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道灵那神棍用法力将陆邪从地牢中甩出去后,陆邪便依葫芦画样默念咒语,再次从墙外穿了进去。
遍地的尸首,陆邪厌恶地扫了一眼便疾步寻找起白道灵和姜灵的身影,前路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陆邪闪身贴在阴影处的墙边,待那群士兵走后陆邪犹豫片刻,悄无声息地跟上了。
估计幽族那边的人得了这边出事的消息后急忙赶来,他们发现了法力耗尽、体力不支的白道灵,陆邪的手搭上腰间的剑,正欲出手,一声低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还有活口吗?”
是幽族的语言,陆邪好歹在那边捡回来一条命,多少还是能听得懂。
“回禀首领,只有这个乞丐和牢中的犯人还活着。”
首领负手而立,盯着被人架起来的白道灵,又瞥了一眼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姜灵,他纡尊降贵地蹲下来,一只手钳着白道灵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然后摆手,让人将白道灵带了下去。
陆邪眼睁睁地看着白道灵被带走,他咬牙盯着姜灵所在的牢房,双眼猛地一闭,狠狠咬了下舌尖转身跟上了带走白道灵的那几个士兵。
陆邪一路跟出来,看见士兵将白道灵丢在另一边的地牢中,那士兵正要走,另一个士兵走来对他掩嘴低声道了些什么,白道灵又被扛起来,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陆邪收回了正欲踏出的脚,跟着那士兵来到宫门外。
他本想出手将那两个士兵打晕直接将白道灵带走,可地牢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此时幽族的士兵一股脑地涌了进来,一旦惊动了他们,到时候陆邪扛着白道灵被困其中,更脱不了身。
前面的士兵在低语着什么,陆邪心中诧异,便冒险又走近了几步,他听见士兵说:“首领干嘛要把这个乞丐带回宫里?还找太医来?”
另一个士兵摇头,只说:“管他呢,照办就是了。”
白道灵被人丢进了宫中的一个偏殿内,陆邪趁人都走了,猫着身子进去拍拍被扔在床上像死猪一样的白道灵,床上的人没反应,陆邪又踹了两脚,还是没反应。
陆邪一张脸黑地能滴墨,想要从宫中平安无事地出去只能穿墙,可白道灵这个正儿八经的道士现在不省人事,他是个半路出家的,自己逃出去倒有可能,但让他带个死沉的人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他当机立断,掉头就走,在心里交待道:“神棍,你先在宫中待几日,等我回来救你。”
脚下生风,陆邪用穿墙术疾步出了宫门,马不停蹄地往地牢赶,他心中十万火急,生怕自己再晚到一刻姜灵就少了根汗毛。
地牢里的尸首被清理干净,只是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血腥味和烧焦的怪味,陆邪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姜灵的牢房前。
角落的人睡着了,安静的地牢中却半点呼吸声都听不到,空气好像都停滞了,陆邪心中好像被剑狠狠地割了一道。
“姜灵。”他温声唤。
角落的人肉眼可见地浑身一抖,姜灵身上盖着一件白裘,还是送陆邪出征时披在身上的那件。
白裘后缓缓露出一个白净的额头,再然后是眼尾通红、满是惊恐的双眼。
“姜灵,”陆邪心中难受的发紧,他又唤了一声,像是哄着对方过来,“是我,我回来了。”
姜灵整个人从白裘中钻出,毫无血色的双唇发着颤,连呜咽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双手扒着脏乱的地爬了过来。
狼狈至极,可他喜极而泣。
“姜灵......我回来了,没事了,”什么东西滑了进嘴里,陆邪尝到了一股咸苦的味道,“我带你出去。”
姜灵刚从惊恐的状态恢复过来,人看着有些木讷,只有通红的双眼像开了水闸,眼泪和脸上几道污痕交错在一起,白净的脸上花地一塌糊涂,像个易碎的瓷器。
陆邪伸出右手,轻轻蹭着姜灵苍白的脸颊,他从胸前拿出了一块捂得烫手的长命锁,将其放在手心递给姜灵。
“你看,我保证过的,一定会亲手把它还给你,我一言九鼎,这次也不例外,我会把你带出去......一言九鼎。”陆邪心里软了一片,连话都要说不清楚了。
姜灵伸手去接长命锁,那只素净的手依旧修长,虽是沾染尘埃,但依旧赏心悦目。
一只冰凉微颤的手覆上陆邪的掌心,长命锁烫得心发颤。
陆邪温声安慰了姜灵几句,然后起身取出腰间的刀去撬牢房的锁。
那锁似与旁的锁不一样,极为难撬开,陆邪定了定神,发现这把锁竟然环环相扣,这边解了那边又锁了,陆邪的一口牙几乎要咬碎,耳畔忽地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陆邪警惕地回头,闪身躲到了暗处,一根手指轻放在唇前,示意姜灵噤声。
姜灵见状垂首,幽族士兵跨着响亮的步子从陆邪身旁经过,残影掠过,那士兵还未看清,只听脖子“咔嚓”一声,接着身子便软软地塌了下来。
陆邪出手迅速,来的十个士兵不消片刻便死了一半。
见状,其中一个士兵突然反应过来,他扯着嗓子嚎了一声:“有人劫狱!”
“狱”字还未说完,颈间蓦地一凉,鲜血喷洒而出。
这一刀又快又准,剩下的四人皆意识到此人不好对付,然而还没等他们动手,眼前的人忽地踉跄了一步。
陆邪眼前阵阵发黑,身上的力气好像被人抽空了,眩晕如同洪水般袭来,手中的刀险些滑落。
那几个士兵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上去便是一剑,陆邪到底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手里的刀只是慢了一瞬,那一剑还是被挡下了。
然而下一剑紧接着劈下来,带着破风,躲闪不得。
陆邪硬生生挨了一剑,血腥弥漫更甚,几乎叫人窒息。
视线被猩红遮挡,眼前渐渐没了光亮,耳鸣响起的前一瞬是姜灵声嘶力竭的声音。
姜灵唤着他的名字,竭力嘶吼,惊恐又无措,陆邪即使没了知觉也能感觉到心中那一阵尖锐的疼痛,最后他的耳边只有姜灵的声音在久久回荡不得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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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在宫中美名其曰静养的白道灵坐立不安,那劳什子首领很少来这儿,他也乐得自在,但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是惴惴不安,好像有尖锐之物抵在他心口,叫他窒息,痛苦不堪。
照他以往的经验来看,这绝对不是他身体出了问题,他心中隐约有个答案——那场灭顶之灾,正以燎原之势而来。
他盘腿而坐,静下心来,掐着手指算,脑中蓦地闪过陆邪的脸,于是这一算被陆邪插了队。
算着算着,白道灵蓦地一变,像是不敢相信,于是掰着手指又算了一遍,最后白道灵的脸色彻底白了。
——这场灭顶之灾什么时候来不知道,但陆邪怕是命不久矣了。
白道灵懊悔不已,抓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谁能料到陆邪在边疆这些年受的伤动了根本,身子已经是外强中干,那日白道灵还教他穿墙术,陆邪的身子骨必然撑不住。
这不是在往死里榨他的命吗!
白道灵还算到陆邪劫狱不成被士兵押到了幽族首领面前,眼下不知被丢到了哪个犄角旮旯,正苟延残喘呢。
他心中又急又悔,像个陀螺一样急得原地打转,门外响起动静,白道灵惊地原地跳了一下。
首领进来正好撞见这一幕,他挑眉,似笑非笑道:“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我看见了?”
白道灵紧了紧嗓子,心中一阵打鼓。
“坐。”首领道。
白道灵刚挨着凳子,就听对方道:“道长近几日身子可还好?”
白道灵笑地脸疼:“还......不错,吃得香,睡得饱。”
首领瞥了他一眼,白道灵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吃得香?”首领低笑了几声,那声音像是从胸腔中挤出来的,低沉而隐晦,“看来道长确实无辜。”
“什、什么?”白道灵一时没反应过来。
首领不瞧他,只是随手敲着桌子,目光淡淡地投向窗外,“这几日给道长的饭菜中都下了我们幽族的咒符,道长真是......一点心眼都不长啊。”
首领再看向白道灵时,眼中带着笑意,但那笑意只是浮在眼中,未达心底。
白道灵心念一转,便知道对方说的符咒是什么,那是幽族,或者说西北部落一种独有的诅咒,将涂有牲畜鲜血的符咒施加秘咒,化于水中或拌在饭菜里,食者即中咒者,中咒者会在一段时间丧失法术,且头晕目眩,不得安眠,多服几次保不齐要折寿。
是个损阴德的招儿,白道灵笑,竟然被他人用在自己身上,难怪这几日都算不出什么,今日他未吃东西,所以法术又恢复了。
“道长的法术被压制,但宫外的魑魅魍魉仍在作乱,”首领道,“由此可见,道长真是不能再无辜了。”
白道灵一簇火从头蹿到脚,险些将身上的道袍点着了,他“腾”地一下站起,一脚把方才自己坐的凳子踹到十里开外,原形毕露,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奶奶个腿!老子是来帮你的,你下咒害老子?!!”
“你|他|妈爱找谁找谁!这事儿我不干了!他娘的!黑穿心的边疆劳什子!!!”
白道灵气得天灵盖冒寒气,转身收拾东西欲走。
首领不知什么时候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首领气定神闲道:“道长不必大动肝火,我知道道长的为人,你不是来帮我的,你是为了城中百姓。”
话毕,他顿了顿,背对着他的白道灵闻言手里的动作也是一滞,首领继续道:“你的目的是救济苍生,我的目的是坐稳江山,这不是一拍即合吗?”
首领又低沉着声音笑了几声。
白道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哪只眼瞎成这样?到底哪里一拍即合了?
“况且,道长的友人还在宫中歇着,勉强吊着口气,道长可有办法救救他?”首领好整以暇地看着手里的茶杯。
白道灵心中翻腾着的怒火渐熄,他逐渐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人的无耻和可怕。
他转身直接略过首领,径直向门口走去,然后在门口站定,弯腰把椅子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一脸平静地折回桌前,颇有气势地将椅子往桌前一搁,对上对方那双隐含笑意的眼。
“带我去见陆邪。”
首领闻言笑容更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