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宝珠笑了笑,道:“所以啊,皇上要多注意身体,早睡早起,三餐正常。别生闷气,别发火。肝火郁结,容易衰老不说,还容易猝死。”解释道,“猝死就是突然死亡。”
看着康熙又要发怒,急忙说:“忠言逆耳,臣妾是为皇上着想。别人怕皇上,不敢在皇上面前说实话,那不是真心的对皇上好。臣妾是个十分敬业的妃子,真心为皇上着想。”
康熙坐在龙椅上,听着朝臣们你一言我语的辩论斗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他甚至能感觉到身体在一点一点的衰老。
下朝的路上,就让人去传召太医。五六名太医说的话,大同小异,诸如皇上太过操劳,肝火盛,多注意休息,调节清淡饮食等等。
乾清宫里一连召见那么多太医,极不寻常。太皇太后等不到康熙去给她请安,就差了苏嬷嬷前来问究竟。
毓庆宫里也得知了此事。
太子想去向康熙问安,被凌普拦下了,“这是奴才暗自打探来的消息,殿下没接到旨意,就当是不知。”
太子为康熙担忧,“吾寻别的理由求见。”
康熙看到五尺多高的太子,又想到已经成亲的大阿哥,再一次认识到自己老了。
马上就要做祖父的人,能不老么。
没心思听太子的话题,草草的把他打发了。
康熙的状态明显不对,太子不放心,想去承乾宫问问皇额娘可知道皇阿玛焦虑的原因。因着康熙不准他随便去后宫,也只得作罢。
佟宝珠只是不想让康熙宿承乾宫的时候,半夜里总折腾她一会儿一起床,才故意说他衰老。以便让他好好睡觉。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这番话,掀起了轩然大波。将近中午的时候,被太皇太后叫了去。
“昨晚在承乾宫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皇帝接连召见太医,又不肯对太医具体哪里不适。”
佟宝珠想了一会儿,才回答:“皇上在孙媳那里,跟以往没什么两样。”
“昨晚同房了吗?”
“没。”佟宝珠如实说。
太皇太后顿时明白了,皇帝大约是在房事上不行了。接着又召见了几个经常被翻牌子的嫔妃询问。
这一问不当紧,才知道皇帝牌子翻的勤,同房的时候极少。前半年几乎没有,后半年是十天半月才偶尔幸一次。
难怪不愿意去承乾宫了,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再仔细一想,才发觉后宫中已经一年,没传出谁有身孕的消息。前两年,可是一年几个。
这事没法跟康熙直接谈论,太皇太后又召来了佟宝珠,“人吃五谷杂粮,谁都会有病有灾。皇贵妃好好开导皇帝,让他面对自己的问题。”她把康熙突然召见太医,归结为是皇贵妃开导了他。
佟宝珠不明所以,只是喏喏称是。
整个后宫里,还是皇贵妃真正地关心皇帝。太皇太后想赏她些什么,又想不到慈宁宫里有什么金贵的物件可赏。
金贵的东西,早就赏给皇贵妃了。
“皇贵妃有什么愿望没有?”太皇太后轻拨着佛珠笑问。
这可把佟宝珠问着了,她还真没有具体的愿望。或者是说,没有能说出来的愿望。
她的愿望是康熙别发神经,动不动就给她甩脸子。甩脸子也行,别甩那么久的脸子。能像前两年那样相安无事,这样的生活就行。
至于是否对她信任,这一点也不重要。帝王本来就多疑,不信任某人也正常。
但太皇太后这么问着了,也不好不说。否则,是不珍惜太皇太后给的机会。
佟宝珠稍想了想道:“孙媳能不能把皇祖母的厚爱,赏给别人呢?”
“哦?”太皇太后笑道,“皇贵妃想把愿望赏给谁?”
“八阿哥。”
佟宝珠道,“昨晚八阿哥不知因何事求皇上,很急切的样子。皇上没准。孙媳是想,他若是想求颗甜梨,不能赏他甜梨,能不能考虑赏他一颗甜枣呢?这样以来,八阿哥不至于太过失望。”
又说道:“这大清国,除了皇上,也只有皇祖母能满足孩子们愿望了。”
八阿哥的额娘卫氏,当年还是她提拔的人,安排在皇帝跟前伺候,以便给她汇报皇帝的一言一行。被皇帝宠幸后,塞进后宫里。后来这人太不争气,她懒得再过问。
此时,提到八阿哥,太皇太后也乐意做这个人情。当即吩咐宫人:“去把八阿哥叫过来。”
乾清宫。
康熙独自坐在西暖阁里,仔细回想这半年的生活。因为贵妃的缘故,他几乎天天都在生闷气,能不衰老嘛。
他对贵妃生气是来源于德妃同他说的那些话,德妃说她心悦于他,不是因为他是皇帝,而是因为他是她男人,是她孩子的阿玛。
每次知道他翻别人的牌子,她都难受的要命,又只能默默忍着。
他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于是问:“你难受什么?”
她说:“嫔妾希望皇上是嫔妾一个人的,只和嫔妾有肌肤之亲。嫔妾知道这是妄想,但还是想让皇上知道嫔妾的心意。还好嫔妾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嫔妃,如果嫔妾身处高位,定会想办法日日夜夜霸占着皇上。”
他就是在那时候惊然发现,贵妃从未有过,想霸占他的念头。总是把他往别的嫔妃处推,还教他如何和别的嫔妃们相处。
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叫来了纳兰性德问他和他夫人生前是如何相处的。纳兰性德正处在丧妻的伤感中,一打开话匣子,就说个没完。大体是说,当初卢氏天天为妾室们吃醋,每次他宿妾室处,卢氏都要整夜不睡。忧思过度,所以才会早逝。
抱着吃醋才是真爱的念头,康熙回忆了他和贵妃的相处过往。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贵妃从未把他当成一个男人去爱!一直把当他成了傻子去哄骗!用虚情假意,换取他的真心
朕的心思是全部在国事上,但朕不是傻子。不论是什么道理,只要稍一用心想,就明白了。
康熙想到这里,心里的火起,又一蹿三尺高。说什么以前爱,现在失望了不爱了,骗鬼去吧,骗不到朕!
朕等着你来求朕的那一天,到时候再给你一一的算总账。朕现在不屑于,给谁争论爱与不爱的问题。朕是天子,才不稀罕一个小女子的爱。
朕就是纯粹地生气被人蒙骗这回事!!
梁九功进来,低声道:“主子。刚慈宁宫里传话过来,太皇太后说,长春宫里的人住的太多了,有些挤。想让八阿哥搬去承乾宫。问您是否准许。”
又道:“慈宁宫里的奴才在外面等着回话呢。奴才听说,八阿哥这会儿就在慈宁宫。”
康熙回了回神,怒声问:“谁让他去太皇太后的?又是你?”
“回皇上的话,不是奴才。奴才哪有这个胆子。奴才听说,皇贵妃也在慈宁宫里。”
长春宫里挤,乾西五所都空着呢。这句话在康熙心里荡了荡,说出来的却是:“依太皇太后的心意。”想反对,没理由反对呀。
康熙郁结极了,到了半下午,终于想到了个暂时阻止的法子,吩咐道:“去长春宫传朕口谕,等朕南巡回来,再让八阿哥迁宫。”
“回主子的话,奴才听说,八阿哥从慈宁宫回去,就开始让宫人搬东西了。奴才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安顿好了。”
康熙:“……”这只兔崽子。分明是没把朕放眼里,“去传话,朕今晚去承乾宫里用晚膳,给八阿哥接风。”
哎哟,主子这是恼了,连接风这样的词,都用上了。梁九功慌忙道:“喳!奴才这就去传话。”
长春宫里。
八阿哥给惠妃磕了三个头,“儿子这就去承乾宫皇额娘那里了,以后儿子每日都来给额娘请安。”
惠妃慌忙扶起他,“胤祀,你这是干什么呀!你生下第一天,就抱来了本宫这里。一天天的看着你长大,在本宫心里,你比你大哥还要亲。你能有更好的去处,本宫打心眼儿里为你高兴。”
八阿哥刚向她提出,想去承乾宫里住,惠妃很不高兴。她这冷锅冷灶的,连个养大的皇子,都嫌弃了。没当即应他,说是考虑一下合不合适。
转头把这事说给了大福晋。
大福晋说,养别人的孩子干什么呀?不过是,想让他记着您的恩情。您现在高高兴兴的放他走,就是对他的大恩。这种成全他的恩情,他得记一辈子不忘。您要是挡着不让他走,养恩没了,还会恼您。他跟着皇贵妃,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他将来升官晋爵,对额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惠妃仔细一想,可不就是嘛!还是儿媳妇考虑的周到。赶快给八阿哥说,她各方面都考虑了,去承乾宫里非常合适。并鼓励了他一番。
想到大福晋说的这些话,惠妃又说,“以后不用来给本宫请安,也尽量少给你亲额娘请安。你既然搬去了承乾宫,就好好孝敬你皇额娘,把承乾宫当家,把皇额娘当成你亲额娘。你皇额娘人好,她不会亏待你。你将来有出息了,能被你皇阿玛重视,就是对本宫最大的孝敬。”
接着又语重心长道,“本宫想你了,会去承乾宫里看你。你记着了啊,以后没事不准来长春宫。要一心一意的待你皇额娘。人心就是换的,你真心待她;她自然真心待你。”
一通贴心话,把八阿哥说得泪流满面,又跪在地上磕头,“谢谢惠额娘,您永远都是儿子的额娘。”
惠妃在心里暗笑,瞅瞅这孩子通透的,还没出门,就已经对她改了称呼,“今儿是好日子,快别哭了。洗洗脸,去你皇额娘那里吧。”
八阿哥走后,惠妃对身边的宫人道:“本宫心里咋这么酸呢?”
“娘娘抚养了他三四年,就是一只小猫小狗也生出感情了。唉,奴才看了,这孩子的性子看似软绵,其实是个心硬的。”
惠妃也叹了口气,“人往高处走嘛。他在这里,一年还见不上皇上一次面。到了承乾宫,能见皇上的机会就多了。入了皇上的眼,还会怕被人低看?”
晚膳的时候,八阿哥就见到了康熙。
生平第一次跟大人一起用膳,还是对于他来说,高高在上的皇阿玛和皇额娘。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好。
三公主倒是没太紧张,就是觉得新奇。康熙在延禧宫里用膳的次数极少,而且每次都是她额娘在旁边侍候。几个人坐在一起用膳,也是头一回。
她惊然发现,她皇阿玛居然也会自己从盘子里夹东西吃。
摆膳的时候,佟宝珠告诉了八阿哥,哪些菜他能吃。够不着的菜,让布膳太监给他夹。
八阿哥只吃离他最近的两道菜。因为太紧张,没吃出来是什么味道。
佟宝珠夹了一片莲藕给他,“这是你太子二哥最爱吃的菜,你尝尝喜欢吗?”
没等八阿哥应话呢,康熙开了口。寒着脸道:“他自己没长手?”吓得八阿哥一哆嗦,刚夹起来的藕片掉回了碟子里。
“皇阿玛恕罪!都是儿子太笨,皇额娘才会替儿子夹菜。请您莫要怪皇额娘。”八阿哥放下筷子,跪在地上叩首。大约是怕极了,小肩膀微微地抖动着。
三公主也吓得不敢动。
康熙:“……”朕的女人,需要你这个兔崽子维护?想让朕一脚给你踢飞的吧?
佟宝珠笑呵呵道:“都怪我,都怪我。皇上息怒。看您把孩子吓的。”又对趴在地上的八阿哥说,“八阿哥别怕。你皇阿玛是刀子豆腐心,说话是严厉了些,其实心里对你很关心。今晚因为你,特意来这里用膳。这么严厉,是担心本宫把你带的没规矩。”
没听到康熙说平身,八阿哥仍趴在那里不敢动。
康熙听到佟宝珠说他刀子嘴豆腐心,十分不满。不想再说话,垂下眼皮,继续吃自己的饭。佟宝珠犹豫了一下,像以前康熙责怪四阿哥时那样,去扶八阿哥,“八阿哥起来吧,你皇阿玛让你起来呢。”
八阿哥抬头去看康熙,他明明没听见叫“平身”;七公主也是偷偷的去看康熙,接着又偷偷的去看佟宝珠。暗道,她额娘看着厉害,原来远不如皇额娘呢。这要是她额娘在,皇阿玛这么发火,早吓得不敢动了。
地上的人还在趴着。真是个不机灵的兔崽子,康熙斜了他们一眼,不悦道:“让你起来,怎么不起?还准备跪到明日呢?”
“谢皇阿玛。”八阿哥这才敢起身。
磕磕绊绊的一顿晚膳,八阿哥吃出了一身的冷汗。由于紧张过度,到半夜里发烧了。
侍候他的两名太监,起初不敢禀报,端了温水给他喝,“主子,你撑撑,等天亮,奴才就去禀告皇贵妃,给您请太医。”
八阿哥摇摇头,闭着眼说:“不用,睡一会儿就好了。”
值夜的太监,去后殿巡视,看到殿内亮着灯,问怎么回事。才知道八阿哥病了,赶紧禀给了前殿值班的红云。
佟宝珠去到后殿里,八阿哥烧的小脸通红。
顾不得责怪这些奴才们,急声吩咐道:“快把他的衣服脱了,用酒精加温水,擦额头、脖子、腋下、腹沟这些地方。”
“皇额娘,不用的,一会儿就好了。”八阿哥拽自己的衣服不让脱。
两名太监为难地看向佟宝珠。
佟宝珠急了,“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主子的安危,就是你们的命。看着主子身体不适,因为各种顾虑而无动于衷,就是不忠。”说着话,亲自上手去脱八阿哥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