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还未停陆启的身子骨就已经撑不住了,反正也是一群小辈,用不着他作伴,阿弗就不一样了,谢依涵不敢单独与陆执带着死活不肯让她走,没办法,她就只能在这里坐着。
陆执坐在书桌前闭目养神,房间里安静得紧,阿弗就挪到谢依涵旁边,窃窃私语的聊着天。
没过多久只见外面一女子冒着大雨撑伞而来,走近了一瞧才知此女子正是迎蓉,书双瞧见她顿时就急了,她原本还想着介时让陆执送谢依涵回舜华轩的呢,现在看来铁定又要泡汤了,这些时日,陆执回家的日子,用五根手指头都能算清楚。
迎蓉满脸笑容的与主子行过礼后便与陆执说:“迎蓉瞧着少爷这么半会儿还没回去就过来寻了,敢情是在纪小姐这儿啊,倒是派人跟迎蓉说一道啊,也不至于苦等着。”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陆执的夫人呢。
陆执面无表情的掀眸瞧她,只是一眼迎蓉便知自己失了分寸,立马转头与阿弗说话:“纪小姐这里还有伞吗?”
阿弗正想回,便听得陆执说:“周南居有闲置的房间吗?”
阿弗一愣。
书双反而笑了。
陆执此举迎蓉不会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其实起初陆执对迎蓉还是很好的,毕竟照顾他好几个月,可……迎蓉这个人确实是有点越界了,先不说使唤家里下人的事,还总爱动他的东西,一定要清楚他的去向,总要宣誓主权,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照顾了陆执五个多月。
其实迎蓉照顾他也只是职责所在。
可到底是有恩情的。
所以陆执对她是一忍再忍,现在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
就在前一日,迎蓉掌嘴了哺育陆执长大的奶妈秋嬷嬷。
他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可到底是欠着人的,所以,哪怕到了如今都只是避着不去惹,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迎蓉回头。
不过这人蠢得要一条路走到黑。
景巧领着陆执去了偏房,偏房空置依旧,需要些时间打扫,阿弗就只能在外面陪着陆执看雨停。
陆执用棍沾水在地上写了个字。
阿弗看过去,眨眨眼睛。
小棍在‘一’字下面划了一横,陆执眼皮也不抬的说:“比一多一点的是几?”
阿弗回:“二。”
陆执继续补:“比二多一点的呢?”
阿弗笑着伸手:“是三。”
陆执笑:“那四呢?”
阿弗伸手在地上的‘三’字底下填上一横,然后侧着脸想要求表扬,陆执没有给她表扬而是敲她脑门。
棍在地上走,让雨水打湿润的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这个是四。”
“五是这样的。”
“……”
“‘三’多了一笔便是丰收的丰,很多文章爱用‘三’字表示多的意思,所以比三多一笔的是丰收的丰。”
阿弗点点头。
陆执一笑,沾水又写。
这一夜很漫长,漫长到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屋外的那两个人还在用雨水在地上写着字,丫鬟们不能理解,好好的小姐少爷为什么放着书房里好好的笔墨纸砚不用,在这里玩穷人家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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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主没有经济来源后每日都在想着该如何凑齐那一百两银子。
阿弗不懂:“不是二百五十两吗?”
“阿弗才是个二百五涅。”二公主笑:“经过上次陆执那么件事,你以为那老鸨敢来侯府讨?所以,咱们只需偿还你那些吃出来的银子就行了。”
阿弗好心提醒道:“娘啊,我们最好还是多攒点,因为我们在很多地方欠了钱,万一都找上来了,那可就惨了。”
二公主:“……”
听见外面的声二公主冲了出去,见到陆启便眉开眼笑的去扶:“老师辛苦了,老师里面坐,我来替您更衣沐浴。”
陆启抓住了她的手,下一秒连忙甩开:“你先出去吧。”
二公主笑着给他试水温:“没关系的。您没被伺候过吗?来嘛,没事的。”
陆启好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老了,吃不来美人计这一套。”
二公主哼哼两声瞪着他:“美人计,你想得倒美。”
陆启哭笑不得的抬手示意她出去。
二公主对着空气暗骂了几声后往外走:“老东西,防着我是吧?哼,现下我近不了他身,应该去哪里找钱呢?”
忽然她瞧见了陆启房间里的古董和字画,她知道陆启年轻那会儿就爱收集这个,当时她把陆启收集的字画一通烧毁了后,甚至让这人拿着戒尺打了十棍。
眼下他屋里字画这么多,少一个应该也发现不了吧?
于是她偷偷藏了个最不起眼的到怀里。
陆启穿着中衣出来时就看见她捂着肚子的画面。
二公主伸着手阻止他靠近:“女人一个月的那点事,千万不要靠近我,千万不要。”还没说完人就溜之大吉了。
第二日二公主带着阿弗出了陆家。
阿弗有点担心:“娘亲,陆爹爹会不会生气啊?”
“当然会。”二公主笑:“我就是要气死他,谁让他故意扣着我的月钱,不然我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陆启的收藏那都是绝版,不到片刻就让人用一百两购了去,二公主抱着银子屁颠屁颠的回了家,打算明日去还给那位刘公子,只是一进门就让陆启给抓着了,陆启身后的侍从手里抱着一箱东西,见到她们便招手要阿弗过去。
陆启只是楞了一下:“你手里什么东西?”
二公主使劲的摇脑袋。
不过没有人看不出来那是一袋银子了。
“这是什么呀?”阿弗敲箱子。
侍从说:“这是陆小姐从扬州城捎回来的,这一箱子东西是你的。”
这下阿弗开心死了。
到了房间以后她没有时间去开箱子就让二公主拉书房里一起面对凶神恶煞的陆启去了,陆启是真的恼火了,背着身子面对着墙,好一会儿都没有开口。
这气氛简直要比打她还要恐怖嘛。
二公主当即跪了下去,她这一生,只跪过太后和皇帝,陆启是她唯一下跪过的其他人,而且早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跪过很多次了。
她一跪,陆启就看了过来。
她其实很害怕不说话的陆启,是刻在骨子里的烙印,哆嗦着嘴唇哭,背着手擦泪:“你要打就打,别不说话,我害怕……呜呜呜呜……对不起嘛,我不应该故意拿你的字画去卖钱,我明明知道你很宝贵它们的,呜呜呜呜……”
“什么?”陆启皱着眉头凑近:“你说你这钱是用我的字卖来的?”
二公主揩眼睛,小嘴一噘,跟阿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然嘞,难不成去卖身哦?”一盯陆启的眼神她知道自己胡乱说对了,当即指着吼:“陆启,你这样想我,我堂堂大康二公主,金尊之躯,怎会为了这点钱作践自己?”
其实陆启这样想她也是不无道理的,毕竟上一次她为何出现在花楼的事情还没有解释清楚。
阿弗也帮着解释道:“陆爹爹,我娘亲唱曲不好听,赚不了这么多钱的。”
小孩自然是没懂花楼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紧拧的眉头一松,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陆启的字画好像也不是个什么大事了?这是为什么呢?
陆启喝了口茶后,掀眸扫了哭红鼻头的小狐狸一眼,把怀里的手帕丢了过去:“擦擦。”
阿弗捡起来给二公主擦。
手帕里有股淡淡的药香味儿,很好闻,让人忍不住想多闻几下,二公主收拾完后攥在手里也没还给他。
陆启又扫了眼她的腿:“还堂堂公主,跪得倒是利索。”
二公主当即剜了他一眼。
陆启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被卖了字画一事,他漫不经心的翻找着:“你拿的是哪一幅?”
二公主也喝了口茶压惊:“就最底下那幅。”
陆启回头盯住她,沉默了整整三秒钟:“你说哪幅?”
二公主腿脚一软:“要不……我跪着说?”
陆启:“……”
夜里陆启回来的时候一身尘土,看来为了取回字画他是没少遭罪啊,二公主苟着身子给他当拐杖,还十分贴心的准备了洗澡水。
陆执笑着看那两人:“你娘亲倒贤惠。”
阿弗啃着大鸡腿,一嘴的油:“我娘亲自然贤惠。”
想起来某人花了一千两才取回自己字画的画面陆执那点向上弯的月牙又翘了许多。
二公主想要让陆启消气的心是铁定了的,趁着陆启沐浴她偷偷潜了进去,一般这种时候都比较好说话。
因为想要让她离开陆启自然好说话了。
二公主与他隔得一米远后又说:“那你别生气了,我把一百两还你不就成了。”
“你卖了多少?”
“一百两啊。”
陆启差点当场晕过去。
他晕的理由不是自己花了十倍的价钱才买回来的,而是……而是先人的字画竟然……竟然只卖了一百两,这是对先人的侮辱,也是对艺术的侮辱,果然是一节女流。
有辱斯文!!!
“什么叫一届女流!”二公主气不过:“不就几个破字吗?我若识得几个字,一写一大把。”
陆启指着门口说:“出去!”
二公主自然不依:“你先答应我不生气。其实我在想一件事啊,你总这么生气,还能挺得过四十岁吗?”
陆启捂着胸口捶:“能不能挺过四十我是不知道,想着要撑过今夜都有点费劲了。”
二公主努努嘴:“好吧,那我出去啦,有事就叫我一声哦。”
陆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重重的往门口指了一下。
阿弗探着脑袋喊:“娘亲,陆爹爹消气了没啊?要不然你给他晚上捶捶背揉揉腿?皇奶奶不就喜欢这样的吗?”
陆执笑,弹她脑门:“怎么说陆侯也就三十八。”
阿弗捂着脑门看他:“那应该干什么呢?”
陆执笑着往二公主方向指:“问你娘亲呗。”
二公主一拳捶在手心上:“晚上去给他掏掏耳屎。”
正在喝茶的陆执噗嗤一声喷了阿弗一脸的水。
阿弗噘着小嘴一脑门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