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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祭台的四周,则是八根粗柱,上边雕刻着人面兽身的胤神,或是动尾、或是踏云,每一帧都是种独一无二的画幅。
  至于今日的主人公白渺同志,则是软着小腿躲在武帝的身后。
  此刻,祭台的另一端。
  陛、陛下这、这么多人吗?
  白渺颤颤巍巍,感觉自己的牙齿、舌头都在打颤,小腿肚子一抽一抽,似乎连胃里也翻滚着一股子酸意这是他极度紧张后的表现。
  此台下有来自五湖四海的百姓,广博及天下。涂修霆眸光悠悠,落在了那一层纱帘之后、祭台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中有人可能终其一生才能看到这一次祭典,也有可能一辈子也看不到。
  大胤人口之多,社会阶级分明,因而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生活的人们,他们清贫艰难,极有可能努力一辈子也挣不来远行到皇城的钱财;而祭拜胤神,却是每一个大胤人心中的信仰,若是可以,谁不愿亲眼见一回?
  且未曾见过拜胤神的人们,都听过一则传闻:祭祀之日,祭舞结束,天边会绽出七彩的光芒,若是来年丰瑞,胤神则会踏云而来,庇佑四方。
  这是传说,也是对大胤未来美好的祝愿。
  据前人记载,大胤的第一位皇帝陛下在建都后的首次祭典,引起了这般的奇景,后来果真新年祥瑞、万事皆顺,但再往后的帝王,便是最为天下人所知的武帝,也不曾唤来这样的天象。
  于是,历史便成了传说,后人没有见过,也只能凭借着一腔热情而去努力的相信着。
  但是在他们的心中,都由衷的期待着天降祥瑞的那一天。
  这样嘛白渺讷讷,便是隔着纱帘,他也能清晰的看到台下百姓炽热的目光,就像是现代的追星一族般,将某一个人的存在奉为自己的信仰,全心全意的都想着对方。
  这样的炽热的情感,真实而叫人动容。
  白渺也不例外。
  就是冷漠的武帝,在每每到了这一天,也会生出颇多的感触。
  但实则,曾经武帝对于这样的情感是不大能理解的,直到他遇见了白渺,让自己的情感以另一种方式聚集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武帝才明白了那种炽热的情绪是什么,也逐渐能理解那些百姓们的信仰与狂热。
  面对白渺的怯怯,武帝并没有说什么鼓励话,却是冷静而理智,渺渺,还记得吗?你说你想要站在世人之前。
  他顿了顿,摸了摸少年的发丝,声音发沉,带着难言的肃穆,这就是你踏出这一步的机会,可以说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因为这一次几乎是在天下人的面前,只能前进、无路可退。
  当然,若是渺渺你怕了,也可以不用上去,朕来便好,只是往后就要待在朕的身边,哪里也去不得了。
  去不得宫外,去不得任何离了武帝眼睛的地方,终此一生,只能被一个名叫涂修霆的男人桎梏在金屋之中。
  白渺听的分明,清楚的知道武帝的言下之意。
  他抿了抿唇,小声道:陛下就这般想将我藏起来?
  这是第一次,白渺直观的揭开了他和武帝之间最尖锐的问题。
  一阵沉默后,是武帝的声音。
  是。
  朕恨不得将你揣在怀里,不叫任何人看见。
  金屋藏娇,这便是朕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可是朕也怕,怕你会因此厌了朕。
  武帝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他的目光染上了一层深沉,像是不见天日的深海,幽远神秘,装载了很多白渺也看不明白的情绪,他继续说着:
  渺渺,朕非圣人,甚至朕只是一介暴君,私心千千万,却是都记挂在了你的身上。
  朕原想将你一辈子拘在身侧,若是你想要逃了,便用链子拴着,叫你离不得我半分。
  可是朕却怕从你眼里看到低落、难过的情绪,所以朕抑制住了心里的邪念。
  你说你想在世间自在的行动,那一刻朕是真的想将你囚禁起来
  但是陛下你并没有那样做,不是吗?白渺轻笑,拉住了武帝的手,神色里面没有丝毫的抗拒与害怕,即使你想要关着我,可最终你还是因为我的心情,而选择了放手,不是吗?
  两个反问的不是吗,却恰恰体现了白渺的信任与他纵容的喜欢。
  涂修霆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忽然觉得自己在白渺的面前失去了气势。
  他只能装作冷漠道:朕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抓不住,往后还是得呆在朕的身边。
  难道我现在不在陛下身边吗?白渺噘嘴,垫着脚就去吻武帝的下巴。
  在的。
  男人揽住了少年人的腰肢,语气里显得有几分势弱,可是朕还是,还是怕。
  从前的二十几年里,武帝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怕什么东西,可是当他拥有了白渺后,才逐渐变得畏手畏脚。白渺是他的软肋,是他继续变强理由,却也是令他徒生惧意的珍宝。
  涂修霆总是想着人妖殊途,这也是他第一次发觉自己是如此的忧心忡忡。
  陛下,别怕呀。白渺隐约猜到了男人心里的恐慌,他安抚道:我们还有很多年的时间,可以慢慢找法子,而我也会一直陪着陛下,除非哪一天是你先不要我了!
  不会的,朕哪里舍得。
  那不就成了!日子要过一步才知道下一步,陛下,我们倒不如好好的及时行乐!
  武帝忽然勾唇,及时行乐?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着重咬着行乐二字,带着微微的、漾漾的春意,叫白渺听着就耳朵发麻。
  陛下!
  白渺郁闷,明明上一秒他还在努力的传递心灵鸡汤,怎么下一秒就被武帝这人给反调戏了呢?
  好了,朕不闹你了。涂修霆忽然俯身在白渺的额头落下一个吻,抬手将一侧的羽毛面具扣在了少年白皙的脸上。
  那带着流光的羽毛垂在银发少年的脸侧,他一身祭祀的衣袍带着远古的风情与特色,神秘而古朴,那是一种最悠远的、来自野性的唿唤。
  将扇子也放到了白渺的手心里,武帝轻声道:
  渺渺,接下来,就是你的主场了。
  说着,武帝微微后退,手却是在白渺的后背上推搡了一把。
  咚!
  咚咚咚咚!
  震撼天地的鼓声勐然响起,随着白渺一脚从纱帘中迈出,那鼓声也烈到了极致。
  在那震耳发聩的声响中,白渺心神一颤,琉璃般的眸子里闪过了什么。
  他缓缓将目光落在了祭台之下,隔着薄纱,他能看到底下百姓们惊讶、不解的神色,他也看到了人们流连在他银发上的目光,或是好奇、或是恐惧,各种各样的情绪掺杂在一起,一时叫他难以分辨。
  咚!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鼓声,随即而来的是白渺熟悉的旋律。
  古老的琴弦被拨动,鼓声被其逐渐中和,变得更加柔媚,来自祭天台的数十名童男童女一同开口,嘴里流淌出了一种奇异的韵律。
  在身体记忆的支配下,白渺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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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天降祥瑞
  古朴的器乐声缓缓响起,撼动天地的鼓声咚咚不绝,雕花的铜制编钟在撞击下扩散着声响,一声声敲击在了台下众人的心里。
  一时间,满场之上出了器乐声,再无他响。
  顶着众人或是惊异、或是好奇的目光,白渺站在了台中央,手持羽扇,轻轻挥动,一只脚后撤,足尖点地,身形微微后仰。
  他的动作缓慢而带着独特的韵味,犹如一匹优美的白鹿,站在原野之上舒展着自己的身体。
  秋日的风荡漾了起来,深色的纱帘随之而动,像是被吹出了波纹的水面,在流动的纱帘之后,是白渺纤细却蕴含力量的身影。
  只见在那朦胧的色泽中,银发的少年手执羽扇缓缓挥动,带着袖子上的流苏滑过空气;那羽毛面具下只能露出一截尖细白嫩的下巴,殷红的唇仿佛染了血,深深的刻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一开始,祭祀台下的百姓们还是质疑的,可是当器乐声磅礴,台上之人也随之舞动,他们便也逐渐沉溺其中,彻底被银发少年的姿态所折服。
  祭台之下不乏有世家大族、文人墨客,一个个均是看呆了眼。
  原因无他,便是台上之人跳出了一种悠远、纯粹的神秘之美,不同于武帝的粗犷、大气,反而是秀美中带着野性,仿佛整个人都沐浴在九天之中的光辉,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人心。
  此刻的白渺已经彻底沉浸在了乐舞之中,现在在他的眼里看不到武帝、看不到百姓,也看不到旁人惊艳的目光,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身体中的记忆,在那器乐的引导下,自然而然的带着他的手脚跳出每一次的步伐。
  当当当!咚咚咚!
  编钟晃动,鼓声醇厚,童男童女们的声音带着稚嫩和空灵,全部掺杂在一起形成了奇异的韵律。
  台下众人如痴如醉,完全迷失在了这一场视觉盛宴之中。
  *
  纱帘之后,武帝站在阴影处,眸光不动的盯着台中的少年。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情景!
  此刻,涂修霆心里充满了暴虐与嫉妒,他能清晰的看到台下人的眼神有多么狂热,他也能清楚的体会自己的小莲花是多么的美,这种美明明该是他一个人的,怎能、怎能将旁人也看在眼里?
  涂修霆握紧了拳头,纵然他的理智死死压抑着心底的嫉妒,可是他忍不住啊!
  男人的占有欲强盛的厉害,他满心满眼里也只装了少年一人,便是被其他人多瞧一眼,心里都难受的厉害,只是因为他在乎的过了头。
  渺渺
  武帝低声喃喃,朕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古言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正是在白渺抬手挥扇,腰身后仰的时候,他同武帝的目光对上了。
  少年的腰肢很有韧性,后仰着正好抬高了尖细的下巴,一截纤白的脖子如同天鹅颈般诱人,在秋日的日光下缀满了星光。
  这般姿态,映入白渺眼里的武帝是倒着的,就是如此,也刹那间就叫他心神一颤。
  白渺从男人的目光里看到了很多深沉复杂的情绪,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被死死的压抑在那黝黑的眸子里,不见天日,可是却会在抑制不住的那一天彻底爆发,吞噬一切。
  白渺不希望那一天会到来。
  于是,在他起身的瞬间,露出了一个笑容,随之朱唇轻启,无声的几个字被吐露了出来,消散于空中。
  可是时时刻刻关注着白渺的武帝,却是睫毛一颤,雾沉的眸子里满是惊喜与不可置信。
  他笑了。
  那是一种放肆的、自由的笑,无声却豪迈,是涂修霆心底最深处的抒发。
  为何发笑?
  因为他看见了,看到了白渺动着嘴唇吐出了那几个字陛下,我爱你。
  一句话,重不过黄金,可是在武帝的心里,却堪比他座下的龙椅。虽然他心里还是烦躁嫉妒的,可是不得不说,白渺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是安抚了武帝的大半情绪。
  喜、怒、忧、惧、爱、憎、欲,皆是为一人,他心甘情愿。
  *
  器乐逐渐到了尾声,白渺的动作收放自如,终于在一声悠长的号角之后,器乐骤停,而白渺也维持着收势的动作,静静立在原地。
  眼下是久久的静谧。
  也是在那刹那间,旭日东升之方位,忽然绽出了七彩的光,转瞬即逝,可那一瞬间的变化,却是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那七彩光出现的快、消失的也快,短短一念之间,快的仿佛是眼花一般,于是众人依然安静着,只是时不时有人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似乎是在努力确认着什么。
  许久,祭祀台下几乎炸了,响起了百姓们狂热的唿喊,他们每个人的眼中都像是被点亮了什么,如同万万簇火苗,一点即燃、可以燎原。
  是天降祥瑞!真没想到我来的第一次便见着了!一个壮硕的汉子吼道,他激动的面色发红,明明身处秋日,可鬓角还挂着汗水,眼里满是精光,一眨不眨的望着天边。
  胤神保佑!老祖保佑!一老妪双手合十,嘴里念念叨叨,满脸的皱纹蹙成了一朵花,带着纯粹的喜乐,真是祥瑞!来年要更好喽!
  天降神像啊一老人用老旧的袖口擦拭着眼角,一双浑浊的瞳孔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一双风烛残年的手指在秋风抖了又抖,却是颤抖着想要想要从衣领中拽出个破旧的手帕,婆娘啊,你惦记了几十年的神象,我、我今日带你瞧着了,往后我到了下面去,你可莫要骂我来的迟啊
  人世间有千百种姿态,可是在这一刻,这群淳朴的、来自于社会最底层的百姓们,都蕴含着同一种激动、震惊的情绪。
  人潮涌动,人们的情绪久久难以平复,纵然天边的瑞祥不过是昙花一现,可是那一瞬间的奇迹,却是已经深深映在了他们的眼里心里,此生难忘,往后也是告诉儿女、子孙的谈资,是能够流传世世代代的荣耀。
  祭台的另一端,一身绛紫绸衣的史官攥着狼毫,手指近乎痉挛,哆哆嗦嗦的在那竹纸制成的册子上写着什么。
  一边写,他一边咬着唇小声道:大胤此年秋日,乃拜胤神之日,小殿下白渺跳祭祀舞,舞毕天边生瑞祥,七彩光晕普照大地,乃大胤建朝来第二次祥瑞,则示来年顺遂安乐
  武帝也看到了那天边的情景,可是比起祭台下百姓们的高兴,涂修霆的神情却近乎是恼怒阴冷的。
  他藏在袖口下的拳头再一次握紧,下巴紧绷着叫那线条越发的凌厉,一双狼性的眸子里充满了狠厉。
  但结束一舞的白渺却没有察觉的其他,他只是觉得自己低头了一瞬间,台下的百姓们似乎就闹腾了起来。
  起先,白渺还以为是众人不满意自己的表现,可是在仔细一瞧,却发现他们哪里是不满意,反而是过于满意以至于满眼狂热,就像是疯狂追星的粉丝一般,恨不得冲上台上抱着白渺亲一口。
  嘶
  白渺瞧着他们的神情,有些惊惧的后退了一步,琉璃似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无措,于是他下意识的想要回头去寻找武帝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