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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世之中,那昏迷了两天两夜的季天端突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天端?不曲遥!?澹台莲震惊地望着他。
  季天端此刻的状态已然不能说成是昏迷,那是一种中了邪咒的状态!他瞳孔突然变得极大!即便睁着眼睛,可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没有一点意识!只见他掀开被子,走下床去,抄起了方桌上用来削水果刀银刀!
  然后拿起那匕首,直直向喉咙处刺去!
  不!住手!
  怎么回事!?澹台莲一把抱住他扔了刀子:你醒醒!曲遥你醒醒!!你在做什么!?
  怎么了!?门外的师悯慈和宁静舟破门而入,他们二人正在帮忙收拾杨绵绵的遗物,此刻宁静舟手中还拿着杨绵绵的双剑。
  那两把,叫苔聆的双剑。
  控制住他!季天端要自尽!
  白藏之狠狠箍住季天端的胳膊,可他的力气却大到吓人!季天端不停地挣脱,他面无表情地挣扎着向一切尖锐的东西上撞去!
  走吧,天端,我们一起走吧
  梦靥里,那支离破碎的杨绵绵笑着引诱他。
  和师姐们在一起吧,我们一起去温暖的地狱那样我们便永远也没有死生之难,苦厄离散
  曲遥!!不要啊!
  即便加上了宁静舟和师悯慈的力量,可几人依旧撼不动那季天端!季天端的力量突然增长到正常人的数十倍!
  白痴!师弟
  宁静舟根本来不及顾及手里原本拿着的东西,他只能死死抱住曲遥的胳膊!便是此时,苔聆双剑掉在了地上!
  季天端神色大变,便如同豺狗看见了鲜血一般!他猛地抽出一条胳膊!一把捡起地上的长剑!一个剑花挽过,将它反手握住!指向自己的右眼!
  曲遥不要!
  死吧!死吧!死吧!!!死
  梦靥里,师姐都在呼唤他他马上就要去了!他就要去陪着她们了,他们就要永远在一起了
  可在握住那剑柄之时,一股点击般的力量涌入了指尖!
  小春儿!!!
  是女子的大喊。
  季天端看着眼前那支离破碎的死去的杨绵绵,呆愣了。
  那声小春儿不是她喊的。
  可可杨绵绵就站在眼前啊!
  小春儿!醒醒!!这里不是允卿门!!允卿门不会变成这样!绝对不会!
  醒醒!!醒来啊!!
  这女子的声音振聋发聩,似乎是从天而降,似要把这世界撕碎一般!
  梦靥中的季天端一愣!他突然察觉到指尖一片温热,他低下头去。
  他的手中,握着杨绵绵的双剑。
  不!你不是我师姐。
  季天端看着眼前那支离破碎的杨绵绵冷声说。
  说什么胡话呢?我怎么会不是你的师姐呢天端?我
  你不是我师姐。季天端轻声说着,他垂下眼睑,眼泪顺着逐渐清澈的眼睛里流淌下来。
  我的绵绵师姐,从不唤我大名。
  她只叫我小春儿。
  季天端被泪水覆满的脸上,扬起一抹柔软的笑。
  因为我是她一次次捡回来的。
  我的名字,也是她起的。
  所以你,绝不是她!
  季天端眼神已然变得清澈明亮!他猛地抬起眼睛,可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允卿门和尸山血海!?那支离破碎的杨绵绵早已消失不见!眼前之人竟是个手执铃铛的老妖僧!
  乌枢刹罗见阵法被破,登时慌了神!他根本没有想到,眼前这少年竟破了他的阵法!
  季天端看见对方后,眼中登时燃起滔天的怒火!少年握紧双剑举剑便刺!
  乌枢刹罗!你杀我手足!害我同胞!我与你不共戴天!我必要亲手将你
  碎尸万段!
  梦靥之中,随着季天端的大喝,那苔聆双剑蜂鸣一声!季天端长剑劈下!乌枢刹罗的残影登时被劈作两半!化作尘烟!
  现世之中,季天端的身子猛地一滞,之后躺倒在白藏之怀里,再一次阖上双眼。
  城中那白色毡帐内,手执金刚铃正在出体的乌枢刹罗猛地身体一僵,之后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之后哆嗦着倒在地上!
  上师!上师你怎么了!?
  一众小妖僧上前去扶。
  乌枢刹罗脸色惨白,他哆嗦着看向手中的法器:怎么会怎么会!?那季天端怎么可能
  乌枢刹罗摇着头,他根本不敢相信!
  就在刚刚,就在刚刚季天端的梦境之中,就在他马上要得手的一瞬间!他居然差点被季天端杀了!
  被那个柔弱的,不堪一击的病公子杀了!
  梦靥之中,一切幻想碎成粉尘,世界变成了一片空白。
  小春儿,小春儿
  季天端跟着那声音,在空白之中废力地奔跑着,他不知跑了多久,最终落进一片柔软里。
  春儿,师姐要走了。
  季天端抬起头。
  在看清那女子的容颜之时,泉涌般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还是那么可爱,又那么美丽。看似温顺的杏子眼里藏着勇敢和叛逆,她穿着允卿门的广袖流仙裙,带着姐妹们亲手绣制的流苏霞帔,头上簪着永不凋谢的通草花钗。
  姑射仙人冰雪容,尘心已共彩云中。
  他死死抱住那弥留世间的最后一点残相,眼泪大颗大颗落进那几近透明的女子身上。
  为什么师姐为什么
  我情愿死的那个人是我啊师姐!!!
  季天端那沙哑的声音逐渐变成撕心裂肺的嚎啕。
  春儿,绵绵姐最大的愿望,便是你们所有人都能好好地活着,好好地幸福
  杨绵绵轻轻摸着季天端的发顶,一如当年,小小的女孩摸过婴儿柔软的侧脸。
  小春儿,绵绵姐要走了,可绵绵姐放不下心。杨绵绵沉声说。
  允卿门将难,你可知道?
  杨绵绵拖着季天端的脸,认真而凝重地看向那双被泪水噙湿的眼睛。
  景晗诚早已对允卿门存了灭门賊心!乌枢剎罗正在以活人为祭,修炼破坏允卿门的法器,不日之后便可成功!到时他便会寻一个借口,与允卿门开战!纵使我们外门弟子修为精湛,可门内不会仙法的师姐不下数百人!允卿门绝不可能保全自身我同门姐妹必会倾全门之力迎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外门弟子一但失力,内门弟子便如砧板之鱼,任人宰割世间或可再无允卿之门
  杨绵绵颤声说。
  允卿门会变成我之前看到的样子么?季天端嗫嚅着颤声问道。
  不会。杨绵绵认真地看着季天端的眼睛坚定道:绝不会!
  春儿,因为师姐知道,你会拯救允卿门!
  你会拯救广陵、你会拯救天下!你会拯救所有人!
  可季天端流着泪哀哀说道:可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我没有任何修为功力,甚至连剑都拿不了我不过是最无能懦弱的普通人他们都说我连男人都不是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春儿!你始终是我的骄傲,未来,你不仅会是我的骄傲,你更会是允卿门的骄傲。杨绵绵突然抱紧了季天端。
  你还记得很多年以前,我卖簪子被人欺负的时候么?那时候小春儿甚至连路都走不好,可你却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挡在我的身前啊
  我忘了。季天端啜泣。
  忘了就再想起来!杨绵绵坚定地看向季天端道。
  那是很久以前,下着微雨的广陵,辕门桥下,一群货郎欺负一个卖簪花的小女孩。
  通草花被雨水打湿,掉了一地。
  在幼小的孩子眼里,那些欺负人的人仿佛是庞然巨物!他们狰狞可怕,可那牙都没长齐的男孩,依旧张开了双臂,坚定地护在小姑娘身前!
  不准欺负绵绵姐!
  说话尚且还口齿不清的季天端拦在杨绵绵身前,他张开双臂,紧紧护住杨绵绵,大声喊道。
  我要保护绵绵姐!!!
  季天端愣了愣,他突然觉得,一束极明亮的光照进了灵魂深处。
  青年不自觉地握紧了那名为苔聆的双剑,泪水后的眼神不再懦弱仿徨,而是变得如山岳般不可撼动!
  我要保护绵绵姐!
  我要保护所有人!
  我要保护那些我深爱着的人!!!
  杨绵绵听罢,嘴角显出一丝欣慰的笑,阳光穿过她逐渐透明的身体。
  最后的最后,她握着季天端的手也消散在无垠的风里,天空中,她笑着向季天端轻声道:
  小春儿以后,一定会成为最勇敢的男子汉!
  一如当年。
  在下着小雨的广陵城,女孩从地上坐了起来,她浑身脏兮兮的,头也摔破了,可她却微笑着拉起小男孩的手。冷雨之中,他们双手紧紧相握,像是从未分开。
  这些年,在淮阳水乡渡过的这些年。
  少年的一生,人来人往,多的是驻足片刻后的人走茶凉,门前桃花后年换了梨花,槛外芭蕉老去便换了竹叶。
  斗转星移,春秋序列。
  可爱与信念,从未改变。
  季天端便这般又睡了两日有余,只是这两日他倒睡的安稳,再没想过自戕自刎。澹台莲就这样一直守在他身畔,待第五日,季天端终于睁开了眼睛。
  曲遥曲遥你!终于醒了!!澹台莲看着苏醒的青年,激动的一把抱住了他!
  可下一秒,他便意识到了事情的诡异。
  阿藏?季天端愣怔了几秒,之后看向白藏之疑惑道:曲遥?你说的曲遥是谁?
  澹台莲的脑中,登时嗡的一声!
  眼前这青年,无论是神情、眼神、还是行为举止,都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
  那么曲遥呢?他的魂魄在哪里!?他究竟去了哪里!?
  我是季天端啊。季天端看向脸色铁青的白藏之微微摇了摇头:你所说的曲遥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季天端:欧凑!师姐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你说我拿啥救我的师姐们啊!T^T
  杨绵绵:没事姐看了剧本了!说你能你就能!姐下去吃盒饭了回头见~
  曲遥:我凉了我凉了我凉了
  第117章 、情形激变,失手杀人
  自曲遥魂魄丢失后,已是整整四日有余。
  眼前的季天端再不是曲遥,而是那个真真正正的百花公子。因着同体同魂之故,之前所经历的一切甚至于记忆,季天端都如同亲身经历了一般。
  醒来之后的季天端变得异常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与众人合力安葬了杨绵绵后,季天端便恢复如常。可那之后,他似是换了个人一般,这几日终日流连笙歌瓦肆之内,杨绵绵后事还未料理停当,这厮甚至干脆卷了铺盖,直接住进了水云间姚镜流处。
  季源远和允卿门一众外门弟子无暇顾及季天端,如今外敌逼境,广陵天空上又生出一道极诡异的结界,所有求援根本无法发出城外又势力错综复杂,广陵城便如同扣在一口看不见的大锅之中,此刻允卿门外门弟子正在合力谋划如何御敌这一切不过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大战之前最后的宁静。
  一切如常,只是曲遥不在了。
  那么曲遥的魂魄究竟去哪了!?白藏之壳子里的澹台莲咬牙切齿,一拳砸在房门上。
  房门晃了晃,啪地一声倒在地上。
  曲兄的魂魄有极大的可能是在乌枢刹罗施法之时受到冲击,溃散离体。师悯慈面上愁云不展。
  魂魄若无肉身依附,普通人只肖三日便可魂飞魄散!曲遥是修仙之人,也顶多能挺七日左右若七日之期一过澹台莲看向师悯慈,音色已然开始发抖。
  就算是曲遥,他也不可能撑过七日啊!
  我今夜便施招魂之术,为曲兄聚魂。师悯慈咬咬牙:只是这法术需得原身躯壳在场这季天端他现在天天在外头鬼混,他也不在门内啊
  澹台莲一听这话,胸口某处竟不自觉地翻搅起来。酸涩和心痛占据了整个胸腔,那股酸楚不是来自于他的,而是来源于白藏之的。
  澹台莲强行将这股酸涩痛苦压制下去,沉声道:我今夜便把季天端这混账逮回来!
  你如何逮他?师悯慈苦着脸说:如今他是主子你是随从,你得喊他一声公子!季天端可不是你那孙子一样的师侄儿,他一个公子去哪岂是你一个小跟班管得了的?
  若你真要违逆这生魂驻里的规矩强行更改过去发生的事儿,别说曲遥了,我们几个都会被留在这里师悯慈继续道。
  澹台莲咬牙,重新坐了回去。
  当前唯有一计,便是我们今夜去那水云间里找季天端!找到之后,我可以在水云间内施招魂之法!你我无法去逮季天端,便只能上门找他去!师悯慈叹息着道。
  事已至此,只有这样了。宁静舟道。
  澹台莲颦眉不语。
  玉清尊者,眼下只有这样一条法子,你若是今夜不喝点醋,你师侄怕是就要永远留在这生魂驻里了!师悯慈捂脸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