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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无欲无求的人才是可怕的。
  森鸥外深知这一点。
  不过我并不介意他这样的想法,因为我并没有什么想要破坏横滨踩着森鸥外的底线跳舞的想法,那种既费力又不讨好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感兴趣,有这个时间多看几部电视剧不好吗?
  起码目前为止,我与森鸥外的利益并不冲突。
  所以我才能忍受森鸥外不断的试探和深深的忌惮,若无其事地和平共处下去。
  倒不如说森鸥外这样的态度才让我安心而自在,毕竟周围人的怀疑和警惕才是我最熟悉的环境,我已经习惯了在猜忌中生活,如果忽然让我来到一个完全单纯的环境之中去,说不定反倒会像是海水鱼被投入淡水之中因为不断被稀释着生存必须的盐分,渗透压失衡而死亡。
  [那么,需要我的时候请随时传唤吧。]
  我这样说道。
  [现在我就先告辞了。]
  嗯。对了,宇智波君。他随意地应了一声,又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似的再次叫住了我,佐助君的工作做得真出色呢。
  森鸥外短促地笑了一声,明明是第一次见血吧,但是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就面不改色地杀了十一个人,说是天生的杀手也不为过吧。
  该说不愧是亲兄弟吗?他像是苦恼地皱了皱眉,这样下去的话,感觉佐助君很快就会成为港口黑手党的一柄锋利短刃,只是作为宇智波君的副手做保护你的工作是不是有些浪费呢?
  我歪了歪头。
  [我的价值森先生应该是最清楚的才对。]
  我漠然地说道,心里念着快要开播的电视剧,不想再跟森鸥外继续纠缠下去。
  [最珍贵的钻石当然应该用最锋利的短刃来保护。]
  我理所应当地说道。
  森鸥外怔愣一下,低低地笑了起来,他赞同道,没错,最珍贵的钻石应当用最锋利的短刃来保护。
  第54章 城墙
  我成功将江户川乱步安置在了隔壁的公寓之中, 又调派了织田作之助当他的助理帮忙照顾他。
  该说幸好乱步还在跟我冷战期中吗?多亏了这个,他暂时一点都不想看见我,非常轻易地就跟着织田作之助走了。
  而我的乳牙对哥哥来说似乎真的诱惑力很大, 他每天白天跟在我身边充当保镖, 到了晚上就跟着黑蜥蜴作战部队一起四处打击着跟港口黑手党抢夺着利益的敌对组织, 还要抽出空来练习最基础的体术和结印。
  每天夜里回到公寓时都神色疲累满身细碎伤痕的哥哥连惯常的纠缠都没有精力做, 潦草地洗漱了之后立刻倒头就睡,连头发都是我替他烘干的。
  我几乎没有再对哥哥使用过时间回溯了, 因为不想要让哥哥的努力白费,所以即使闻到他身上铁锈般的血腥气和苦涩的药物味道渐渐浓重起来, 我除去趁他睡觉的时候悄悄使用[治愈]的能力让伤口愈合的速度加快一点之外,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如果想要直接将哥哥身上的伤口全部治愈对我而言也并非是难事,但是我的超能力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缺陷, [治愈]的能力也不例外。
  用自手掌释放出的柔和白光加快伤口愈合速度的能力,听起来相当万能,实际上是以加快细胞的分裂进程为代价的,也就是说如果频繁使用的话就会加速老化。
  所以我使用这项能力的时候一向相当谨慎, 只有细小的即使使用了能力对身体也没什么影响的伤口才会使用这项因为副作用过大导致我基本没怎么使用的能力。
  至于更加严重的伤势当然还是直接使用时间回溯比较划算。
  虽然少了两个不让人省心的麻烦, 但是我这几天却并没有清闲多少。
  因为太宰治缠上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 他虽然从中也那里看出了我身上隐藏着的秘密,但却并没有告诉森鸥外,而是借着梦野久作的事情每天跑过来骚扰我, 像一只嗡嗡叫着赶也赶不走的苍蝇,虽然并不会对我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却烦人至极, 整个脑袋里不停环绕着那恐怖的高频振动的噪音。
  简直太令人绝望了!
  宇智波君~
  伴随着干部办公室大门被打开的沉重声音, 太宰治那轻慢又欢脱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我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他来了他来了, 他带着嗡嗡声向我走来了。
  太宰治还是披着那件不合他尺寸过于宽大的黑色大衣,没有被衣服遮掩住的脖颈、手腕和脸上都缠绕着白色绷带,却又不像是哥哥那样身上散发着血腥气和药味,就像是只是单纯着作为装饰品使用着绷带一样。
  说实在的,我有时候会认真地猜测着,太宰治说不定真的是中二病也说不定。
  毕竟是正值中二的15岁,又是没有上过学的失学儿童,小学学历有没有都不一定,还天天混黑,被部下捧着狂吹,即使变成那种每天妄想着缠着绷带来隐藏自己激烈战斗留下的伤痕的中二病似乎也并不奇怪。
  尤其是当我盯久了之后,发现太宰治被绷带遮住的那一只眼睛根本完好无损,视力倍棒之后。
  我深思了一下。
  果然太宰治就是中二病吧。
  我敲定了结论。
  太宰治走到我的办公桌前,手一撑轻松跃上了桌面,侧身坐在了上面,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捂耳自闭的模样,宇智波君就这么讨厌我吗?真是让人伤心啊。光是在眼睛上缠上绷带还不够,连声音都不想听吗?
  你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
  我面无表情抑扬顿挫地用陈述句的语气说出了疑问句。
  你浑身上下到底有哪一点讨人喜欢了。
  话说快点从我的办公桌上下来啊,文件都要被你弄乱了。
  唔,有那么讨厌吗?太宰治歪了歪头,用手摸着自己的脸,虽然经常被拒绝,但还是有不少小姐愿意跟我一起殉情,奔赴死之爱河的哦。
  那是她们眼瞎了。
  我放弃了,把手从耳朵上移开,低头继续批改着文件。
  今天好用的工具人坂口安吾因为要跟异能特务科交接情报,以一副快要猝死的铁青面色特意跟我请了假,狡猾地利用我所剩无几的良心成功逃脱了加班地狱。
  于是作为替代,坠入了加班地狱的人变成了我。
  明明眼睛上缠绕着绷带,却能批改文件,真是神奇呢,宇智波君。太宰治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着天,因为无聊甚至从大衣兜中掏出了掌上游戏机开始打。
  没什么神奇的,只不过是因为我可以透视而已。
  我埋头翻阅着文件,手速飞快地写下一连串的批示,头也没抬地回答着。
  类似的话我已经说过不知道多少了,凡是平时能用到的超能力我几乎都跟太宰治说过了一遍,毕竟太宰治是个跟江户川乱步相似的聪明人,即使我不说,只要升起了一丝怀疑,他迟早也会从蛛丝马迹或是我不经意间暴露出来的小细节中发现真相的,倒不如直接告诉他还能早点摆脱这烦人的嗡嗡声。
  太宰治打游戏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他叹了口气,随手将游戏机扔在了一旁,抱怨道,宇智波君就是这种坦坦荡荡的态度最让人讨厌了,简直就像是解谜类游戏里还没有开始探索就被提前告知了结局一样,让人根本升不起来继续玩下去的兴趣。
  他无聊地向后仰,躺在了办公桌上,把我的文件弄得一塌糊涂,自己却在那里发呆。
  我不禁捏紧了拳头,森森地看着脑袋就在距离我不到二十公分处的太宰治。
  真想一拳砸下去,直接送他上西天。
  不是整天叫嚷着要自杀吗?我这就成全他。
  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杀气,太宰治一翻身,在又一次压塌了我已经完成分好类的两叠文件之后,直接摔在了地毯上。
  可惜的是,地毯太过厚实,没有把他干脆摔死。
  我憋着一口气把散落的文件用念力重新分类整理好,放回了桌子上。
  而太宰治却直接赖在了厚实柔软触感极佳的进口羊毛地毯上,躺在地上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也并不想探究中二病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反正无非就是些什么生命毫无价值,死亡才是唯一的安息之所,这个世界需要修正,要成为新世界的卡密之类的。
  呵。
  我冷冷一笑。
  读过了《少○JUMP》的我无所畏惧。
  呐,宇智波君。太宰治忽然轻飘飘地开口问道,你觉得人的生命是有价值的吗?
  我握着签字笔正批阅着文件的手一顿。
  不是吧阿sir,我连中二病的思想教育都要管吗?
  我回忆了一下圣书《少○JUMP》的内容,非常严谨谨慎地回答了太宰治的问题。
  生命当然毫无价值,我们活着或死去,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太阳照常升起,海浪照常潮起,人们庸庸碌碌,依旧只是茫然着为着生存,为着单纯地保持着活着这样的状态而拼尽全力地奋力挣扎。
  太宰治听了我的话,噗嗤一声发出了怪笑。
  宇智波君是神灵呢。
  他忽然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太宰治鸢色的眼瞳之中大概沉淀着什么黑漆漆的东西,原本漂亮温和的鸢色都被浸染上了死气沉沉的灰暗,变得人偶般有种无生命的廉价质感。
  世界这个概念太大了,我连自己都抓不住,根本没有余力去考虑这样庞大的世界。
  但是宇智波君不一样。每次你坐在这个位置,面对着整个横滨肮脏而污浊的阴暗面时,心里在想着什么呢?
  是对人性的失望,是高高在上的无谓,是拥有力量而无所畏惧的傲慢,还是将这一切视作游戏的超脱感?
  不,我只是想要早点下班去看着悬疑剧吃甜品而已。
  我面无表情地想道。
  其实宇智波君根本什么都没有想吧。太宰治这样说道,因为这一切在拥有着心灵感应时时刻刻接收着人们污浊内心的你眼中,只不过是日常,比水还要平凡,比阳光还要普通,甚至比不过一块美味的蛋糕能够吸引你的注意力。
  人天生就是扭曲罪恶,善于争抢的,只不过后来明悟到自己的本质是难以存活下去的,于是才用一层一层的伪装将自己包裹成面目全非适合活着的模样。
  所以犯罪才是普通,守序才是异常。无论付诸怎样的努力,让每一个人都安分守己地活着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人怎么能压抑本性呢?
  森先生理想中的由港口黑手党掌控地下秩序,由军警和异能特务科掌控白日的稳定以达成横滨的绝对平衡是不可能存在的,从最开始我就意识到这一点了。没有什么结构能够持续存在,只要有利益的存在就永远会有人前仆后继地上来打破规则,重建平衡。更何况是这种从一开始就在摇摇欲坠的二元构想。
  我看着太宰治深不见底的暗色眼瞳,隐隐着感受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过,宇智波君的出现让我突然觉得,那样的妄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太宰治费力地从地毯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看向我,露出了一个面具一般的弧度僵硬而完美的虚伪笑容,他用着祈祷一般虔诚的语调说道,因为宇智波君,是神灵啊。
  我要完善森先生的构想,在黑夜与白日的分界线处建立起一道牢不可破的城墙,白日的事情就交由白日掌控,黑夜的事情就交由黑夜掌控,胆敢跨过这道城墙的人就让他永远地安眠在黄昏之中,树立起公正的裁决者的存在,不偏袒向任意一方。
  这件事情,只有宇智波君才能做到。
  要答应我参与这场反叛吗?宇智波君。他说着这样煽动人心的话语,鸢色的眼瞳之中却寡淡无味般空洞而寂静,这样的话,说不定能让我感受到森先生曾经感受过的那种愿意为这座城市献身的深沉爱意。
  我意识到我错了。
  太宰治他,根本不是什么中二病。
  他根本就是妄想症晚期该被使用电击疗法的精神病人啊!
  第55章 玩偶
  不。
  我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太宰治的提议, 并平平淡淡地叙述道,我对于现在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满,也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救世的神明。
  生命当然是毫无价值的, 但是我并不认为死亡就有什么值得追寻的意义, 死了就是死了,结束在这世上毫无意义的一生, 斩断所有如蛛网般牵连着的羁绊,最后失去所有手中掌握着的东西, 既愚昧又空虚,既无意义也无价值。
  试图将自己生存的意义寄托在他人的信念之上,试图延续着他人追寻的东西来感受生命的实感,你的这种行为也愚不可及。我毫不留情地批判着太宰治的中二思想, 甚至觉得有些口干。
  也是, 一向习惯使用心灵感应来交流的我今天真是突破了我开口说话的字数上限。
  所以说我才讨厌跟太宰治交流。
  就像是在别人一步步建立起来的坚硬基石上继续搭建你脆弱的纸牌屋, 不需要蓄意破坏, 不需要意外降临,甚至只需要一阵轻飘飘的微风就会轰然坍塌。
  而你却试图将别人一同拉进你那注定崩塌的纸牌屋之中,迎接注定徒劳无功的未来, 你才不是在寻求生命的价值, 你只是在地狱仰望, 在燃烧不息的妒忌心之中伸出手来想要拽住那些比你生活的更好的人们的脚腕,将他们拖进与你同样的境地之中而已。
  想要让我帮助你, 好歹也拿出点像样的理由来吧。
  我这样跟他说道, 起码也要让我觉得放弃现在的生活是值得的, 跟在你身后能看见的是更光亮的前路才行吧。
  太宰治拖长了音调, 发出一声长长的抱怨, 诶这种事情太麻烦了啦, 我是不可能做到的。
  他双手撑地直起身来,非常轻易地说道,做不到做不到的,嗯,还是干脆放弃好了。
  反正我也不擅长做太过艰难的事情。
  好了,闲聊结束了。宇智波君,要开始工作了哦。太宰治站起身来,又从地上拎起那件被他躺的皱巴巴的大衣,随意地拍了拍上面沾上的灰尘,重新披在了自己身上,又变成了那副与森鸥外有些相像的让人格外恶心的笑眯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