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动静已经离得愈来愈远,枪声和沉重的脚步声果然是渐渐的冲着另一边去了。丁岩尚在一边很后怕的说幸而今天梅机关没有把他们的狗给带出来,萧冀曦却知道这其中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幸运两个字就能概括的。
一早就知道军犬比人更加难缠,兰浩淼那边想法子在那些要用于给军犬做饭的食材里动了手脚,估计现在梅机关豢养的那些狗已经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兰浩淼用的不是毒药,当然不是心疼那些狗,只是单纯让狗腹泻更不容易被查出来,拿去化验也化验不出什么有效的成分,八成会以为是食材不够新鲜才出了问题。
这就更不容易牵连到旁人,毕竟在梅机关的外围安插人手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说在入口的东西——就算是入狗嘴,但不得不说没准这些狗在日本人眼里要比七十六号的众人要可靠的多,重要性自然不必多提——里动手脚,也就不能全然算外围成员。
“丁兄,我们今晚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尽管放心。后续的事情,我也都会处理好,就算真有人问起,你也推说自己休息的很早就是了。”萧冀曦说话的时候,注意到丁岩听的相当认真,似乎生怕遗漏了些什么,这是个好兆头,证明不论是因为恐慌还是旁的原因,丁岩总归是开始信任他了。
“可是我不在家中这件事,也瞒不了旁人。”丁岩忧心忡忡的说着,目光依旧在萧冀曦的胳膊上来回打转,这让萧冀曦颇不自在,下意识的想把手收回去,结果很不幸的牵动了伤口,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幸而没什么人能听到。
萧冀曦一时间还以为丁岩已经发现了他住处周围的那些来自不同势力的监视者,不由得有些心虚。因为丁岩的身份要紧,不光是军统中统的人时常注意着动向,七十六号自己也常很不放心的紧盯着他的住处,所以军统内部能找到的监视丁岩的机会并不多,既担心被七十六号发现,也担心被丁岩自己发现。
只丁岩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能发现这些的样子,萧冀曦几乎觉着是自己低估了他。
但是丁岩紧跟着又说道:“若是有谁路过我家,自然一眼就能知道我是在说谎。”
萧冀曦在那一瞬间很想摇晃着丁岩让这人把自己刚才抱有的期待给还回来。
不过他最终会忍住了这种冲动,以十二万分的耐心回应道:“丁兄是对自己的住处没什么了解,以我之见,只要你咬死了不放说自己是提前睡下了,也就没人能反驳。”
因为丁岩的卧房并不算很适合瞭望的一个地方,萧冀曦一早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平日里要确认他是否在家还算容易,到了晚上,以兰浩淼转述的监视者的话来说,那就是什么都看不见,恨不能贴在窗玻璃上听这人在没在里面喘气。
而七十六号的人虽然在关键时刻能破门而入探查真相,今晚却还不具备这样做的理由,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总归信我的,这方面我要有经验的多。”萧冀曦豪气干云的一拍丁岩肩膀,这样笃定的姿态总算让丁岩看上去彻底的安心了。
萧冀曦随即话锋一转。“只是还有一件事,要丁兄帮忙,也算是不情之请。”
丁岩好容易放松下来,听了这话又立即紧张起来,他当然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但又没法对什么事情都打包票,只好很谨慎的看着萧冀曦,等他先把下文给说出来。
“虽然可能有些为难丁兄,但我实在找不到旁人帮我把子弹给取出来。大半夜的去找我师兄未免有些太过奇怪,又怕吓到青竹,所以只能请丁兄动手,等我们回书店之后,帮我把子弹给拿出来。”
萧冀曦想,也许他不应该说的这么详细,眼见着丁岩的嘴唇已经有点发白,显然是想到了取子弹的场景。
“可我也没有麻药。”丁岩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虽然眼下做出来的姿态大多都是为了骗丁岩,可是萧冀曦听了这话,还是很真情实感的被丁岩给逗笑了。
“当然没有麻药,只疼的是我,你不用担心,青竹会帮我把胳膊按住的。”
丁岩的嘴角抽了一抽,似乎是在替萧冀曦害疼。
“要是个贯穿伤,也免去这么多麻烦,运气真是不好。”萧冀曦知道丁岩一定会答应,只是眼下还有些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因此也不急着催,只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可贯穿伤更容易失血过多......”丁岩的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萧冀曦有些疑惑地抬起眼来,丁岩则嗫嚅道:“家父是个医生,所以我从前看过一点书,只是年深日久,记不太清楚了。”
萧冀曦很明白,这并不是真话。丁岩的父亲已经死了十几年,丁岩要真的只是在那时候看过一些医书,无论如何都不会清楚的记忆里面的内容到今日,大概这其中经历了无数次少年人因思念亡父而反复翻阅那些书籍的过程,只是丁岩不愿意说。
他没有指出其中的漏洞,只很放松一般的笑了。“那便更好了,至少丁兄有些专业知识。”
“若,若是太疼的话,回头别记恨我就行了。”丁岩沉默了片刻,终于答应了下来。
他似乎还有些话想要说,所以萧冀曦很善解人意的沉默着等待下文。
“其实,我年龄比你还小些,我见过你的档案。”丁岩终于积蓄了足够的勇气,开口却是这样一句听起来不知所云的话。
然而这话让萧冀曦眼前一亮。他很清楚丁岩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一直有意在跟七十六号的所有人都拉开距离,而其他人因为不愿意招惹嫌疑,也不怎么与丁岩交流,而今丁岩肯这样和他说话,就证明两人之间的关系进了很多。
“总不能喊你老弟。”萧冀曦耸肩,因为忘记了伤口的存在又成功的吃了一番苦头。“不过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我便喊你名字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