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医院的院长听说两个俘虏是宁馥放开、救下的,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小丫头,竟然本事打成这样?!
一边怀疑自己的耳朵,院长一边迅速地做了决定:医院所有人员和重要器材,今晚全部搬入猫耳洞中过夜,以防再次受到轰炸。
这一炸,大伙都已是惊弓之鸟。
谁也不敢保证,敌机还会不会回来,有没有真的发现他们。
警卫班负责警戒,一个下午,所有人都搬进了山洞里。
每个人都带了不下自己体重的医院物资。
食物反而全都被扔在了医院的残垣中。
现在最金贵的,是药品,是干净的纱布和消毒设备,是价值高昂不好携带的呼吸机。
吃饭是最后考虑的问题。
这个晚上注定是个饥饿的晚上。
猫耳洞有大有小,当然,这都是相对的。
这玩意儿之所以叫这么个名字,就是因为小得像猫耳朵。
有些是天然形成的,也有些是战地医院选在这里后,警卫班带人连轴转挖出来的。
最小的只能容一个人侧着身子窝在里头,最大的也就不过容纳两三人。
外面哗啦啦地下起雨来,夜间气温骤降。
宁舒英打着哆嗦,肚子里“咕噜噜”地叫起来。
她抿着嘴唇,盯着外面漆黑的一片,听着淅淅索索的雨声。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
是她眼熟的包装。
“你别生气了。”
依依不舍地把最后一小块巧克力递给她的宁馥真诚而无辜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宁馥:弱小可怜能吃又无辜
但是俘虏像逃跑的话可是会下毒手的哦。
第162章 重振河山(28)
外面是一片雨帘。
猫耳洞是刚挖出来的,泥土还都是新翻出的,阴寒湿冷。
有防雨防水的塑料篷布,但那是专门给医院的器材和药品用的。
两个女孩只能和衣而卧。
宁舒英吃了那一小块巧克力。
那是他们的战士从前线缴获的,是宝贝东西,在战地医院养伤的时候悄悄塞给她的。
女兵稀少,特别是野战医院的女护士。
战士们当然是不愿意受伤的,但如果能在治疗和养伤的时候遇上女同志,温温和和地抚慰一两句话,轻轻巧巧地给伤口换上新纱布,也是一点难得安慰。
所以宁舒英那里压箱底的东西还真不少。
在自己的时代,什么糖果她没吃过?
只说巧克力。比利时进口的,纯度极高的,花俏到包裹着各色坚果的,贴金箔的……
早就吃得厌了。
记忆中从来没有那一粒糖果,像她刚刚吃到的那手指肚大小的巧克力那样甜。
山洞里安静极了。
两个人凑得很近,因为地方狭窄,也因为取暖需要。
宁舒英已经很困了,但她看到宁馥在黑夜中毫无睡意的眼睛,也不由得强撑起沉重的眼皮,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知道宁馥为什么不睡。
她要为她们警戒。
宁舒英心里涩涩的,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执意要睡在外围。
“我比你大一岁呢。我保护你是应该的。”她说。
宁馥迟疑地看着她,看起来似乎不大相信。
宁舒英一把把她推得靠里了一些,然后故作淡定,“你叫我一声‘姐姐’,以后你都睡里面。”
好像是怕这个条件的诱惑力不足,她又补充了一条——
“以后还可以给你好多好多巧克力吃。”
不知道如果她们还能穿越回去,宁馥aka她妈aka宁先生,还会不会喜欢吃。
但很显然,即使是在黑暗中,宁舒英也捕捉到了女孩眸子里一闪的亮光。
她心里那个得意、那个美啊!
再没有什么比这滋味儿让人满足了!
然而下一秒女孩就打破了宁舒英美滋滋的幻想。
“你睡里面。”
她淡淡道。
“夜里可能会有敌人摸上来,他们会直接往洞里扔集束手榴弹。”宁馥面无表情地道:“还有野外的动物。现在天气不好,它们也很愿意有个像巢穴一样躲避的地方。”
“可能是鬃狗,或者野猪,还有蛇。”
宁舒英刚刚因酝酿反驳而瞪起来的眼睛,就随着宁馥一样一样列举可能要与她共眠,或着直接干掉她占据这个山洞的动物而一点点恢复了正常大小。
最后默默挪到里面去了。
“我,我才不是害怕这些……战场都上过了,才不会胆小!”
宁舒英依旧嘴硬,“我会骑马,还会打枪,这两样我都厉害着呢!”
宁馥望着外面的雨幕,用心不在焉地“哦哦”回应她。
宁舒英十分不满,“我和你说真的呢!你别不信我!就算没有你,我会变得很厉害……”
她实在太困了,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恍惚之间,将这个十五岁的少女,当成了白马寨的宁先生,又或者,在现实世界里,那个养大了她,却从未正眼看她一眼的女人。
宁馥也在想着自己的事,过了一阵,才意识到四下里只有寂静的雨声,再转过头,滚到洞内的宁舒英已经蜷缩成一个小团,睡着了。
***
宁舒英做了一个很可怕……或者说,很奇怪的梦。
她梦见自己从很高很高的悬崖上坠落,掉进一汪又深又冷的水里。
她拼命、拼命地往上游,刚冒出水面,还没呼吸到几口新鲜的空气,就对上了黑洞洞的木仓口。
她身旁还有一个人,应该是她的战友。
她拼命地大喊:“快跑,快跑——!”
但无济于事。
木仓响了。
那还没来得及看清容貌的战友的脑袋,就被打爆了。
一蓬热淋淋的鲜血,扑在宁舒英的脸上。
她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你叫的好大声。”
女孩淡定中透着一丝嫌弃的声音,将惊魂未定的宁舒英从梦境中拉了回来。
宁舒英剧烈地喘息着,眼神中是难以褪却的恐惧。
只有和梦境中截然不同的温暖,让她感到一丝真实。
——宁馥用自己的身体揽着她。
猫耳洞里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雨水。
宁舒英这才意识到两个人离得有多近。
她吓了一跳。
“你一晚上都没睡吗?!”她不可置信地问道。
宁馥朝她笑笑,“睡了一会。”
洞口外有一条被短刀钉死在泥地里的蛇,蛇头三角形,剧毒。
这是在她“休息”期间的战果。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战斗本能究竟从何而来。
但既然她们身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宁馥不介意充分发挥自己的本能。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宁馥轻声问:“你梦见什么了?”
宁舒英脸色惨白,她左手紧握住右手手腕,想止住自己下意识的颤抖。
不过嘴巴还是很硬。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