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就是在夸你。”见她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楚陆离松了一口气。
九幽摸了一下腰间的龙纹玉佩,“其实有没有什么储君的气势我不晓得,这一身很值钱倒是真的。”她琢磨了片刻,神色认真地继续道:“你觉得好看,大约是金钱的光芒吧。”
且不论玉佩、东珠这些装饰物价值几何,光这身袍子的布料就有“一寸缂丝、一寸金”的说法。
楚陆离嘴角抽搐了一下,“你的眼里是不是只有金钱?”
九幽转眸瞥了他一眼,语调随意道:“不啊,我的眼里还有你啊。”
她的语调明明轻飘飘的,可楚陆离的心却像是突然被一股大力拉扯了一下,扯进了深海之水中,逃无可逃,那种密不透风的感觉叫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脚步也下意识停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的他看到九幽已经走远了,连忙小跑几步追了上去。
他眼神游移了一下,然后别别扭扭地道:“以后,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我哪里说乱七八糟的话了,我们好歹也同生共死过那么多次了,我说我的眼里有你,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里有你与心里有你,代表的意思可是相差无几。
楚陆离的嘴张了张,又默默闭上,有无数的话卡在喉咙里,却不知该怎么说出来,而他乱糟糟的思绪很快就被九幽接下来的话给打断了。
“虽然每次都是我救的你吧,但我不嫌弃你,弱点儿就弱点儿吧,我强就够了。”说着,九幽拍了拍楚陆离的肩膀,语气仿佛饱含艰辛。
楚陆离的脸瞬间黑如锅底,“呵呵”一笑,“那还真是辛苦你了,我谢谢你啊。”
九幽装作没听出来他话里的阴阳怪气,笑着应下了他的道谢之语,“不客气。”
楚陆离哼了一声。
九幽出了宫门,然后望了一眼远处树荫下停着的一溜儿马车,找到目标之后便径自往那里走去。
守在马车边的车夫看到缀在九幽后头的楚陆离,连忙将车凳放了下来。
九幽踩着车凳上了马车,正要俯身进入车厢时,她的动作便停住了,回身,默默地望着楚陆离。
楚陆离一脚踩在车凳上,一脚踩在车辕上,见九幽回头,他有些纳闷地问道:“你不回你的长毓宫,上我的马车做什么?”
从半个月前九幽需要上早朝开始,她嫌太子府与皇宫来回奔波太累,便搬回了长毓宫,所以楚陆离才有此一问。
九幽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目光下移,提醒了一句,“脚。”
楚陆离顺着她的目光向下看去,便发现自己的墨色锦靴正踩在九幽的袍角处。
他连忙将脚移开,然后看着留下的白色脚印无比气虚。
九幽也没管那个脚印,进了车厢,然后坐在了左边。
“对不起啊。”楚陆离坐在了右边,一坐下便立马道歉。
就是衣服被踩了一脚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九幽并不在乎,“没事儿。”不等楚陆离说什么,她接着道:“上早朝太没意思了,从明天起,我就告假,不去了。”
楚陆离的注意力被她的“告假”二字吸引,问道:“用什么理由?”
“就说夜里感觉热,吹了一会儿冷风,得了风寒。”九幽的理由随口就来。
楚陆离透过轿帘看看外头当空照的骄阳,再看看眼前面色红润的人,选择了沉默。
九幽吩咐了外头的车夫一句,“去太子府。”
身上的朝服太显眼了,她得先回太子府将衣服换了,然后再去玩耍。
没听见楚陆离表达异议的车夫调转马头,往太子府的方向而去。
换了一身衣服的九幽出了门便发现楚陆离还等在外头,她问了一句,“你何时去应卯?”
“七日后。”官儿太小,不需要去上朝,但还得早早应卯。
“嗯,足够了,走吧。”九幽心里计算了一下路途中所需的时间,以及在那里待的时间,七日绰绰有余。
楚陆离困惑,“去哪里?”
九幽吩咐下人去准备马车,边往外走,边答道:“带你去玩儿。”
从旧年腊月初去北州,一直到现在,感觉都没有彻底轻松过,哪怕回京城时慢慢悠悠的,可心里有事儿,轻松不起来。现在所有事毕,自然得去嗨一下。
楚陆离眸光闪烁,“所有你翘了早朝,就是为了带我去玩儿?”
这个还真不是,她纯粹觉得上早朝浪费时间而已,但看着他的神色,九幽睁眼说瞎话,“当然了。”
楚陆离觉得自己不该答应的,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去哪儿玩?”这话一出口,他眸中便划过了一丝懊恼。
九幽没太注意他脸上的神情,“那个地方我们去过一次,坤罗城,后日便是坤罗城每五年才会举行一次的金秋盛会,我们去凑凑热闹。”
金秋盛会楚陆离自然知道,毕竟坤罗城距离京城也就一日的路程而已,若是快马加鞭,半日就能到达。
这种热闹至极的场合他基本上没有去过,人太多,容易发生混乱。他可不想被人浑水摸鱼捉了他,然后去威胁他父王。但现在,他任性地不想考虑这些。
“要带护卫吗?”
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太子府的后门处,马车上没有挂牌,除非一直关注太子府的人,不然待马车驶入京城主街道,车水马龙,谁也不会猜到马车里坐的是何人。
“我们是隐秘出行,带护卫多显眼。”九幽说了这么一句后,微微仰首看了楚陆离一眼,含笑问道:“怎么?害怕?不敢去?”
楚陆离觉得自己被嘲笑了,“谁怕了,去就去。”
九幽上了马车。
这次楚陆离特意等她进了车厢才上去,免得又踩到她的袍角。一坐定,便听见九幽道:“不用害怕,有我在,天王老子都不能将你怎么样。”
楚陆离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接不上九幽的话了,总觉得对方的话有歧义。
好一会儿后,他才低声道了一句,“自大。”
……
上次来时,坤罗城银装素裹,银白一片。现在却是金秋九月,满城菊花香。
坤罗城的金秋盛会极为出名,所以各地慕名而来之人不在少数,客栈都已经爆满。
马车停在了一座门前挂着红灯笼的府邸前,由于天色已晚,红灯笼里已经点上了蜡,温暖的光芒照亮了门前的一方天地。
楚陆离认出了这是上次他们住过的地方。
庭院是熟悉的庭院,下人是熟悉的下人,房间也是熟悉的房间。
九幽停在房门前,问了一句,“还要与我同住一屋吗?”
看着她眉眼间的笑,楚陆离移开了视线,语调硬邦邦道:“不用。”
上次非要和对方住在一起,就是怕他跑了而已,现在他们是来玩儿的,自然不用再担心这个问题。
现在看他的笑,总觉得像是在嘲讽什么,他不会以为上次他非要与他住在一起,是怕鬼吧?
楚陆离想解释,但又觉得解释了就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不由有些气闷。
九幽指了指隔壁,“你住隔壁,有何事便吩咐下人,早些休息吧。”
说完,九幽就进了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楚陆离去了隔壁,发现这个房间与九幽所住的房间没什么区别,陈设都是一样的。
坐了许久的马车,他也累了,简单洗漱后便睡了。
金秋盛典还有一日才会开始,二人在府中无所事事了一日,然后便早早睡下了。
直到来到坤罗城的第三日,二人才出了门。
九幽一身淡金色绣缠枝菊纹的长袍,面上戴着金蕊纹半面面具。
楚陆离穿着一身绯红色绣缠枝菊纹的长袍,面上也带着金蕊纹半面面具。
二人的打扮除了衣物颜色不一样外,几乎没什么区别,一瞧便知二人是一起的。
二人所过之处,行人下意识让开了路,哪怕看不见二人的脸,可行人还是不由自主地将视线移了过去。
“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两位贵公子,气质不凡呐。”
“我觉得可能是京城里哪家高门大族的公子,也就那样的富贵窝才能养出这般风度的孩子吧。”
“你们说,金菊仙子会不会选中他二人中的谁与之共奏仙音?”
“若他们去了金菊楼,还真有可能会被金菊仙子选上,毕竟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这般风姿绰约的人,也没见过几回。”
听着后头传来的话语,楚陆离微微俯身,在九幽耳边问道:“什么是金菊仙子啊?”
他只知道金秋盛会,金菊仙子是个什么东西,还真没听说过。
九幽既然来了坤罗城,自然做足了准备。
“金菊仙子会在每一次金秋盛会结束后的几个月间从坤罗城的十岁少女中选出,然后教她琴棋书画。在五年后的再一次金秋盛会上,金菊仙子会坐镇金菊楼,出十道题,欢迎各位公子挑战,若能在赢她的同时还得其欢心,便可与她一同弹琴奏乐、吟诗作画,共度这个美妙的夜晚。”
楚陆离被面具遮挡的眉眼微微一皱,“这也没什么意思嘛。”
九幽撇了他一眼,补充了一句,“要成为金菊仙子,首要前提是容貌得上佳。”
这下楚陆离明白了,“原来是为了美人啊。”
“以往的金菊仙子有好几位都嫁给了赢她的人,所以这项活动还挺受欢迎的,毕竟才貌双全的美人,哪个男人不心动。”
楚陆离“切”了一声,对此表示不屑,“据你方才所说,金菊仙子应该只对容貌有要求,对家世没有要求,所以以往的金菊仙子也不一定都是嫁给了那些男人,还有被纳为妾室的吧。”
九幽打了个响指,“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