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她低声说:“你还记得啊。”
当初在清塘小镇的事情,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还记得。
这顿饭吃的还算愉快。
哪怕是程令时,餐盘里的饭菜都吃的干干净净。
两人将餐盘放回去后,走出了食堂。
邬乔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就随意往前走,走着走着,身侧的人突然停下。
她停住,正要问,看见不远处的印信堂。
这是t大最为重要的一栋建筑,几乎是与t大的建校史相当,走过风雨百年。
印信二字,取自t大两位极为重要老校长的名字。
“印信堂的修缮工作即将重启,”程令时突然说道。
邬乔诧异:“难道是由时恒来主持这次的修复工作?”
程令时摇头:“不是。”
“不过那个人你也熟悉,”程令时也没卖关子,说道:“是秦钟。”
邬乔这就不奇怪了,她说:“秦教授是专门做古建筑修缮和改造的,他上的古代建筑史课,我一直很喜欢。”
“你知道为什么秦钟会突然要将工作室挂靠在时恒吗?”程令时问道。
邬乔愣了下。
程令时:“因为只有时恒,才能帮他拿到这个项目。”
秦钟的能力,毋庸置疑。
但是他太年轻了,只是t大的年轻学者,在国内名气自然不如其他古建筑届的大拿。
因此学校对于将这么重要的修缮项目,交给秦钟还是有些犹豫。
特别是这次修缮工作,是从校友会开展筹募活动。
学校的校董、校友会都对这次主持修缮的设计师有各种意见。
跟秦钟不同的是,时恒乃是国内最出名的建筑事务所。
创始人程令时,更是首屈一指的明星建筑师。
时恒建筑所拿到的项目,不少都是地标级别的,想要拿到一个古建筑修缮项目,易如反掌。
秦钟加入时恒建筑所之后,顺利拿到这个项目。
到时候,对外宣传,打的也是时恒建筑所的名号。
邬乔怔在原地,有些不懂,为什么程令时要跟他说这个。
程令时遥望着不远处的印信堂,终于转头望着邬乔:“建筑行业确实是由男性主导的,作为女性建筑师想要在这个行业里成功,不仅要靠天赋,靠努力,还会承受比男人更多的挫折。”
“我虽然无法打破这个行业的桎梏,但是在时恒,所有的设计师,都会得到相同的机会。”
“而且时恒会给你更广大的舞台。”
邬乔睁大眼睛望着他。
心底仿佛有个地方,被照进了一束光。
两人之间,安静而沉默着。
暮色降临后,主干道两边的路灯点亮,不远处不断传来各种声音。
虫鸣鸟叫,人声喧哗,自行车铃声。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明明那样繁华热闹,可是邬乔心底的那个声音,反而越来越响。
他们两个仿佛与周围隔绝开来。
直到程令时垂眸看着他,喊道:“邬乔。”
听到他这么郑重其事的声音,邬乔心脏被重重一击,猛地抬头。
“我呢,从来不好为人师,也没收过学生,”程令时盯着她,乌黑眼瞳,比周围的暮色还要深远悠长,“但这是我第一次想试试。”
邬乔怔怔看着他。
说不出一个字。
程令时微微靠近她,眉眼间充斥着肆意飞扬,一如年少时那般轻狂:“我会教导你,我也会亲眼看着你,成为一名真正的建筑师。”
这一刻,周围的声音都被隔绝。
唯有他的声音,那样清楚。
“所以,”他望着邬乔的眼睛,微顿了下,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邬乔,到我身边来。”
我们一起建造一个理想之城。
第15章
为什么会学建筑?
这是邬乔大一入学时,第一节 建筑专业课上,老师问他们的话。
当时同学们的回答,五花八门。
受父辈的影响而学,受建筑大师的影响,也有单纯喜欢建筑。
更有甚者,是觉得建筑师听起来很酷。
坐在前排的邬乔,虽然沉默着,却在心底默默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一个人。
最初选择建筑的时候,邬乔便是受到程令时的影响。
那年炽热的夏天,伏案画图的少年,还有铺了满地的图纸。
窗外枝繁叶茂,蝉鸣不断,阳光透过树荫,洒了满地斑驳的光影。
那个干净美好的画面,时至今日,她依旧记忆犹新。
一开始,她对程令时的印象,也就是程家大宅里,那个过分好看的哥哥。
偶尔她过去送醋,会看见程令时坐在二楼的吊椅上。
他手里拿着画板,不时写写画画。
她听陈嫂小声说过:“听说小少爷在外国,是学…建筑的。”
“建筑你知道吧?”
邬乔乖乖点头:“就是设计房子。”
“对对,确实是厉害,我看他一天到晚在纸上,画个不停。”陈嫂感慨。
邬乔坐在门口,正在剥豆子。
待陈嫂说完,她悄悄抬头,朝二楼看过去。
夏天日光如瀑,暴烈而炙热,他坐在廊下的吊椅上,不知何时把画板挡在了他脸上。
就在邬乔偷瞄过去时,画板突然掉落下来。
他一双漆黑眼眸,陡然望了过来。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相遇。
程令时微微扬眉,盯着她,冷不丁笑了起来。
邬乔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视吓住,随即低下头。
之后,她再也没敢抬头。
不就是一个长得比一般人好看的哥哥,性格也很好。
其他也没什么特别。
邬乔打小就长得好看,在无数称赞中长大,对长相多少有些免疫。
她就是有些好奇,他在画什么。
对,就是好奇。
只是她剥豆子时,总感觉二楼有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于是邬乔找了个借口,离开程家大宅。
好在之后,也没什么机会去那里。
毕竟程家大宅没多少人,一时间,用不上那么多醋,也不用经常送醋过去。
至于邬乔,整个夏天,除了帮家里做事,就是留在家里看书。
中途还去了一趟奶奶家里。
奶奶住在乡下,离这里不远。
直到她回来时,已是八月,正是夏天最热的时间。
原本堂姐邬慧也在家,但是她闹着让大伯母给钱买连衣裙。
大伯母气得不行,数落她:“什么裙子要一百八,家里一天卖醋都卖不了这么多。”
两人随后吵了起来,言语间,大伯母提及邬乔的懂事。
气得邬慧大吼道:“她懂事有什么用,还不是吃我们家,花我们家的。要不是多养了一个她,我至于连条裙子都买不起。”
邬乔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将外面吵架的声音,听的清清楚楚。
正好,家里的电话响起,是别人打来订醋。
大伯母顾不上跟她吵,打了一壶醋,让邬慧送过去。
邬慧正在气头上,气恼道:“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