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贵妃行开枝散叶之事,在康熙心里留下了阴影,一连五日都没翻牌子。
这五日里,也没去后宫。
后宫里,因为有“位份”这张大香饼悬在头上,本来令某些人蠢蠢欲动,想做些什么。因为杖毙了一个太监,大家都谨慎起来,不敢再轻举妄动。
要过年了嘛,不求无功但求无过,什么事都等安安生生地过了这个年再说。除了往家里秘密通了信,提到筹银子这事之外,就是琢磨着在除夕夜宴上,表演什么节目。
每当想到节目,就在心里暗骂淑妃没事找事。
淑妃因为乾清宫责罚太监的事,不安了几日。六七天过去了,也没牵连到自己,渐渐把这事抛在了一边,专心练习自己弹奏。
反正年节操办的事,有秋嬷嬷操着心,有内务府的人张罗着办,也不用她亲自管。
秋嬷嬷跟她出主意:“娘娘多练习跳舞,在跳舞的衣服上花些心思。虽说争宠靠的不是容貌,若能容色惊人,也能走些捷径。”
淑妃惊喜道:“嬷嬷说的是。本宫现在就把尚衣局的徐奉御叫过来。”
乌雅贵人满月后,每日都去承乾宫请安。按着佟宝珠说的法子做产后康复。天天束着佟宝珠给她的束腹带,晚上让宫女给她按摩双臀,腰部,自己再配合做各种运动。
知春说:“奴婢听说,别人生过孩子,都要好好的养上三个月。您从生下小主子,第三天就开始活动。”她不敢再明着说贵妃的各种不是,隐晦的说道,“贵妃又没生过孩子。她或许是好意,但好心不一定能办好事。”
乌雅贵人道:“贵妃为什么要害我呢?我仔细想过了,她没有理由要害我。我就是生了皇子,得了宠,也威胁不了她的位置。她犯不着来害我。”
“贵妃教我这些方法,不是悄悄说的,旁边还有其他小主。若是没一点好处,她为什么说这些话?我的身体也确实在渐渐恢复。”
知春见说不过她,就转了话题:“主子什么时候再去看看四阿哥?”
果然如她所料,乌雅贵人不说话了。
满月之前不能出门,满月之后,乌雅贵人只去了寿康宫一趟。远远的看了四阿哥一眼,抱都没抱。
还想去看。
可是没有理由。
太后又不让嫔妃小主们去请安。
乌雅贵人暗想,赶快恢复身子,把绿头牌摆上去,承了幸,再次受孕。等再生孩子,肯定能晋位份,就能自己抚养了。
等自己有了孩子,再去寿康宫里看四阿哥,别人就不会多想,她是想图谋着要回孩子。
丽景轩里的觉惮氏卫双姐自从后门被人挂了死猫后,就让人封死了后门。主位的淑妃待她还不错,从内务府分给她的两名宫女都是她阿玛提前关照过的,对她也尊重。
除了去承乾宫请安,被人冷嘲热讽外,别的都还算过得去。贵妃不要求众人去请安,她去了两回后,便不去了。
日子比在乾清宫当差时还自在。
爱生事的荣嫔,一心想着怎么能够晋升妃位,除了偶尔去承乾宫跟别的小主们添添堵,也不再有别的小动作。
宫女太监们,因为乾清宫在大整顿,责罚了很多人,生怕哪天也轮到自己,都是万分的小心谨慎。主子们稍有点不安份的心思,她们争相劝解。
年前的这段日子,后宫总体来说,比较平静。
腊月十六,康熙翻了宜嫔的牌子,是临幸。
宜嫔第一次在自己的住处接驾,欢喜异常。次日去承乾宫请安,面对别人挤兑的话,丝毫没往心里去。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自这一日开始放年假休朝。不用再早早的起床上早朝,朝臣们欢喜,康熙也很欢喜。
这日还收到了纯亲王托人送的信,说写信的时候在塞外,身体已经大好了。说这段时间是他最开心的时光云云。
康熙拿着信去慈宁宫告诉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看了信,虽然没说什么,但也不再埋怨康熙让纯亲王离京的事。以前可都是每次见康熙,每次都要提出,把纯亲王召回来。
往年腊月二十三后宫是要摆大宴的,后宫小主们齐聚慈宁宫。今年的年节简办,小年宴便省了。
中午在慈宁宫摆了小宴,太皇太后让人把太子、大阿哥送了过来。还着人去寿康宫请太后。
太后的精神不大好。
太皇太后问:“是不是照顾四阿哥累着了?”
太后笑道:“都是奶娘嬷嬷们在照顾,儿媳没怎么插手。可能是屋里的炭火太足,最近总是犯困。”
太皇太后道:“年龄大了,就要多注意身体,让太医给你看看。”
太后道:“看了,都说没事。”
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没提贵妃,康熙也没提。贵妃虽然是妃子,可管着后宫事务,也算是主母。这大半年来,管的还不错。连坐在一起用膳的资格都没有吗?
太皇太后故意如此。
康熙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午后从慈宁宫出来,直接去了承乾宫。走到路上的时候,他好像琢磨出来心里难受什么了。
他替贵妃委屈。
贵妃为众人做了那么多事,为什么就打动不了某些人的心呢?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讨人
承乾宫里。
红云指挥着两个小宫女往西稍间里摆花, 两盆红梅,一盆粉山楂,一盆散尾葵,还有一盆迷迭香。
“奴婢挑了七八盆呢, 黄忠说屋里摆太多花草不好, 吸人的精气。”
她把小宫女摆好的花盆, 又仔细着动了动位置, 让开得鲜艳的花朵, 正朝外侧。
“有两盆白菊花, 长的那个叫好,花瓣有半尺长。奴婢是想屋里都是鲜艳的颜色, 有两盆白色的正好点缀,黄忠说白色的不吉庆。他这么一说, 奴婢心里膈应的慌,就没拿。他这人真是,管个花草这么多事,还当自己是大总管呢,什么地方都要说一嘴。花坊里的人,都讨厌他, 看到他说话,别人都躲一边去了。”
南边靠窗的位置,原来是席地的茶台。这里的冬天,比佟宝珠想象中的还要冷。前几天,她让人给改成了半人高的木塌, 塌里置了碳盆。塌上面铺了一层毡, 毡上面又铺了羊毛织的毯子。
塌面差不多与窗户齐平, 跟现代的落地窗差不多。唯一遗憾的是窗户是用纸糊的, 只透光,不透亮。
木榻刚做好那天,殿里的几个姑娘轮流往上面坐,直夸娘娘好心思,坐高处又临着窗的感觉比闷在地上好太多了。
此时佟宝珠正盘腿坐在热乎的木塌上做衣服。
待红云话落了,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笑道:“这要过年了,白色是不大好。本宫喜欢菊花的香味,你去看看还有别的颜色没,挑两盆回来,黄色也不要啊。”
红云“哎呀”了一声,“都怪黄忠了,这不好,那不好。只想着白菊花不好了,忘了挑别的颜色。有紫色和红色,娘娘喜欢什么颜色?”转话又道,“奴婢让他们多送几盆过来,娘娘亲自来挑。不要的再让他们送回去。”
话正说到这里,康熙从外间进来,笑着接话:“贵妃要挑什么呢?”
红云慌忙跪下,唱礼,“万岁爷吉祥。”
佟宝珠也忙要下塌,脚还没踩着地,康熙走过去摁住了她肩,“贵妃不用多礼了。朕就是不想打扰你,才没让她们通传。”接着对红云说:“平身吧,送壶茶进来。”
佟宝珠不再坚持,又坐回原处:“皇上这个时候怎么有空了?”
“休朝了,最近都有空。”说着话,退了鞋子,坐在了她对面。拿起她手边深蓝色衣衫说,“这是给朕做的吗?”他就是这么随口一说。
佟宝珠笑道:“是呀。臣妾针线不好,一朵花都绣了几天。这才绣好了一只袖子,估计年前皇上穿不上了。”
康熙一听真是给自己的,把衣服拿过来看。是件跟她睡衣差不多款式的棉衫,通身上下,没有花纹,只有左袖口绣了两团子粉白色。笑着夸奖道:“贵妃别出心裁,别人都是绣花花草草,这绣两只桃子上去,挺好看。”
佟宝珠:“是并蒂莲。”
康熙揉了一下眼,仔细看了看。看到桃子周围是弯弯曲曲的,像是花瓣。又笑了,“贵妃的手艺传神。并蒂莲花没完全开放之前,同桃子确实很像。远看是桃子,近看是花苞。”
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东西,佟宝珠从来不觉得自己针线不好,是什么丢人的事。亲手做衣服,图的是个心意。康熙再三替她开脱,反倒令她不好意思起来。
扭头看着窗户,为他开脱:“屋里的光线不好,容易让人看花眼。”
康熙笑吟吟道:“等开春儿就好了,天越来越暖,可以开窗。”接着又说,“这个坐处修的不错,等天暖了,一开窗就能看到院子里的花草。”
素云托着泥红托盘进来,在小几上摆了茶和果点。又轻步退了出去。
佟宝珠看着盛苹果丁的蓝色琉璃盏,问道:“皇上,这琉璃盏是哪儿做的?”
“这套是南怀仁从他们那里带来的。城西也有一个琉璃制作坊,做的不如他们的精细。”他最喜欢这套琉璃盏,花纹色泽都是上乘,特意让内务府给了贵妃。还等着贵妃发现他心意的时候,谢恩呢,一直没等到。今日终于注意到了。
“既然是能做杯子,就可以做成别了形状。” 佟宝珠道:“不要花纹,不要颜色。”拿起旁边放的一本书,“做成这种平面的,越平越好,越平越透亮,再比书本薄一些。做好之后,裁成窗框大小。”
康熙:“......”不是谢恩的?南怀仁带来的琉璃盏,他都没舍得用,让给了贵妃。担心有人提起这事,特意走的内务府。琉璃盏是小事,关键是,这里面包含了朕多少的情意啊!
康熙看向窗户,接话:“贵妃是说,用琉璃代替窗纸装在窗户上?”话里带着浓浓的失落。
可佟宝珠一点也没听出来。想到将来能做出玻璃,心中异常欢喜:“是。前期的成本高,若是技术成熟,渐渐的成本就降下来了。皇上想想看,如果是透亮的琉璃窗多好,坐在这里,就能看到窗外。皇上什么时候进门,没人通传,也能看到。”
康熙沉思了一小会儿,大笑道:“贵妃的主意好,让内务府的人在宫里开个琉璃厂,专门制做平面透亮的琉璃。到时候,乾清宫也装琉璃窗。”
佟宝珠接话:“做的多,可以拿出去卖。臣妾听胡青儿说,京城里有钱人家多的很。那些富商银子多的没处花,就喜欢新鲜物件。”
“贵妃考虑的周到。这样以来,若是谁上折子说朕没事就爱闲折腾,朕也好用给国库赚银子来堵他们的嘴。”康熙是想到什么,就要立即做的性子。扭头看向立在门口的梁九功,迫不及待地吩咐道:“让葛禄过来见朕。”
梁九功“喳”了一声后,迟疑道:“万岁爷,是让葛大人来这里吗?”万岁爷可是没有在后宫召见朝臣的先例。
“嗯。等他来了,让他在外间候着。”康熙扬了个手。
梁九功很识趣的,没再说别的,弓着腰退了出去。
“朕一直想给贵妃赏,贵妃想要什么想好了吗?”康熙拿起琉璃盏旁边的竹签,扎了一粒苹果丁吃。边吃边说此趟来承乾宫的主要目的。
佟宝珠听他方才的吩咐,知道他是要在这里呆上大半天的,正好有时间跟他多说一会儿话,趁机说:“臣妾想要个人行吗?”
康熙:“……”这是要朕的宠幸呢。想到那晚的艰难,仍是有点心怯。倒不是他怕累,是担心她被折腾怕了,以后再不跟他行事。
还想着过个一两个月,等她把此事忘得差不多了,再试一回。
贵妃既然说要他,也不好拒绝。
康熙笑得意味深长:“行。朕今儿下午也没事,就不走了。跟贵妃说会儿话,晚上也在这里用膳。”
佟宝珠立即说:“臣妾这院子里的总管不得力,丫头们年龄小,宫务全指着容嬷嬷调配安排。臣妾想把黄忠调过做总管。”
康熙:“……”不是要朕吗?朕为什么总是赶不上贵妃的心思。
佟宝珠看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以为是不想让这人过来。于是又说:“黄忠是犯了错,依臣妾看来,他待皇上是真心。这满宫里听话的奴才多,真心实意待主子的奴才不多。单凭着他待皇上的心意,臣妾也想用他。”
跟前的人,谁是什么样儿的,康熙自然是知道。黄忠的名字,还是他给改的,原来是先帝用的人。先帝离去后,太皇太后让跟了他。
这人小毛病不少,但对他是真心实意。太皇太后叫去问话,也是说一半留一半,对他不利的话,从不会说。
康熙原是想着,把他调到别处一年半载,让他反思反思,再调回乾清宫。为此,大总管的位置一直空着。还特意把他安置到了暖房那边,差事是不大好,但是冬天不冷啊。
现在这……贵妃要把他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