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川翻出去后,宋亭急忙跨步到窗前往下看,却发现川川已经平稳落地,飞快的往街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这是怎么了?”宋亭急道,说着转身追了出去。
他忘记自己的手还和师尊绑着,脚步飞快,柳知故也只得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刚刚街上还是热闹非凡,乐声一响,不过片刻的时间街上的百姓便寥寥无几。
宋亭朝着川川跑走的方向追了过去,看见三四个男子在前面慢悠悠地走,看起来似乎并不情愿前往。
“今天是什么日子?”柳知故忽然不着边际的问。
宋亭在心里算了下日子,脱口而出:“今天是清明。”
“那就没错了。”
“什么没错?”
“古滇每年有两次祭祀,分别在上元节与清明。”
古滇是一个古老的国度,保有一些古老的习俗不足为奇,祭祀便是其中一种。
“这些人都要去哪儿?”宋亭看着远处汹涌的人群问道。
“祭坛。”
一声震耳欲聋的号角震的人头脑发昏,宋亭丝毫没有慢下脚步,跟着三两人前往祭坛。
待二人赶到,祭坛前已经匍匐着无数百姓,他们簇拥着一条蛇形的仪仗队,双手似虔诚的放在地上,头几乎贴到地上。
祭祀对于一个国度来说极为重要,顺利的举行意味着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仪仗队最前端是皇室的座驾,浩浩荡荡一行车队已经行驶了很远,紧接着是各种祭祀用的器具和数十头牲畜,这些作为祭祀的重要部分被皇室的军队围的水泄不通,别说人,就连苍蝇也难以靠近。
队伍的最后一列是一架鲜红的花轿,红的那样鲜明而热烈,与队伍前皇室的车驾不同,花轿少了奢靡之气,上面的绣花和贴花乍一看去像不知名的符咒,随着轿子上摇下摆,上面的穗子也一同摇晃着,像飘在水中的荇菜,随着不断奔涌的水流而漂浮。
宋亭在人群中不断找寻着川川的身影,最后终于在花轿旁边看见了她,她此时正随着队伍缓缓前进,苍白的面容被抹了一层粉,远远看去几近惨白,嘴唇和面颊擦上了些许胭脂,娇艳的面容透着森森诡异。
“她被乐声操控了。”柳知故沉声道。
在客栈之时忽地听闻这阵诡异乐声便觉得刺耳非常,现在靠的越近越觉得何止是刺耳,这乐声简直能将人的五脏六腑都震出来。
宋亭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搅乱了这场祭祀不知道这个幻境会出怎样的乱子。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出制造这个幻境的人。
川川亦步亦趋地跟着队伍,向着乐声的方向,眼神发直。
接下来该怎么办?
宋亭心念飞转,乐声中骤然响起百姓的呼声,宋亭凝神细听,却是一个字也没听懂。
“他们在喊什么?”宋亭问。
柳知故解释道:“是古滇方言,意为‘祭天造福,无量功德。’”
话音刚落,一股劲风刮来,将花轿上的穗子吹起,摇曳更甚。
那风在人群和车队中肆意穿梭,无意间将花轿的帘子掀开了一角,被宋亭一眼捕捉。
只见被掀开一角的帘子后面坐着一位盖着红盖头的新娘,红盖头在风中纹丝不动,甚至不会跟着轿子的晃动而摇摆,再定睛一看,那新娘侧着扁平的身子,竟然是纸扎人!
宋亭心中升起异样感,从未听说过这种祭祀方式,是古滇的习俗吗?
队伍不徐不疾地前行,他们二人也跟着往前走。
“看起来,这并非古滇的祭祀。”柳知故突然道。
“此话怎讲?”宋亭洗耳恭听。
“古滇祭祀物品当中只有牛和马,将牲畜的血放尽再由巫师做仪式,从未出现这种形式的祭祀。”
纸扎人常出现在白事中,祭祀中出现确有古怪。
柳知故好似想到了什么,往祭坛上看去,皇室的人早已登上祭坛,享受着脚下百姓的虔诚。
“祭坛有问题。”柳知故忽然道,声音发沉。
不多时,花轿也到了祭坛附近,轿夫将轿子停下,等候多时的新郎从祭坛上走下来,温柔地牵起新娘的手,他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可眼中却含着不明的情绪。
“师尊你发现了吗?”宋亭道,“新郎的五官很清晰,与活人无异。”
柳知故道:“看来他与制造幻境之人相熟。”
人高的纸扎新娘被新郎牵着往前面走,二人走进了一个由巫师们围成的小圈,巫师们挥舞着手里的乐器和做法的工具,旁人几乎无法看清圈内的情况。
巫师聚拢又退散,新郎和新娘从圈内徐徐走出,拾阶而上走向祭坛。
新娘一只脚刚踏上祭坛,忽地摇身一变,身子逐渐变高,渐渐的双手也有了肉色不似纸那样惨白。
宋亭没想到,新娘竟然在踏上祭坛的瞬间变成了活人。
周围的人好像察觉不到这些异象,祭坛上放着青铜鼎,鼎很大,里面燃着火焰,其正前方插着一把剑。
新郎带着新娘踏上祭坛来到青铜鼎前,二人对着熊熊燃烧的烈火拜了三拜。
坛下的皇室凝视着他们,以往祭祀的主角都是皇帝,而这次却是一对新人。
忽然,祭坛上的新郎抬手将青铜鼎前的利剑拔了起来,趁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将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稍一用力,只见鼎前鲜血飞溅,洒落的血液落在鼎里的火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新郎眨眼间便在祭坛上自刎而死,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使不远处的皇族和下面的百姓都始料未及。
井然有序的祭祀登时乱做一团。
有大臣疾呼救驾,有大臣急忙上前查看,一片狼藉。
群众大噪,一哄而散,各个诚惶诚恐,似乎极为恐惧。
“祭祀中途打断即为凶兆,意味着天将降不详于世间,”柳知故看着四处奔逃的人说道。
宋亭却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他问道:“可为何那几个百姓如此愤怒?”
宋亭所指乃是慌乱中仍脚步蹒跚扑向新郎的几个布衣百姓,他们没有像其余人一样只顾逃跑,而是着急嘶吼着,最后却被官兵拦了下来。
“新郎乃古滇文臣之后,”柳知故已大致知晓了这其中府故事,“这些百姓当中不乏古滇遗民,自然有人不满。如果没猜错的话,现在的古滇皇城应当刚被异族侵占。”
七百年前古滇为异族幽所破,再此之前幽不过是一个部落,攻进城门后还未来得及建立新的帝国,皇室便在一夜之间皆死于宫中,传说是鬼将幽的皇室尽数杀害,神界天帝得知后亲降人间,将鬼族收服,镇于镇妖塔。
这些情节原书中皆有说明。
场面混乱不堪时,宋亭蓦地看见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由纸扎人变就那位新娘此时仍旧立在祭坛之上,背对着众人,一步都未曾挪动。
宋亭正疑惑,新娘徐徐转身,亭亭而立,鲜艳亮眼的嫁衣在她身上摇曳着、翻飞着,红盖头被风卷跑了,落在后面仍在燃烧的青铜鼎内。
她面容姣好,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眉眼清秀,浓妆下一双眼睛波澜无痕,似嗤笑地看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大臣和皇族。
隔着许多喊叫和疯狂的人群,宋亭和新娘蓦地对视了,新娘双眼微眯随后转身跳入了青铜鼎中。
宋亭一惊,急忙跑了过去,青铜鼎的火仍然烧得旺盛,任何痕迹都没有留下。
“让她跑了。”宋亭失望道。
身后有轻轻抽泣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却见川川站在原处一步未动,脸上满是泪痕,瘦小的身子微微颤抖,偏偏死咬着嘴唇不想发出声音。
“川川?”宋亭走上去喊她。
川川没有反应,她双眼紧闭,但仍有许多泪珠从眼中滚落,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此时川川头上的灵符早已不见,许是翻窗时掉了。
柳知故走到川川面前,在她额头处又贴了一张灵符。
贴上灵符的刹那,川川终于再次睁开了双眼,眼中灰暗无神依旧,但视物无碍。
宋亭立即蹲下来问道:“川川,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可川川好似并未听见,双眼直愣愣盯着祭坛,刚开始还是压抑的抽噎,慢慢的,川川开始嚎啕大哭。
宋亭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手忙脚乱之间后悔自己一时嘴快,他大概是问到了川川不愿记起的事情。
无奈,他只好将目光投向师尊,师尊和宋亭对视了许久,最后用手抵在嘴上咳了两声,甚是勉强地走过去僵着手拍拍川川的头。
“......”
宋亭扶额,只好化为原型走到川川脚边蹭了蹭。
自从上次他受到惊吓变回原型后他就找到了方法,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川川感觉到有东西在她脚边于是低头看去,却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用耳朵和头轻轻蹭着她的腿边。
被白猫吸引的川川一时忘了流泪。
白猫形态的宋亭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正想变回人形,突然前爪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拉入怀中。
被师尊抱在怀里的宋亭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爪子上还系着绑着他和师尊的布条。
宋亭想要钻出来,柳知故又用袖子将他裹了个严实。
宋亭消失的太快,川川甚至还未看清,脚下的白猫就不见了,于是瘪了瘪嘴,又欲落泪。
“闭嘴。”柳知故刚才的耐心消耗殆尽。
川川闻言果然立马闭了嘴,只是瞪着一双委屈的眼睛。
柳知故没再管她,转身径直向祭坛走去。
宋亭传音道:“师尊,你要去哪儿?”
柳知故摸着手里蓬松的软毛,缓缓说道:“这件事情我已经猜的差不多了,后面可能会有点危险,你还要去吗?”
宋亭立马道:“去,当然要去。”
这个回答在柳知故意料之内,他道:“那你便好好呆在里面,不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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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我家的猫只能蹭我!
川川:杀了我给二位哥哥助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