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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其他 > 咸鱼飞升 > 咸鱼飞升 第25节
  一碗细面端上石桌。
  浇淋过葱油,面条呈现诱人的酱色,香气四溢。
  “宋师兄,你人太好,脾气太好,这些人都来占你便宜。”
  孟河泽忽然闭口,双手攥紧衣摆。想起从前别人喊宋落,自己也跟着笑闹。
  后来又得许多便宜,不过也是仗着宋潜机人好,自己与这些人有什么区别?真配称君子吗?
  宋潜机没察觉对方情绪敏感变化,只低头吃面,含糊地说:“顺手。”
  他想,拿到种子的是我,这不是我占便宜吗?
  这就是我占便宜啊!
  ***
  外门弟子的修炼热情空前高涨,打工都更有精神了。
  不知何时起,没人再喊“宋落”,只喊“宋师兄”。
  并且这个称呼特指宋潜机一人,其他姓宋的外门弟子,自愿称师弟。
  因为他们都知道,遇到疑难困惑,看不懂道书或功法,授业堂长老懒得搭理你,这时你只要提一袋好种子,就得到宋师兄的珍贵指点,倾情帮助。
  你请他鉴宝,他决不贪恋你的宝物。
  你的家传功法,不如他吃面重要。
  林林总总,堪称“无私扶贫”。
  虽然孟师兄凶神恶煞,但你只要得到答案就走,不多打扰,不吃他的面,他也不会为难你。
  宋师兄这样厉害的人,偏偏报了书画,与其他打算参加表演赛的弟子没有利益冲突,反而为他们减少了竞争。
  当一个人变得有用,他从前所有坏处都成了好处。
  他孤僻独行,是面冷心热,不在乎人言。我们多有误解,实在不该。
  他不辨美丑,是境界超脱,不耽于皮相。我们以貌取人,太过肤浅。
  宋潜机成为外门最有威望,最受敬爱的人。
  人们远远看到他,便会向他行礼。
  宋潜机由衷感到快乐,因为手里种子越来越多,足够他下山后再种很多年。
  至于别人对他的看法和评价,还不如他地里春葱发芽重要。
  ***
  地上有人勤勉修炼,有人翻土耕种。
  天上云里,有仙鹤引路、青鸟拉车。
  不同门派陆续抵达华微宗,衣饰打扮迥异,苍翠山间忽添许多颜色。
  这个春天,注定与宋潜机的菜园一般。
  百花齐放,生机勃勃。
  第18章 不识豆角
  华微山群峰林立,外险内秀,间有悬泉飞瀑,清溪湖泊。
  其中最灵秀的水泽,当数瑶光湖。如蓊郁山谷间嵌入一面琉璃镜,碧波千顷。
  春日湖畔,六位少年修士穿花拂柳,谈笑徐行。
  他们春衫轻薄,衣色鲜明艳丽,配饰华美贵气,甚至浮夸。
  水映山容,也映着他们的笑容。
  春花争艳,他们的笑容却有淡淡倦意。
  当一个人处境优渥,所有欲望都被满足,又没有更大志向,百无聊赖,便会习惯性露出这种倦意。
  做客的可以倦怠,待客的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两位华微宗执事跟在他们身后,引经据典地点评风景,穿插介绍宗门光辉历史。
  两人使出浑身解数,说学逗唱,口若悬河。
  这群富贵少年郎兴致不高。
  本以为,凭他们的身份,总该由大弟子袁青石亲自来迎。可袁青石忙得不见踪影,陈红烛也去接待别人,华微宗竟只打发两个年轻执事过来。
  但他们一路被极力奉承,热情招呼,心中那点不满已经消散得七七八八,便应了几句不值钱的客套话:
  “华微宗不愧是独霸天西洲的大宗门,人杰地灵,风光毓秀。”
  “华微三景,果然名不虚传。”
  一位执事笑道:“‘云海锦鲤’、‘山巅星台’两景四季常有,诸位已看过。这最后一景‘瑶光菡萏’,却要等到盛夏才显风姿……”
  他话未说完,被人打断。
  “我幼年随家父拜访掌门真人,曾见瑶光湖十里菡萏,莲叶接天,的确美不胜收。但瑶光湖已成旧景,我来时听说,华微山近来还有一处‘新景’?”
  说话的人十六七岁年纪,身穿惨绿色锦袍,戴翠色珠冠,言辞客气有礼,神色却倨傲。
  其他少年修士听见“新景”二字,俱是眼前一亮。
  他们穿衣要穿新,法器要用新,玩乐花样要翻新,自然赏景也不能与别人一样赏旧景,否则如何彰显不同。
  两位执事对视一眼,一人解释道:“其实不是景,是敝宗外门寝舍里一座小院,人称‘外门宋院’。院里住着一位名人,名叫宋潜机。”
  “名人我见得多了!却不知那是什么样的名人,也可堪称新景?”另一位松烟绿衣袍的少年问道。
  执事道:“他的居所门庭若市,每日都有人拜访。”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他一定很有钱!”
  执事摇头:“不,他没钱。而且他不接领任务,不事生产,全靠其他外门弟子供养他。”
  “底层修士皆畏惧强权,他一定很凶恶!”
  执事否认:“不,那些弟子心甘情愿。”
  少年们啧啧称奇:
  “的确是奇人,我们有空也去看看。”
  执事接道:“不仅如此,他还曾在主峰逝水桥,与妙烟仙子有过一面之缘。他回来后,便说了那句很有名的话。”
  惊叹声、嬉笑声戛然而止。
  最近关于妙烟,且很有名的话,只有一句。
  “呵,我当是谁?原来就是他!”一位葱绿衣袍的少年冷冷问,“这样气焰嚣张,不知天高地厚的外门弟子,贵派不管管吗?”
  执事苦笑道:“他虽言行无状,却没有违反门规。戒律堂素来按规矩办事,如何定他的罪?”
  气氛僵冷时,最先挑起话头的惨绿少年笑道:
  “不错。没有哪派门规写着‘不许说妙烟仙子的不是’,咱们来华微宗做客,也不能不讲道理。”他转向两位执事,礼貌却直白地赶客,“我们师兄弟有些闲话要叙,二位今日辛苦,不必再送了。”
  执事行礼告辞,临终前看似担忧地叮嘱他们:“诸位身份贵重,何必以美玉击顽石,与那人计较。倘若因此违反门规,坏了雅会的规矩,反倒不值。”
  那些少年没有理会,自顾自讨论:
  “那人好大的胆子,这次定要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什么话不能说。”
  “且慢,不知者无罪。万一他真的不辨美丑,并非有意对仙子不敬呢?我们贸然找他麻烦,师出无名。”
  “世上有瞎子,却没有明眼人不识美色罢!我倒觉得他是哗众取宠,想引起仙子注意。”
  “华微宗做东,我们是客,在别人家地盘做事,不能不占道理。”
  惨绿少年忽道:
  “其实要试探一个人是否真的不辨美丑,我有个法子再简单不过。”
  “什么法子?”
  “去请何师妹。”
  “何师妹”三字一出,众人恍然大悟,心照不宣地露出笑容。
  但那笑容不怀好意,十分古怪。
  惨绿少年道:“等他见到何师妹,违规在先,我们想如何,便能如何了!”
  当下定计,兵分两路。三人去找何师妹,三人去宋院打前站。
  ***
  天色近黄昏。
  通往宋院的路有很多条,但有一条最显眼。
  它被外门弟子们重新铺过青石板,还在道旁种了各种鲜花。
  春日里,鲜花引来蝴蝶蜜蜂翩飞。
  三人走在这条路上,心神恍惚,仿佛已经走出华微宗,走进凡间乡野,正要拜访一位隐士。
  曲径通幽,一扇朱漆木门,合在花木最深处。
  夕阳晚照。
  金色光芒照过两排竹篱笆、三丛水红色凤仙花。
  篱笆内插着五六根木条,有绿色藤蔓顺着木条攀爬,晚风中叶片招摇,绿得耀眼又明亮。
  “这种的是什么灵植?”一位水绿衫少年奇道,“莫非是昼夜草?”
  “昼夜草叶子更小,这倒似璃草。”
  他们越说越奇,竟争执起来。
  旁边忽响起一声笑:“你们快看,居然有人不认识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