回去吧。
我偏不,阳平公,我就待在你身边那里都不去,等你回长安时也将我带回去吧,长安啊,我可从未去过,听说那里可大了,阳平公,你就带着我回长安吧。
萱城顿时语塞,一时不知作何回应。
他在想,若是真把一个蜀人带回长安,那阳平公府中可就炸开了天了,蜀人性子火辣又直爽,他甚至能想到,连苏芳与明月二人冷眉横对时的样子了,不由的一阵冷汗,阳平公府永无宁日说的就是这么回事吧。
成都府中又恢复了安宁,王统有些紧张又有些窃喜,萱城看着他心神不宁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真正的顾虑都由邓羌杨安他们去解决了,留守成都是一件多么安逸的事。
萱城问他,王太守,你在愁什么?
王统回道,阿坝州东入成都不过一山之隔。
你担忧张重会攻打成都?你未免太杞人忧天了。王统,你本是蜀地人士,怎么对川蜀这般陌生,张重军进入阿坝境内,那如同羊入虎口,不到万不得已谁会进入那样的环境内,张重已与张育决裂,手上兵力不足五千,且是被我秦军打退的残兵败将,阿坝境内常年阴冷潮湿,又多发地震,此时正是春末夏初,听说前日黑水镇发生了地震,张重从绵阳西进阿坝,走的正是松潘之径,若是他想南下成都必然经过黑水镇汶山郡,这两地地理环境险恶,你当真以为张重能轻而易举的走出吗?而若是张重要走丹巴古镇,没有一个月怎么能抵达成都之南,再说了,我秦军留守成都有五千之余兵力,你怕什么,王统,我看这蜀郡太守你还是不要当了,以免误国。
王统当即膝盖一软,瘫在地上,阳平公恕罪,阳平公恕罪,是属下太过紧张了。
说起这太守之位,本公正要问你,当年慕容永入蜀之后,你如何治理蜀地的?
王统战战兢兢,阳平公,阳平公,属下
好,此事日后再说,你起来吧。
萱城已然在心底算计好了,待平叛之后,这蜀地不能再交给这么一个人了。
张育能在蜀地叛乱自立为王,与王统的无为而治有很大关系,萱城猜测,一方父母官不作为,蜀地本为丰庶之地,又有灌溉工程,得天独厚的的地理环境,却被流民据守,成了大秦与晋朝相争的是非之地。
萱城为苻坚感到悲恸。
慕容冲的心太阴冷,苻坚的心太火热。曾经,萱城悲恸那个邺城王子,被囚禁在秦宫中,金丝雀断翅,得世人怜悯。如今,萱城悲恸这个大秦的一国之君,苻坚仁慈怀有妇人之心,有王勐辅佐才得天下,王勐离世,苻坚本应一朝跌落神坛,却不想他与晋朝谢安相好,竟能与晋朝来个和平共处。若是谢安没有在晋朝执政,那苻坚与晋朝之间是否即刻爆发战事,苻坚一心想要的不就是一统天下,不就是南面皇室北还,士族折返吗?
萱城嘴角噙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苻坚,若是为妇人
啪的一声,一掌噼在手背上,萱城抽搐,真疼。
萱城在惩罚自己,他胡思乱想了,想的简直乱七八糟,简直是侮辱了这具完美无缺的身体。
苻坚那么的疼惜自己的弟弟,他若是知道这具身体竟然在意淫自己的性别
阳平公,阳平公,一声谨慎细微的叫声打断了萱城的臆想。
萱城惊愕的抬眼,连苏芳粉嫩嫩的脸庞出现在视线中,怎么了?
阳平公,何事令您如此开心,说出来听听嘛,太守大人他们都走了,我们留在成都,好无聊。
你当真要听?萱城捂嘴偷笑。
的确,萱城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腐男。
跟谢安一样,总是在YY别人。
谢安YY桓温,入幕之宾,一语天下成名,桓温分明就是一个大直男,被谢安硬是杜撰成了好男色的乱世枭雄,可这世上的捕风捉影之事从来都不是毫无半分根据的,若非二人之间有端倪,怎会让那些腐男腐女们掩嘴意淫。
不行。萱城霸道拒绝。
他的兄长,怎么能讲给别人听。
萱城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太守府,连苏芳赶紧小步跟在后面,阳平公,等等我。
邓羌、杨安与连成衣皆为了大秦出生入死,战场杀敌,萱城却能悠闲悠哉的坐在这成都府中与仆人开玩笑。
苻融若是灵魂出窍,一定会把自己身体里的这个人一脚踢开。
萱城登上高墙翘望,三里开外的河流将成都一分为二,大秦与晋朝划江而治,各自设置自己的刺史府,郡守府,小小蜀地竟成了20世纪的深圳,萱城嗟叹,浩浩川流不息,我心一往无前。
苻坚,我似乎无法控制住这颗心了。
慕容永可曾传信回来?
未曾。
萱城一时心慌,似乎预感到什么不好之事,连苏芳却轻声的说,阳平公也别太担心,慕容永武功高强又熟悉这里的环境,他一定可以找到杨武将军。
萱城默不作声,可他心里却在说,但愿如此。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情仇,他想从姚苌那里知道,姚苌与苻坚恩怨的始末,苻坚与姚苌之间的约定是什么,姚苌知道陇南苻氏的什么秘密?羌族本与氐族一脉相承,为何后来姚苌逼迫苻坚要传国玉玺时,苻坚要首次说出五胡次序,无汝羌尔这等偏见,这绝对不是苻坚这种一心想要众生平等的人能说出的话,而那晚在剑门关姚苌口中所说的血缘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他知道陇南苻氏的这一传统,他分明不是陇南人氏,姚苌亲口说了他是川蜀羌族,一系列的疑问,如果姚苌自此失踪了,那么,萱城就只能从苻坚一人那里得到答案,而要知道这些答案,他付出的代价将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这具身体宁愿死去都不愿意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