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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武帝的动作很快,等他到了那一片雪地时,一眼就见到了被撕裂的狐裘,以及地上的血迹。
  这一瞬,他目眦欲裂,拳头紧握,指甲深深的扎在了手心中,连落下的血滴也丝毫不顾。
  涂修霆大步上前,握住了那一抔染了血的白雪,放在鼻尖轻嗅幸好、幸好,这血带着一股鸟类的羽毛味儿,并不是他的渺渺
  立马去找!
  他挥了挥手,又有一波暗卫快速消失在兽园的尽头。
  涂修霆凝眉,捡起了地上的狐裘,眼尖的他立马看到那些附着在皮毛上的淡红色粉末颗粒。
  武帝低头,埋在皮毛的近处的鼻翼翕动,眉头却是皱的更紧了。
  是斛石散,专门诱发兽类发狂的药物,一般多是用在斗兽场里,而涂修霆自己就擅长驯兽,自然清楚这其中的用途。
  他缓缓起身,冷眼看向身后跌跌撞撞追来的青黛和石安,等会再处置你们!
  话落,武帝便不顾身后的众人,将肩上的短绒龙袍一扔,便着行动方便的短衫牵了一匹马就往兽园里冲。
  青黛喘气不匀,她和石安被武帝的侍卫桎梏在另一头空地,只能心焦的在此等待。
  *
  比起暗卫们,武帝对这里明显更加熟悉,他知道自己豢养的那两头勐虎已经有了崽子,而那巨犬又一贯和两头老虎关系好,便直接一路快速前行,目标就是深山处的一座矮山。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鹅毛似的大雪又开始纷纷扰扰的落下,在山林疾驰的武帝浑身被白雪侵染,眉头、睫毛一片雪白,但他丝毫不在意,甚至不会因此停顿而拍下身上的积雪。
  他一刻也等不得,他怕、他恐惧,恐惧自己看到最不愿意面对的场景。
  他的渺渺虽是妖精,可却是个天底下最柔弱可欺的妖精,连他的三分力气都抵不住,又如何能逃的开勐兽的爪牙?
  马蹄踏在雪里是沉闷的咚咚声,涂修霆不愿意细想,很快就到了那座矮山之下。
  快步从马背上下来,他也不管那马是如何的恐惧后退,只孤身一人冲到了山洞之中。
  聚集着三头凶兽的山洞里此时安静的厉害,除了武帝自己粗重的喘息竟是没有别的动静。
  巨犬和两头勐虎都识得自己的主子,当年它们就是被武帝用武力征服的,因而面对突然闯进来的武帝,几只凶兽也并不发出威胁的嘶吼,只是静静的看着武帝。
  涂修霆剧烈的喘息逐渐平复,因为他看见那睡在母虎身侧的少年。
  昏暗的山洞里,少年一头银白的长发闪烁着熠熠的微光,蜿蜒撒在草垫之上,甚至还被几只虎崽子当做了睡觉的垫子;少年身上只着一件薄绒的冬衣,那纯净的色泽已经染满了灰迹,干草随处可见,连脚上的鞋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一只,徒留踩成了浅褐色的白袜。
  涂修霆无声的笑了,他舔了舔被自己咬的发麻的牙床,一步一步的往母虎的面前走。
  本来还安静的母虎紧张的甩了甩尾巴,它在武帝的身上感受到了威胁,或许过去它不会这样不安,可此时它怀中的幼崽却叫它不得不紧张起来,就连守在另一侧的巨犬和大老虎也都站了起来,背上的毛发微微后张,尖利的爪子扣紧了地面。
  武帝不怕三只凶兽的威胁,他当年能驯服它们,现在也不会怕,他只想将自己的小家伙抱在怀里。
  随着武帝的靠近,母虎愈发的不安,它的尾巴打在山洞的石壁上啪啪作响,身子却不敢妄动它怕眼前这人会伤害它的幼崽们
  唔
  忽然,一声轻轻的呻吟打断了山洞中有些焦躁的气氛。
  武帝停下了脚步,而母虎也将尾巴重新覆在了白渺的后背上。
  似乎是感觉到了安慰,白渺蹭了蹭母虎的身体,手臂收紧,将三只小老虎抱的更紧,头一偏继续沉沉睡了过去。
  涂修霆静静的站了一会,他看着白渺那不谙世事的睡颜,妥协般的后退一步,随意的坐在了草垫之上,一手搭在膝头,目光沉沉落在白发少年的身上,深色的眸光里却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母虎见主人没有靠近的想法,逐渐放松了身体,安抚的舔了舔白渺的头发,静默的等候着。
  而一侧的巨犬和大老虎也放松了身体,静静坐下,眼睛也都落在了白渺的身上。
  *
  于是,等白渺睡醒的时候,一睁眼便面对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场景身边的母虎,静坐的武帝、巨犬、大老虎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人。
  白渺愣了愣,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陛下来啦!
  他眼睛一亮,将怀里的虎崽扒拉出去,半跪半爬的就朝武帝扑了过去。
  陛下!
  沉沉看着白渺的涂修霆倒是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一扑搞得愣神,还不待他做反应,身体就本能的将少年扑过来的身子自发的接到了怀里,甚至丝毫不嫌弃对方身上的污迹以及头发上属于老虎的口水,就这般稀罕的紧紧抱在了怀里。
  被熟悉的怀抱搂住后,白渺才感觉到自己心口涌上的一股酸涩。
  虽然今天他是知道碧兰有算计自己的想法,可却漏算了这兽园里的勐兽,即使他没有被伤害到,可两辈子里骤然见了那食人的勐虎,白渺心里多少有点儿恐惧,之前因为就自己一个人便都死死压在了心里,可等武帝来了,他却是忍不住了,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里武帝是他最信任的人
  陛下白渺的嗓子软糯的喊着,陛下我想你了
  他毛茸茸的脑袋蹭在武帝的脖间,手也环住对方,汲取着男人身上的气息与温暖。
  怕不怕?涂修霆沉声问道。
  他的手抚摸在白渺的嵴背上,带着安抚的意义,一点一点的抚平了白渺心里的委屈。
  你来了就不怕了。白渺仰头道:其实我不怕,就是有点紧张。
  嗯涂修霆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朕看你和它们相处的还挺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渺感觉从这句话中听到了醋意。
  嘿嘿,白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我还是更喜欢和陛下一起睡觉。
  无知无觉的一句话,瞬间安抚了武帝不满的情绪,他勾出一个还算满意的笑,用指尖捏了捏白渺的下巴,左右打量一番,冷声道:还真是个小脏猪!
  陛下不嫌弃就行!此刻见了武帝的白渺很开心,甚至开心到有些忘形,见武帝说自己是脏猪,白渺便大着胆子用自己的脸颊贴到了武帝的脸侧,甚至还蹭了蹭,轻声道:现在陛下和我一样脏了。
  涂修霆噙着淡笑,不多言语,只是抱着白渺起身往洞口走。
  至于还呆在洞里的三只凶兽,则是面面相觑,脑子里升出了两个想法那个养不好幼崽的人原来就是它们的主人!它们带回来的人类幼崽没有了!
  作者闲话:  二更!
  第059章 撒泼?撒娇!
  此刻被抱在怀里的白渺气味儿并不好闻,那山洞里到底住着野兽,兽类身上特有的那股子腥气也都沾染在了白渺的周身,而他的长发又被母虎舔了又舔,早已经结成一团一团,倒插着杂草,看着好不狼狈。
  而一路寻人的武帝虽然没了那华贵的短绒龙袍,可内里一身纯黑金纹的短衫依然富贵可见,除了落着薄薄的雪并无旁的凌乱。
  白渺从武帝那双乌黑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头发乱七八糟,脸上的脏污左一块右一块的。
  他瞳孔微微收缩,舔了舔有些干涩的下唇,陛下不嫌弃我吗?
  涂修霆眼神不变,只是淡淡的略过了白渺的脸庞,抬手摘去了对方发顶上的干草,嫌弃什么?
  我现在又脏又臭的
  山洞外面白雪纷飞,那被武帝骑来的马儿在一棵树下焦躁的踩着步子,直到被武帝强硬的拉住了缰绳。
  那有什么,涂修霆漫不经心,他掐着白渺的腰将人倒着放在了马鞍上,自己这才贴了上去,朕在冷宫的时候不也又脏又臭?
  说着,他忽然低头,张嘴轻咬白渺的耳垂,声音低沉喑哑:那时候,白哥哥嫌弃过朕吗?
  白渺一哆嗦,感觉那漫天的大雪都挡不住他烧红的面颊,自是不嫌弃。
  少年有些颤抖的声音细而软糯,被冬日的风雪吹的支离破碎,却还是零零星星的飘到了武帝的耳朵里。
  男人的身子不论冬日还是夏日都像个大暖炉一般,只着单衣也暖的白渺全身融融,随着男人震动胸膛的轻笑,白渺只觉得自己前胸的温暖越发明显,甚至一直烫到了他的心尖儿。
  涂修霆可不愿他的渺渺在着寒风大雪里吹的太久,他将人紧紧的扣在怀里,手上马鞭一甩,在马匹的一声嘶鸣下,白渺勐然砸在了武帝的怀里,耳边是对方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而被冷风吹着的后背也被武帝细心的用手臂挡住。
  明明是冰天雪地,可在马鞍之上的白渺,却觉自己身处暖阳。
  *
  守在兽园门口的李福全带着一众宫人准备好了一切,在远远瞧见武帝骑马的影子后,他便捧着一件新的貂毛大氅迎了上来。
  不过,李福全并没有先将大氅为武帝披上,而是递在了对方的手上。
  涂修霆越发觉得自己将李福全提到这个位置上的想法是一个明确的决定。
  他抖开深色的大氅一甩,紧紧的裹在了白渺的肩头,不顾四周侍卫、宫人的存在,直接就把人单手抱在了怀里。
  白渺脸蛋微红,看着武帝淡薄的衣服拧眉道:你怎么不穿上呀!
  或许是因为心里急切,白渺这话中夹杂了些质问和责备的语气,倒是叫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自武帝继位以来,谁敢用这般的语气同他说话?那怕是小命不想要了!
  且不论周围的侍卫宫人们如何在心里瑟瑟发抖,被斥责的武帝本人却是朗笑出了声他的渺渺在关心他呢!
  朕不冷。涂修霆捏了捏白渺的鼻尖,解释道朕习武多年,不惧寒冷,你穿着就够了。
  虽然是这样说的,可白渺却心里还有些在意,他不太赞同的看了武帝一眼,便伸手撑着大氅的一侧,拢在了武帝的肩上。
  一时间,倒成了武帝抱着白渺,而一件大氅又将白渺的全身和武帝的半身包裹了起来。
  涂修霆的笑意压在喉咙里,胸腔微动,距离他最近的白渺感受的最为直观。
  朕的渺渺极贴心的。涂修霆手臂往上颠了颠,单手抱人一点儿不费力。他另一手摆了摆,李福全立马让开了地方,另一队侍卫们抬着一挂着纯白羽毛帘子的御辇放在了地上。
  武帝抱着白渺上了御辇,帘子半掩,白渺抬眼正好看到了还跪在一群侍卫间的青黛和石安。
  他拉了拉武帝的袖子,低语道:陛下,能不能绕过他们啊?这次的事不怪他们。
  涂修霆口中溢出冷哼,那渺渺说说,此事怪谁?
  白渺这一听便晓得武帝是生气了,这是等着他秋后算账呢!
  怪我!白渺立马认罪,但又觉得全揽在自己身上似乎便宜了某些使坏的人,还怪碧兰!
  涂修霆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阴恻恻的质问,知道碧兰想害你还凑上去?
  我、我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见自己怀里的小家伙露出了心虚的神情,涂修霆恨不得立马把人按在腿上好好打一顿屁股板子,可惜用板子打他还舍不得,只能冷言冷语:
  把自己看到兽园里?
  嗯?还是把自己看到畜牲的肚子里?
  亦或是成了雪原枯骨的一份子?
  也亏得涂修霆没有在白渺的身上发现伤口,否则就是他此前为了解闷养来的那几个畜牲,他怕是也不会放过。
  白渺乃是涂修霆的瑰宝,世间全部的荣华此刻在武帝的心里也抵不过他小莲花的半片花瓣。
  白渺知道对方是在担心自己,可刚刚他也算是经历了一场惊吓,虽然算是他自己作出来的,可是当一面对武帝的冷言冷语时,他心里隐藏的那点儿小委屈全就全部爆发了,只见刚刚还乖巧坐在武帝怀里的白渺忽然挣扎起来,翻着身跪坐到了武帝的膝盖上,双臂一揽,头紧紧的埋在男人温热的脖间,奶凶奶凶的嘟囔道:我知道我错了,都是我太大意了可、可是我今天都被吓到了,你还凶我
  上辈子白渺被老道带大,老道本就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因而白渺自小也没享受过什么温情脉脉,对于老道的感情更多的是亦师亦友亦父;老道虽宠着他,却也只能是偶尔,毕竟老道多数时间还是要奔波在各地替别人家看风水,所以白渺小时候多是吃百家饭长大,或是自己一个人呆着,倒是早早就习惯了什么叫自强自立。
  可一朝重生到了大胤,他身侧无亲,只有武帝一人能叫他依赖,就像是即将溺亡之人抓在手里的稻草一般,白渺对于涂修霆的依赖早就不知不觉的印在了骨子里,所以在受惊后又听对方的斥责,白渺不由得变得脆弱起来,即使他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儿也不像上辈子的自己。
  涂修霆耳聪目明,听到了怀中小家伙抑在嗓子里的呜咽,很轻很小,却刺在了他的心上。
  常哭的小崽子惹人烦,会哭的小崽子惹人爱,而那藏着哭的小崽子则是叫人心疼。
  白渺是第三种,可涂修霆却心疼他的全部。
  呵,自己错了还在这儿撒泼涂修霆轻笑,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倒是不曾再说什么教训的话,反而是将人抱的更紧,捏住对方埋在自己颈侧的下巴,好叫自己能瞧见少年的脸,也就你了
  说着,涂修霆眸子里带着宠溺,手指抚上少年脆弱的喉结,沉声道:就此一次。
  白渺一愣,便知武帝是妥协了,而青黛和石安也不用受旁的惩罚了。
  武帝撩开半截羽帘,冲着候在一侧的李福全道:那两个放了吧,让以后在无极殿里好生伺候着,否则
  未尽之言中包含的狠厉飘散在了空气里,武帝顿了顿继续道:记得交代一声,是小殿下给他们求得情。
  是,奴才这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