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付出性命,热血沸腾的一切——
竟然都是一场梦么?
她像一个溺水者,试图抓住任何与那段历史、与自己那段经历相关的蛛丝马迹。
——就像抓住救命稻草。
但她不敢回家。
醒来后的一星期里,宁舒英要么是借宿在狐朋狗友家中,要么就是在外面玩到半夜,随意开个房间。
她害怕面对家里那个,被她呼作“母亲”的,与宁馥有着相同名字的女人。
因为她太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了。
她自私,从来不关心其他人的感受;她嫉妒,丈夫的任何一丝注意力都不被允许分出去;她疯狂,连大学还没毕业的学生都要下手。
她是宁馥的每一个反面。
宁舒英害怕回到家,见到“那个宁馥”,会彻底毁掉她的回忆。
然后她就被打包塞进了学校的暑期项目。
在那座博物馆里,她亲眼所见,亲手触碰,都是曾经真实发生的历史。
这仿佛给了宁舒英勇气,给了她回来面对这该死的、可恨的真实世界的主心骨。
她也不得不面对心中的疑惑。
那个时空中的邓蔚卓,是不是现在的邓蔚卓?
那个时空中的宁馥……是不是现在的宁馥?
她不知道自己期待的答案,究竟是“是”还是“否”。
昨天夜里,趁着宁馥不在家里,她偷偷回家,摸进了主卧。
——她想偷翻一宁馥的老照片。
她想看一看,那人年轻时的模样,是否也与自己记忆中的人,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早餐桌上,宁馥拿起一只芋头,宁舒英眼巴巴看着。
宁馥:不会自己剥吗?
宁舒英:哼,她果然不是她!
马场,宁馥跨上骏马,宁舒英眼巴巴看着。
宁馥:想学给你报个班。
宁舒英:哼,她果然不是她!
第155章 重振河山(21)
宁舒英今年夏天就要升初三了。
她的成绩,哪怕是在这所集中了全b市大多数纨绔子弟的私立学校里,也名列后茅。
别说考本市的重点高中和国际学校,就是分分钟送出国去,她也是踩凳子够月亮——差得远了。
虽然这份“家教”的工作是在一种诡异、奇怪、尴尬的氛围下被交给他的,但邓蔚卓不打算敷衍了事。
而且他还有其他事,要问这位大小姐。
“今天晚上……出去浪不?”
玩的好的小姐妹亲昵地趴到宁舒英背上,在她耳朵边态度暧昧地说道。
前段日子宁舒英新添了爱好,飚摩托车,认识了一群机车仔,都众星捧月似地围着她转。
机车的危险和刺激,对于一帮家里有钱,整天专精吃喝玩乐寻求新鲜的少年来说,格外具有一种陌生而新奇的吸引力。
更何况,那群机车仔里,有好几个长得还挺野的。
宁舒英却有些兴致缺缺。
“我今天……”
她想到她妈那个小奶狗很可能正拿着一堆物理习题册等在家里,心里一阵翻腾。
还不如那个世界里的邓蔚卓呢!
虽然也是天天一副死人脸,动不动就说教,除了宁馥跟所有人都合不来……但他是她的同志。
不是被她妈包养的小白脸!
“去嘛去嘛!”同学缠股糖似地摇晃宁舒英,“这几天你是怎么了,从云南回来一直也没带车出来玩!之前可是说好了给我介绍最野的那哥们的!”
“难不成是你妈管你太严了?还是……还是你这家伙背着我们谈恋爱了——?!”
同学一边说,一边伸长了脖子去瞧宁舒英随手放在课桌上的手机界面。
宁舒英原本有些犹豫,反应过来后,她飞快地按了锁屏键,然后把人从自己身上掀下去。
“觉得没意思了。不想去。”
说完拎起背包往肩上一甩,走出教室。
“假装什么很好学生啊,真是的!”被她甩下的女生一脸悻悻。
“历史作业还是抄我的呢,搜抗战历史装什么样子!”
宁舒英并不知道“好姐妹”翻脸比翻书还快,不过她也并不在意。
——她只是慢吞吞地走在别墅区绿化极好的便道上,走出一种优哉游哉、满不在乎的“气势”来。
反正不能让那女人看出来,她是因为她今天回国才提前回家的!
绝不!!!
自己在心中预演了各种场景,默默排练好了不卑不亢、高冷淡然的神情和语气,宁舒英终于走到了自家房子门口。
然后一愣。
田姨拿着剪刀出来,在花圃里剪了几枝花,直起身来不经意地一瞥,这才看见正站在大门口走神的宁舒英,赶紧过去开门。
“舒英,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从宁舒英读了初中,回家的时间那是越来越晚,原先她上下学是有家里的司机接送的,她愤恨这种不自由,跟宁馥提过两次,宁馥就很干脆地把司机撤掉了。
不像那些事无巨细地操心着自己孩子衣食住行的家长,宁馥可没准备参详什么育儿指南和培养手册。
至于宁舒英每天怎么回来、什么时候回来,也根本不在她关心的范围之内。
只要“宁舒英”这个家中养女的符号没有死、没有消失、没有干出有辱门楣的事情就行了。
宁舒英也一样。
她早就在为搬出宁家悄悄存钱,只等十八岁远走高飞。
对于那个名义上的母亲今天去那艘游艇上度假,明天去那个酒会上交际,她也根本没有想要了解的欲望。
可以说,这“母女”二人,从来就没怎么在意过对方的行踪。
然而下一刻,田姨就从宁舒英口中,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问句——
“宁馥人呢?她怎么没回来?”
在田姨逐渐瞪大的,透着惊讶的眼睛里,宁舒英看到了自己脸上无法掩盖的局促。
她暗自磨了磨牙,扭头就走。
田姨欢天喜地地追在后头。
“说了多少遍了,这孩子,不许对你妈妈直呼其名。”
她又道:“宁总今天的飞机,说是因为那边的天气要延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怪不得今天早早就回来了。
怪不得回来不进门,站在大门口张望,原来是没看见她妈的车,心里头正失落呢!
田姨美滋滋地想——
这天底下,哪有成仇的娘俩呀!
宁舒英快步甩开絮叨不停的田姨,恨不得一头撞死。
结果一进屋子,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人,才想起似乎、好像、大概还有补课这一回事。
宁舒英往沙发上一坐,半分好脸色没有,“我今天没有心情,你请回吧。”
邓蔚卓却是早料到了她的反应,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顿了顿,道:“她将你的学习成绩交托给我,我就要完成我的工作。学习原本就是一项艰苦的工作,并不是非要在你兴高采烈的情况下才能进行的。”
宁舒英:“你——!”
好一个巧言令色,好一个巧舌如簧!
宁舒英怒极,反而冷笑道:“你在宁馥面前,可不是这幅样子吧!”
邓蔚卓面色坦然,“当然。”
宁舒英气的手抖。
狐狸精!
邓蔚卓却不等她再说话,直接打开了习题册,“在她回来之前,这几道题重新过一遍应该是来得及的。”
邓蔚卓满意地看着刚刚还要跳脚的宁舒英,竟真的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到了习题上。
就仿佛“宁馥”这两个字有某种魔力,能让宁舒英这个叛逆得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那个猜测,再次从他心中浮起。
应付走来送水果的田姨,邓蔚卓用漫不经心的口气突然道:“昨天晚上进她的卧室,你去做什么了?”
宁舒英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她按下怦怦乱跳的心脏,看了邓蔚卓一眼,又迅速地避过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