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达的净化能力只能净化诅咒,无法让伤口愈合,外伤还是得消毒擦药才行,一会儿恐怕还要送到医院打破伤风针。
金发的咒术师一边为男孩包扎,一边解释道:这两位夕子小姐,恐怕都是同一个人。
!!!
五十年前,活祭品庚夕子含恨而死,强烈的恨意使她在神社的加持下变成了怨灵,后来的五十年,关于夕子小姐的恐怖传闻从未停歇,夕子小姐也在学生们的恐惧中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强大
而学校里的目击者们曾经目睹过的夕子小姐,恐怕大部分都是这位怨恨缠身的夕子。
至于为什么会有两位夕子小姐我猜,是因为夕子小姐不愿意接受自己被当做祭品献祭的事实,因此拒绝了生前的记忆与心中的怨恨,被排除在外的记忆和怨恨形成了另一位夕子小姐。
他缓缓道:咒力与灵魂分离成了两个个体,但她们本质上仍然是同一个人。
正因为是同一个人,所以才会下意识地笃定这个学校没有其他强大的怨灵。
夕子小姐抿唇不语。
浑身漆黑的夕子小姐同样沉默。
夕子小姐
很丑陋吧,这样的我。
诶?
说话的是浑身漆黑的夕子小姐。
很丑陋吧?如此憎恨着别人的我,根本就不是你认识的夕子,我只是一个怪物,一个怨念缠身,永远无法得到救赎的怪物,我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那些把我当祭品的人。
她抬眼看向另一个自己,冷笑道:看啊,连我自己都惧怕着我自己呢。
另一个夕子咬住了唇。
她倔强道:你不是我。
新谷贞一担忧地看着两个夕子:夕子小姐
你不是我!你不是我!你不是我!我才不是你这样的家伙,我不憎恨任何人,我从来都不憎恨任何人你根本就不是我。
浑身漆黑的夕子小姐缓缓站了起来。
是啊。把所有痛苦的回忆推给我的你,只会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还要厌恶我吧。我好恨啊,我恨把一切痛苦甩给我的你,恨那些杀死我又恐惧我的大人,恨我妹妹看我时畏惧的眼神,还有这些要祓除我的咒术师我好恨,我好难受,我好痛!
她说着这样的话,身上剩下的咒力又有了暴走的迹象,年轻的咒术师们纷纷警戒起来。
在这样一触即发的氛围里,新谷贞一忽然伸手,一把抱住了浑身漆黑的夕子小姐。
夕子学姐,我也好痛。
一想到在这五十年的岁月里,你的生命里只有憎恨,只有无边无际的憎恨包围着你,陪伴着你,我的心就好痛。
新谷贞一声音哽咽。
憎恨他们是正常的吧,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怎么可能不去憎恨?没关系啊夕子学姐,你可以去憎恨,但是但是请你不要再痛了
两个夕子双双震住,都是满脸的不敢置信。
贞一君?
夕子小姐难以置信道:为什么?为什么面对这样丑陋的我,你还愿意拥抱我?
新谷贞一大声回答:因为你是夕子学姐,因为你也是我最最心爱的夕子学姐啊!
夕子小姐们:
年轻咒术师们:
不是,这个氛围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一片寂静中,两个夕子小姐竟然同时落下感动的泪来,随后,她们的身影开始晃动,并且缓缓地、缓缓地重合在了一起,分离五十年的两个夕子小姐,正在重新融合成一个。
因为她们最爱的人愿意接受她的一切。
她的光明,她的黑暗,她的美丽,她的丑陋,他都全盘接受。
被新谷贞一全盘接受的夕子小姐,终于再次融合成了一个。
在他们对话的时候,黑色的车子开进学校,停在旧教学楼旁边。车门打开,两名辅助监督搀扶着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下来。
老人面容慈爱,满头白发,在病号服上匆匆套了一件针织衫就过来了,她正是这座学校的理事长,也是夕子小姐的亲妹妹庚紫子。
车子停下后,庚紫子已经在车内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辅助监督们这时才走上前,满脸为难道:七海先生,我们把庚女士带来了抱歉,她执意要过来。
七海建人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辅助监督们来得正好。
正好能让这对姐妹道个别。
苍老的理事长眼眶微红,她对夕子小姐说:对不起,姐姐,这五十年来,我看着你徘徊在学校里的身影,却一直不敢向你搭话。是我畏惧的样子伤害到了你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头发花白的老人泪流不止,庚雾江走上前,搀扶住自己的曾祖母,同样红了眼眶。
夕子小姐沉默良久,身上的咒力前所未有的平静:没关系,紫子。一切都没关系了。
她露出一个栀子花般的微笑,释然道:好奇怪啊。明明恨了那么多年,明明一直耿耿于怀,但是被贞一君理解了之后,我却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过去的种种苦难,过去的一切悲伤与痛苦,都在新谷贞一完全接受她的刹那变得不再重要。
好奇怪啊,真的好奇怪啊。
没关系,紫子。姐姐已经放下过去的一切了,你也不要再痛苦了,好吗?
少女的身形逐渐变淡,身上的咒力一点点从她身上散去~贞一君,我也最喜欢最喜欢你了!能够遇见你,一定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
她变得越来越透明,越来越透明,直至化作一道风,在所有人眼前轻轻地散去。
庚夕子,成佛。
新谷贞一错愕地张大了嘴巴。
半晌后,他不敢置信道:夕子学姐?夕子学姐,你要去哪儿?!
众人:
围观众人的头顶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苏达看看其他人,再看看一脸失去全世界的新谷贞一,提醒道:你的夕子学姐好像成佛了哦。
!!!
新谷贞一怔怔地站在原地:那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学姐了吗?
七海建人:
其他人:
禅院真希把难得升起来的那点感动压了下去,她走过去,一把拽起新谷贞一的衣领:你不该为她感到高兴吗?她成佛了!
可是可是呜,呜呜呜呜
禅院真希:!!!
禅院真希下意识地松手,敬畏地后退几步,熊猫一脸我懂你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就是十二岁的国中男生吗?太可怕了!你刚才拥抱特级咒灵时的气势呢?为什么说哭就哭?!
就在气氛尴尬到所有人都觉得要窒息了的时候,周围残余的咒力重新凝聚,夕子小姐手忙脚乱道:贞一君!你不要哭!我不成佛了!我果然还是放不下贞一君!
年轻咒术师们:!!!
他们不明白!但是他们仍然大受震撼!
只见新谷贞一一把抱住庚夕子:呜,夕子学姐!请你、请你不要离开我!请永远和我在一起!
我答应你!
他们在黄昏中旁若无人地紧紧相拥,只留下瞠目结舌的众人充当背景板,他们保证,这绝对是他们一生中见过的最离奇的场景,没有之一。
哪有怨灵成佛了又为爱反悔的!
这也太草率了!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苏达满脸新奇道:前辈,这就是爱的力量吗?
同样大受震撼的七海建人推了推鼻梁上的护目镜,迟疑着答道:大概是吧。
乙骨忧太认真道:我想,这叫做纯爱。
熊猫:真可怕。
狗卷棘:鲑鱼。
禅院真希:
经过周围人的反复折磨,她已经对恋爱出现PTSD了。
可恶,让她远离这个全员纯爱的世界吧。
第60章 第六十五章
夕子小姐的事件就此告一段落。
那天之后, 苏达跟着七海建人处理夕子小姐的后续,参与了移出尸身、拆除神社, 以及帮助夕子小姐登记为特别咒灵等全部程序。
由于结界的作用,咒术界高层没有察觉到城教学园里夸张的咒力暴走,诅咒女王完全显形一事被顺利瞒了下来,只说是咒高一年级的净化师净化了夕子小姐身上的大部分诅咒。
任务暂时告一段落,不过城教学园的那几名失踪学生依然处于失踪状态。
【太好了。
如果我被当做祭品献给神明,村子里的大家就都不用死了吧?瘟疫也会消失的。
真是太好了,只需要牺牲我一个人就好。
但是
好冷,好饿。
摔断的腿好疼,这里好安静, 好寂寞,时间过得好慢, 好可怕。
为什么我要遭受这些?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为什么是我成为了祭品?
仔细想想的话,为什么是我非死不可呢?都是他们的错,都是他们把我选为了祭品
不。
不,我不憎恨任何人,也不会诅咒任何人,永远不会,永远不会。】
十五岁的少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中凄惨地死去, 她胸腔中的悲伤、愤怒、无助、孤单、憎恨所有的负面情绪化作诅咒, 在神社的加持中变成了强大的恶灵。
但是, 本性善良的少女却否认着自己的恶念。
她抗拒憎恨别人的自己,也抗拒那段痛苦的记忆, 于是少女的亡魂一分为二, 所有的负面情绪连同生前的记忆变成了怨气冲天的咒灵夕子小姐, 而失去了所有记忆的夕子小姐则天真懵懂地徘徊在校园里,直到有一天,她邂逅了她的新谷贞一。
这就是一切的真相。
咒高的操场上,苏达将夕子小姐事件的后续告诉了同学们。
就是这样啦。夕子小姐被判断为准一级咒灵,被咒者新谷贞一成了准一级被咒者。
被苏达净化过之后,夕子小姐的实力大打折扣,勉强只有准一级咒灵的水平。
出差回来的五条悟亲自去看了一眼,亲口得出没有威胁的结论。
准一级,在特级咒术师五条悟眼里确实不太够看。
至于她能不能重回特级的水准,那还要看两个当事人自己的造化。
新谷贞一君今年12岁,等他上高中的时候他会和夕子小姐一起入学咒高,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
高层们很在意夕子小姐有自我意识这一点,为了更好的观察与研究夕子小姐,他们邀请新谷贞一成为咒高的预备学生。
新谷贞一听说咒高可以教他更多有关咒灵的知识,在与夕子小姐商议一番后,欣然同意了这个邀请。
等等,乙骨忧太关心道:新谷君也被诅咒了吗?
那一天,他们亲眼看着夕子小姐成佛,在新谷贞一、亲妹妹和其他人面前,夕子小姐彻底放下了过去的一切,立地成佛。
然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回来了。
白发老师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替苏达回答道:
贞一君不想跟夕子酱分开,夕子酱也舍不得贞一君,所以他们互相诅咒了对方,彻彻底底的绑在了一起哦。
五条悟笑起来,以后的日子,夕子会形影不离地跟随贞一,直到贞一的生命走到尽头的那天。
禅院真希抽了抽嘴角:他们居然真的互相诅咒了对方?
难以理解的爱情故事又增多了!
五条悟笑眯眯道:嗯,咒名为爱哟。
看学生们大部分都是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白发老师晃了晃手指:生前遭受的无数苦难与憎恨,都在得知自己被爱着的一瞬间烟消云散,可见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扭曲、最可怕的诅咒。
以至死不渝的爱,诅咒彼此一生一世。
多么可怕的诅咒。
禅院真希表示自己果然无法理解爱情,熊猫表示自己无法理解人类,他们拍拍屁股,强行带着沉默寡言的狗卷棘一起离开了。
锻炼体术才是正经事!来吧,痛痛快快地打一架!毕竟他们的两个同学,一个能召唤特级咒灵,一个能只身闯进特级咒灵的撕头发现场劝架!
可恶,这个学校都是什么妖魔鬼怪啊?!
他们离开后,原地就只留下了苏达、乙骨忧太和五条悟。
五条悟欣慰道:做得不错,苏达。
听到夸奖的苏达朝他腼腆一笑。
乙骨忧太却低着头,手指神经质地抚摸着自己手上的戒指,眉头紧蹙,似乎是在烦恼,又似乎是因什么而感到痛苦。
五条悟歪了歪头,主动关心起了另一个学生:想什么呢,忧太?
乙骨忧太转动着手上的戒指,低声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其实,并不是里香诅咒了我,而是我诅咒了里香。
五条悟微微一顿,似乎有点惊讶,随后却笑了。
是吗?
乙骨忧太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