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后,光线由暗至明,身上长满油亮的花羽毛的大公鸡飞到院子里的桂花树上,一声清脆的打鸣叫醒了沉睡中的人。
房门打开,沈梦苒看见一只红色的大公鸡从桂花树上飞下来,她找了个树枝去拨拉这只公鸡玩。
地位优势明显的鸡叫得比其他鸡更早一些,地位最高的公鸡有破晓的最优先权。
小红就是鸡群里地位最高的公鸡,在看见家里有陌生人后,立马对其发起进攻。
陆庭霖是被沈梦苒的惨叫声和谩骂声给吵醒的,他就没见过这么吵的女生,在学校里,最泼辣的女生也没沈梦苒这么会骂人,十句里八句都在骂娘,剩下两句就是在挑衅。
“你在吵什么?”
“快救我!”
沈梦苒一看见陆庭霖立马躲到了他身后,往日的女霸王今天有点楚楚可怜的感觉,“它咬我,赶紧把它抓了炖了吃。”
“我们家小红怎么招你惹你了?炖了吃?你想得美。”葛春花叉着腰,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她抓了一把玉米粒给刚刚追着沈梦苒咬的小红,“今天看家护院了,这是奖励给你的。”
沈梦苒可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主儿,她一看没什么危险了立马跟葛春花吵了起来,想摔东西找不到可以摔的,一把推倒了门口的花盆,里面好像有几颗草。
刚起床就看见自己春剑皇梅的花苗被人推倒了,褚裟顾不上心疼,立马跪在地上抢救自己的花苗。
此时的春剑皇梅二百块钱一苗,足以让他们母子俩在大山过不错的生活了。
葛春花一看自己儿子那么小心翼翼照顾的花苗被人推了,当即跟沈梦苒吵的更凶了。
节目组立马拍了下来,他们把葛春花的不讲理拍了下来,作为观众观看节目时可以攻击的点,到时候山里人没素质的噱头足以增加节目看点。
“不就是几根破草吗?多少钱?我赔给你就是了。”
“怎么说话呢?缺家少教的东西!”葛春花攻击沈梦苒爹妈没教好她,这正好戳中了沈梦苒的痛处,她骂着骂着哭了起来。
鸡飞狗跳的一个早上,褚裟一直都跪在地上救自己的花。
节目组的导演看了一眼,觉得这也能成为人们攻击的点,立马把褚裟与世隔绝的状态拍了下来。
“十四岁的少年并没有父亲,由他的母亲养大,似乎少了很多男人的血性,母亲跟外人吵架,他竟无动于衷……”
好不容易折腾完,沈梦苒也被节目组的人劝了下来,她忍着憋屈吃早饭。
早饭很简单,白粥、咸菜和豆腐,吃着没滋没味的,但是桌子干净,白瓷碗里没有任何裂痕和不明物体。
陆庭霖看着一言不合就摔碗扔筷子的沈梦苒离开,没有跟着对方一起折腾。
一来,他饿了;二来,这家的环境比节目组给他们安排的人家好多了,他不想回去。
“小裟学习辛苦了,这里还有一个鸡翅膀,是留给你的。”葛春花对突然多了的两张嘴很不满,不过她知道不想在吃饭的时候跟人吵,影响儿子胃口就不好了。
“不想吃剩菜,阿妈吃吧。”褚裟把鸡翅膀夹给了葛春花,自己喝着白粥吃咸菜。
葛春花起身,将霉豆腐装碗,挑入一小块儿猪油,上笼蒸熟,撒上少许食盐、味精、油辣椒、葱花和芫荽,用筷子伴均匀,然后把香喷喷的蒸霉豆腐放在褚裟跟前,一张不再年轻的脸上笑的满是褶子,“早饭没吃多少是不合胃口吗?吃一碗这个。”
“阿妈也吃。”褚裟象征性的客气了一下,在被拒绝后立马吃了起来,他歇息的空档看到了陆庭霖投过来的视线,觉得有点奇怪。
陆庭霖被送来体验生活的原因之一就是被母亲娇惯,眼前这个小子难道没有被惯着吗?他越想越气,主要是他闻着对面的那碗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很香,这小子吃的也很香。
“我也要吃,凭什么他有鸡翅膀我没有?你还单独给他开小灶!”陆庭霖在大院的时候就是个霸王,他爷爷拿皮带抽过他好几次都没什么效果。
“他是我儿子,我给他做好吃的怎么了?你是谁?凭什么给你做?”
“你不是来参加节目的?”陆庭霖惊讶的看着褚裟,因为对方白白净净的,根本不像这里的山民。
“这是我小儿子,俺娘俩长得多像嘞!”葛春花用饭帚子一拍桌子,“亲的!是不是长得像城里的娃娃?都是我养的好。”
陆庭霖想了想葛春花另一个儿子黝黑的脸,看了看葛春花那张一笑满是皱纹的老脸,最后把目光放在白白嫩嫩一笑一个梨涡的褚裟身上,“你不是捡来的吗?”
“我肚皮爬出来的,什么捡的?”
“阿妈他可能是被馋的糊涂了,你给他蒸一碗霉豆腐吧,我也还想来一碗。”褚裟仰着脸看着阿妈,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要多放辣子。”
跟着褚裟蹭了一碗蒸霉豆腐的陆庭霖没脾气了,确实是香,吃着比闻着还香,有可能是他从昨晚一直饿到现在让这碗热腾腾的蒸霉豆腐更香了。
今天是周日,节目组其实有给安排农活,但又苦于陆庭霖有背景,他们就只能折腾沈梦苒了,沈梦苒脾气又不好,劝也没用,说也没辙,要是拍不好素材就只能延期了。
“延期?”
“对。”
“你们想拍什么?”
城市主人公刚来山里不适应拍了,跟山民起冲突也拍了,现在该拍干农活了。
长这么大只会花钱化妆逛夜店的沈梦苒不想干活,连碗筷都没收拾过的陆庭霖同样不想干。
“那就延期吧,拍不出效果我们是不会放你们走的。”
褚裟躲在树后磕瓜子,他来二哥家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结果就见陆庭霖跟沈梦苒两个人大战节目组,他一天到晚在这里无聊死了,看见这俩欢脱的人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行,不就是干活吗?你让我干什么?”
“我有一个主意。”褚裟积极的举手。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我二哥家有什么能吃的东西没,顺便想看你们出洋相。”褚裟乐呵呵的磕着瓜子,素净的白衬衣和黑色的裤子上没有一点儿灰尘,“我阿妈要做豆腐,不是很累,你们帮忙吧,管饭哦。”
“我看行。”
沈梦苒不喜欢葛春花那个泼妇,拒绝了褚裟的提议,“我不给老女人干活。”
“那你就去喂猪。”
“喂就喂!谁要你管!”
“她又发哪门子神经?”陆庭霖悄悄拿走了褚裟手里的炒葵花籽,对方向他投来疑惑的视线,他摸了摸褚裟的头,“这个吃多了上火,我帮你消消火。”
褚裟委屈的瘪了瘪嘴,他没上火啊,还没等他说什么,陆庭霖把他口袋里的葵花籽也抓走了。
“司令,节目组那边打电话说是庭霖现在脾气发的少了,还知道帮山民干活了。”
“哎,这孩子……改一改他那脾气就好了,我不指望他多好,不成为国家蛀虫给这社会添乱就行了……”陆司令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再有三年他就退了,他不想自己退了以后没人护着陆庭霖,他搞出什么幺蛾子来毁了自己。
陆庭霖真的在干活吗?
他真的在干活,他牵着毛驴拉磨来打浆。
新黄豆经过一天一夜的浸泡,皮壳软化,肉质饱满,富含水份。
褚裟站在一旁拿着葫芦做的瓢子舀豆子倒进磨里,“你拿些草勾'引小瓜走的快一些。”
“你不早说!我硬拉了它半天,手心都磨红了。”
“那不是忘了嘛,你脾气好差,难怪被家里人丢到这里来。”褚裟见陆庭霖要炸毛,赶紧结束了这个话题,“毛驴儿拉磨哟,它走不出哪个圈。井里□□就能看见巴掌大的一块天哟~ 通天大道本来就有笔直的一条线,何苦还要翻山越岭哟~”
“你那破锣嗓子就别唱了好吧?听的我头晕眼花。”
“井里□□。”
“你说谁?”
“谁激动就说的谁呗。”
豆浆打好了,下面一步就是煮浆。
葛春花把土灶里的火烧的很旺,陆庭霖跟褚裟两个人抬着桶将原浆倒入大铁锅。
煮沸后,原浆的热气和香气一下子弥漫了整个灶屋。葛春花给褚裟打了一碗豆浆,看了一眼帮忙干活的陆庭霖,不情不愿的也给他打了一碗。
“你要走吗?待会儿喝豆花,喝完豆花做豆腐。”
“不走,你还没管饭。”
原浆过滤的时候,葛春花用豆腐夹板夹在豆腐包两侧,把豆浆更快更多的挤出来。
其实大部分工作都是她做的,褚裟跟陆庭霖俩人也就打了个下手。
葛春花年轻的时候干活就是一把好手,刚生下小儿子后,丈夫就因为工伤没了,她一个人给俩儿子娶了媳妇,给俩闺女找了人家,身边就剩下一个小儿子。
她点卤水特别仔细,一边搅拌一边观察,半身被热腾的雾气笼罩,液态的豆浆变得稀稠起来,开始结成糊状、块状,“拿碗来,给你盛豆花吃。”
褚裟去拿碗的时候,一把摸到了一只手,他看着陆庭霖,眨巴眨巴眼睛,“阿妈没说给你吃豆花。”
“我是帮你跟你阿妈做活了对吧?吃一碗怎么了?你也太小气了。”
褚裟低头沉思,好像是有点小气了,在他往碗里放咸菜丝和辣子的时候发现陆庭霖已经把辣子舀没了,想哭却觉得有点矫情,他忍了忍,恨恨的咬着碗沿儿,“欺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