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和王司马果然是来蹭饭的。
“听仲礼说沉鱼落雁开有食堂,庄工们免费吃,我很好奇,就想来看看。”相互见礼后,王文主动解释。
“给李主事和王司马各打一份午餐,叫易方给客人加盘辣子鸡丁。”宾主落座后,平稳领了吩咐急忙出去安排。
沉鱼落雁种的粮食还没到成熟期,但牛羊区的奶,鸡鸭区的蛋,河鱼和蔬菜却是可以自给自足且有盈余。
王司马站起身随着平稳去到饭堂的主厅想要亲自了解庄里伙计们的伙食情况。看到每人三个菜一碗汤已是惊掉了下巴,再吃上一口杂粮馒头,说话都结巴了:“这,这杂粮馒头居然比纯白面的还要好吃。”
正在上菜的易方听人夸他的馒头好吃,乐得嘴都合不上了,雁洛兮也自豪道:“全吃白面馒头,我这个家主可供不起!不过有我们易方在,用什么面都能蒸出最好吃的营养馒头。”
平稳端了一小盆新做好的鱼丸汤摆到桌上后补充道:“现在沉鱼落雁的粮食都是家主买的,新粮要等到夏末秋收,不过肉蛋奶蔬菜都是自产的,家主不让售卖,都是先仅着大家吃好,实在多余出来的才卖给附近的集市。”
易方越发自豪:“家主不惜食材让我们试验不同口味,这馒头里除了各种杂粮还加了牛奶和鸡蛋,所以吃起来没有糙粮的坚涩,松软可口。”
平稳用最小的碗盛了一勺鱼丸汤摆到沈音沐跟前,雁洛兮给了他一个很会办事的微笑,叮嘱道:“饭后大总管叫上榆林一起过来喝个茶,听王司马介绍一下西部玉边城开厂的可行性。”
食不言,众人吃好,孙氏带着梁达家的收了桌。
平稳摆上庄园里烘炒的紫花苜蓿茶,榆林还给两位客人各上了一盒姜汁双皮奶作为餐后小食。
雁洛兮踢了白墨一脚:“你去找易方要几大包紫花苜蓿茶带走,每天喝足量,可以帮助调节内环境。”她拱手告辞,去草场教孩子们骑马去了。
没有了外人,王司马和李德也从杂面馒头及姜汁双皮奶的惊喜中恢复过来,看着茶杯里的清茶,忍不住问道:“这紫花苜蓿莫非就是三叶草?”
雁洛兮点头,王司马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举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味微苦清香,入口很是舒服,叹道:“苜蓿在草原上是牲畜的饲料,花拉子模那边据说更是低贱,只能用来喂驴。”
雁洛兮轻笑道:“我们这儿也是孩子们从田边,路旁,荒野,河岸甚至沟谷边挖来的紫花苜蓿移植到了庄子里,培育出籽才洒遍了全草场长成了现在的规模,牛羊牲畜吃这些花草不仅产的奶异常美味,还能防止诸多疾病。尤其吃肉或油腻食物时,配上紫花苜蓿茶,或用初花期时刈割的第一茬花朵来拌菜,具有很好的食疗效果,王司马可还喜欢刚才那道凉拌菜?”
王司马略有沉思,道:“听君一席话方知神医的真谛,一草一木,一饮一啄均有医效,当细心观察才好。回到边城吾定当大力推广苜蓿种植及利用。”
雁洛兮补充道:“苜蓿很多种,其中紫花苜蓿食药效果最优,可广泛撒洒种子,此花草及其耐寒不挑土壤,哪怕是盐碱地上也能生长良好,更重要的是可以改善土壤,尤其一些贫瘠的荒区可大力撒种推广,此品种牧草各种畜禽均喜,久食可预防疾病。”
把提前准备好的酒精,精油,花露,营养水,洗发液,面部营养霜等产品交给平稳,由他陪着沈音沐与王司马商谈开厂的合作细节,自己则急着去马场看盼望已久的宝马。
雁洛兮走到两匹汗血宝马前,只见这种马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拉着缰绳溜上一圈,骏马轻盈步伐里透出的力量,无法形容的贵族范儿,就是如此吧。
午饭过后,庄子里没人午休全都聚到了草场,给马场留出的三十亩地也就三个标准足球场大小的面积,相对于力量大,速度快,耐力强的汗血马有些委屈,雁洛兮突然就觉得如果边城开厂顺利,她就沿河套买个马场,让自己的汗血马及它的后代能够痛痛快快的活着。
白墨摸了会儿母马的鬃毛,踩上马镫,翻身上马,长弓在背,枣红大马仰蹄而起,阳光下人与马浑然一体熠熠生辉,“简直帅呆了!”雁洛兮一声大吼,引得围观群众们也跟着一起高声叫道:“威武!白青君威武!”
策马扬鞭,枣红色的母马四岁大,刚刚成年正是色泽光鲜时,与午后的骄阳相互映衬,只见它腾空而起,昂首奋蹄,鬃毛飞扬……白墨更是弯弓搭箭,高空上一只黑雕应声而落,草场上顿时沸腾一片,气氛热烈。
谈生意的人们也不知是谈好了还是被这热烈的气氛吸引,也相继聚集到马场,来看白墨的表演。
王司马目光暗淡,悄声叹气对李德道:“西紫与雪岩的贵族大多能征惯战,以武为美,唯我天朝越发崇尚柔弱,守礼,退让,唉……!”
两人叹息声中,白墨跑了几圈翻身下马,扭头看向一旁的普通小马,道:“初学者,还是先用小马更安全,你上去练练,我帮你指导一下。”
雁洛兮心底暗笑,道:“别忘了我童生试六场全过。”
白墨摇头:“那不过是骑着小马溜达两圈,不能算数,上了战场连逃跑的速度都没有。”
雁洛兮指着枣红骏马垂帘三尺:“别说那么多,快把缰绳给我。”
“洛兮,不可逞能”
沈音沐开口,面露担忧。一步上前,雁洛兮轻摸枣红马头,高头大马顿时愤怒地甩头一拱,若不是白墨眼疾手快,她直接就得给摔出去。嗨,我还真不服了,非得收拾了你不可!
雁洛兮抬手就要点那骏马的天门,突感有暖暖的东西蹭自己的腿,低头一看竟然是那匹仅一年半的雪白公马。那亲昵又温和的动作,刚被粗暴对待的雁洛兮感动得几乎都要哭了。
难道马儿与人之间也存在着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问题?
不管那么多,雁洛兮激动地抱住雪白的汗血马头,亲昵地互蹭着脸,指尖点在白马的天门处,一股温暖祥和之气在人马之间顺畅流动。
天生注定呀!这马就是为她而来的。
雁洛兮太高兴了,看着那匹对自己暴躁的枣红马怒道:“等着吧你,交配时姑奶奶绑牢了你,免得你这暴脾气伤到我家白白。”
白墨呵呵一笑:“你家白白刚到交配年龄,你还是让他多长两个月,养壮点,先别急着交配。既然他与你亲近,就骑骑看吧。”
“师傅,马鞭。”
豆豆双手捧着马鞭,颠颠跑过来呈上。小家伙也是一身猎装,鲜艳的色调,束裳的黑色腰带上绣了几匹奔跑的小马,衬得整个人粉嫩嫩,非常可爱,在这异常重女轻男的社会环境里,孙氏对自己的儿子真是爱到了骨子里。
踩上马镫,翻身上马。动作相当利落,庄里人高呼助威:“家主威武!”
雁洛兮今天的打扮的确够飒,黑色的猎装衬托出高挑纤瘦的身形,肤白若雪泛着润润玉光,黑眸濯濯吐深秀,锃亮的黑色皮靴上面露出好看的红蓝长袜,见之皆心折。
先是慢走了一圈热身,白马清瘦走姿异常优美,每一步行进都富有节奏,很有仪式感,尤其是侧步仿佛走着猫步的模特儿,脖子呈现出完美的弧度,马头与地面呈垂直角度,骄傲中透着自信,每一步又都是那么平稳温和。
第二圈开始加速,在快步中先温习不同的起坐节奏及跟身。待到四蹄翻腾,长鬃飞起,一人一马如穿行于暴风中的海燕,雁洛兮与白马之间骤然生出了一种心灵默契,她从小就练马术,已经十多年了,这时才意识到:爆发的时刻终于来了。
第三圈,奔腾的骏马如飞般跳越障碍,冲出了草场,越过沉鱼落雁地头间的栅栏,矮树,土墙……奔上官道,长长的马鬃和马尾在气流的浮力下飘而动,一波接一波,不触一物,飞快向前,顺畅、优美、跳跃、奔腾。
这哪里是骑马,分明就是一场震撼人心的行为艺术。回到草场,停下来时,满场寂静,鸦雀无声。
“师傅……师傅,我也要骑……宝马!”
豆豆迈着小短腿往前跑,这一声喊震醒了所有人,刹那间欢呼尖叫声此起彼伏,人群跟着沸腾了。
王司马激动上前,赞叹道:“雁君,天人也!这骏马奔腾似潮涌,大有一日千里独行空的气势。”
雁洛兮高兴,拱手致谢道:“谢司马妙语,我家白白沾了司马的光,就此起名为五月的奔腾,如何?”
众人欢呼:“五月的奔腾……五月的奔腾……五月的奔腾……”
小家伙豆豆喊得最欢,眼里闪闪发光,一脸憧憬之色。雁洛兮笑道:“豆豆骑大马可会害怕?”
豆豆不停摇头:“师傅,豆豆不怕,真的不怕。”
雁洛兮不由笑道:“白墨,抱他上来。”
孙氏站在树下痴痴地看着儿子。家里人要把还不懂事的孩子卖到那腌臜的地方去。可在这里,被冠以命硬克亲的儿子却是个快乐的小王子!趁人不注意孙氏悄悄抹去了溢出眼眶的泪花。
靠在师傅怀里,豆豆抓紧马鞍,一双笑眼儿更是弯成了月牙。雁洛兮溜马慢行,问道:“豆豆可喜欢咱们五月的奔腾?”
“喜欢,特别喜欢!”
“那师傅不在家时你可要好好照顾他,让草场长满紫花苜蓿,要时常提醒大人带他去河边洗澡,有空就去找他聊天,帮他洗牙,这样,五月的奔腾也会喜欢你了。”
“师傅,我记住啦。”
豆豆在汗血宝马上欢声笑语。庄子里的其他小朋友顿时也闹了起来。对于骑马,白墨倒是个好性子,一个接一个带着孩子们过瘾。
李德对着王司马感叹:“雁庄主居然收了个男孩当徒弟!?”
站在旁边的平稳解释道:“家主选徒弟不分男女,主要看天赋。豆豆年纪小但在一众孩子里最爱读书,对草本尤其敏感,看一眼就能记住。”
旁边的两个小丫头也跟着点头道:“豆豆认字快,我们都比不过他。我们更喜欢做生意,所以要拜孙青君为师,等学好了数算,家主就允许我们跟着师傅出去办差帮庄子挣钱。”
王司马点头:“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雁君因材施教,这庄子里的孩子们都是有福气的。”
平稳目光柔和地看着自己的一儿一女。站在次手的梁达望着村子里与自己一起出来逃难又蹦又跳的五个孩子,眼里燃起了希望的光。普望的夫郎摸着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湿润了眼眶。
汗血宝马让沉鱼落雁里的人们乐翻了天;雁洛兮因为自己科考又多了一个加分项亦十分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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