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时,他也被一名敌人击中肩膀,一整条手臂软软地垂了下去。
另一名敌军的木仓已经转向了正在搏斗中的宁馥。
最大的威胁,当然要最先清除。如果能打死宁馥,或许他和生死不明的另外几个同伴,还能有一线生机。
“开枪!开枪!”
宁舒英在灌木之后,浑身如触电般,随着宁馥的喊声猛然颤动几下。
——最后殊死一搏的时刻,再刻意压低声音已经没有意义。
在拼尽全力绞杀那人高体壮的敌军的十五岁的宁馥,大声呼唤宁舒英。
老周牺牲,小王负伤,现在只有她是她可以依靠的,唯一的支援。
宁舒英手中也有一支小手qiang,保养得很好,但她却几乎没用过。
她当然是知道怎么开木仓的。
在她上一次穿越中,她也参加过不止一次战斗,见过死亡,也制造过死亡。
可她的手,依然止不住地颤抖。
宁舒英拼尽全力,用两只手稳定瞄准,心跳如雷。
如果她打不中……
那个敌人就会击中宁馥。
击中她的战友,她的宁先生,她的……她还没恢复记忆的“母亲”。
如果宁馥死在这里,死在这片尚未有人命名的丛林里,她……还能回到他们生活的世界离去吗?
无数念头蜂拥着闪过宁舒英的脑海,一个比一个动魄惊心。
“砰——!”
那名敌人先于她开木仓了!
一瞬间,宁舒英不知道,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一同停止。
她疯狂地扣动扳机,手木仓连连社畜子弹,却没有一发打中那名敌人。
“啊——!”
不知道哪里爆发出的一股近乎疯狂的勇气,宁舒英一把丢开武器,她从自己的掩蔽后跳出,猛地朝那名敌人冲过去。
她从来没有跑得这样快过。
像一头愤怒的小羚羊,在最后的时刻,试图用自己生嫩的角,与凶恶的豺狗奋力一搏。
她又拉后腿了。
她的懦弱,她的迟疑,她的笨拙,她完全不配生存在战场上的心理素质,让宁馥为相信她付出了代价。
豺狗咬死了她的母羚羊。
她不顾这样的举动是否等同于送死,不顾力量的悬殊能让她的行动换来多大效果,就大脑一片空白地撞上去。
疯狂地攻击那个开木仓的人,用她的手、她的脚、她的牙齿和指甲。
愤怒支配着她。
但她的力量终究还是太弱小了。
不到三十秒,她就被击倒在地,脑袋嗡嗡鸣响,眼前一片昏花。
她想要爬起来,但眩晕、疲劳和缺氧,让她微薄的努力无济于事。
在旋转的视野里,她看见那名敌人垂下步qiang的枪口,对准了她的头。
宁舒英努力地睁大眼睛。
她也来不及感到奇怪,为什么一直怯战的自己,此刻心中竟然没有绝望,也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平静的愤怒和坦然。
——就算是死,我要看着你的脸、看着你的眼睛。
这是她唯一的念头。
下一刻。
有什么东西飞来,“嗖”地一下,cha进那名敌人的咽喉。
那个人“砰”地一声倒下来,正砸在宁舒英的身上。
宁舒英这才眨了一下眼睛,在这个还在抽搐的敌人脖颈上,看到一把熟悉的短刀。
是宁馥的刀。
第164章 重振河山(30)
鲜血如泉涌般喷溅出来。
但宁舒英却没有恐慌,没有颤抖。
她剧烈地喘息着,努力让自己涣散的眼神找回焦距,然后看清了那深深cha入敌人咽喉的短匕。
是宁馥的!
一瞬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说欣喜若狂也不为过。
宁舒英不知打哪来了股力气,她奋力一推,掀开那压倒在自己身上的尸身,猛地跳起身来,捡起对方掉落在地上木仓便朝宁馥所在的方向奔去。
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宁舒英的心都蹦到了喉咙口。
——“站着干什么?”
宁舒英呆呆地看着宁馥从地上爬起身。
一旁是已经死于她的双腿绞杀的士兵。
她头发凌乱,脸颊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外翻的皮肉带着焦黑颜色,血流了半个下巴。
十五岁女孩的面容尚且带着婴儿肥,但挡不住眉眼的明丽漂亮。
现在却仿佛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恶鬼一样。
在那名敌人扣动扳机的瞬间,她硬生生凭着超绝常人的反应速度和腰腿力量,往一侧避让了几寸。
这微不足道的几寸距离,让子弹擦着她的面颊飞过,打进了对面的树干之中。
宁舒英的胸膛猛烈地起伏着,她猛然向前冲了几步,抱住了宁馥。
或者说,一头撞在了宁馥的身上。
然后放声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疼不疼……”
她语无伦次。
宁馥摸了摸她的头发。
“现在没时间疼。”
她短暂地安慰了宁舒英两秒钟,“我们该回去了。”
现在的环境和情势,刚才连续的几声枪响,是极度危险的。
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一最快的速度返回营地。
把受伤的,牺牲的战友都带回去。
***
几人在返回的途中就遇上了前来侦查的战地医院警卫班。
众人看到浑身是血的宁馥和战士小王,都是悚然一惊,再看被宁馥背在背上的,显然已经没有生息的老周,尽皆沉默。
分出一拨人护送他们回营地,另一部分人继续潜入山林之中,他们要去打扫战场,将敌人的尸体也掩埋好。
否则,这样“遭遇战”的遗迹,会很容易暴露战地医院的位置。
天光早已大亮,白惨惨的太阳正悬空中,散发着仿佛能将人烤成肉干的热量。
远方传来隆隆的雷声。
不。
不是雷声。
战地医院内,宁馥他们离开前还充满轻松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
——前线的第一批伤员刚刚送到。
院长看到他们,也只是微微一怔,然后很快吩咐:“把伤口尽快处理一下,马上开始工作。”
大家顾不上来关心宁馥他们遇到了什么情况,也顾不上担忧战地医院的位置是否就此暴露,因为伤员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几乎浑身被鲜血覆盖的宁馥、宁舒英和小王三人,在这里看起来竟然好不突兀。
而远处那闷雷般的炮响,昭示着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诶那个伤员,那个伤员你站那儿干什么?!好胳膊好腿的别挡道!”
卫生队的一个护士大声喊道。
不怪她脾气不好,——源源不断送下来的伤员让人压力剧增,这还称不上合格“医院”的营地里,到处都是鲜血和呻吟。
“来来,趁我这还没有手术,你伤哪了我给你处理一下——”
那护士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一把脆亮的嗓子已经都喊哑了。
宁馥转回脸来就把她吓了一跳。
等再稍稍洗清了血迹,护士拿纱布的手才一顿。
她认出了自己的同事和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