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买排骨。”小鱼补充道。
“买,想吃就买。”
到肉摊上剁猪脚的时候,他瞅着桶里还有猪肝,蹲下去把猪肝捞起来看看,丢在剁肉的树墩子上说:“这几个猪肝我也要了。”
卖肉的就是腊月从屠家买猪的人,他为难地说:“老叔,这猪肝早上有人来订了,要不让你一个?这天热,买多了吃不完就有味儿了。”
“行,一个就一个,每隔两天你给我留俩猪蹄一猪肝,大牛媳妇要做月子了,得吃好的补补。”
“哎呦,又添丁了?那这猪肝猪蹄我可不能要钱,拿去吃,我也沾沾喜气。”他哐哐几下把猪蹄剁碎,都给包在油纸包里扔到牛车上,推拒掉屠老汉手里的铜板,说:“咱也不缺这点钱,就图沾喜气高兴,你下次来买肉我肯定还是要钱的。”
“那行,我就不客气了。”屠老汉把铜板又揣进怀里。
走出镇了,屠小鱼才闷闷地说:“阿爷,你没给我买排骨。”
“啊?”他仔细想了想,还真给忘了,只好说:“后天来买,下次赶集一定给你买回去,咱们先回家,你娘正给你生弟弟,现在说不定已经生出来了。”
“那咱们先回去,我不急着吃排骨。”屠小鱼听到他娘在生弟弟时心里有些慌张,看着他阿爷脸上的笑却高兴不起来,握着他姐的手问:“咱娘没事吧,我想在家陪娘,不想来赶集了。”
“肯定没事,娘生你的时候就没事,我是看着你出生的。”小葵搂着小鱼跟他说,其实她记忆已经模糊了,只记得小鱼生下来的时候丑的不得了,但至于丑成什么样她却是想不起来,只记得黑乎乎的晚上,还有她娘痛苦的叫声。
大黑牛挨了好几鞭,三个人终于到家了,没让人抱,小葵和小鱼自己蹦下车往屋里跑,糕点弹弓啥的都扔在了牛车上。
屠大牛端着已经温热的艾草水往屋外走,迎面就撞上了两个孩子,他喜眯眯地说:“你们当哥哥姐姐了,快进屋看看。”
他把水盆往地上一放,领着小葵姐弟俩进屋,对他们说:“不要大声说话,弟弟是个大嗓门,刚睡着。”
许妍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笑着让俩孩子站在床边看皱巴巴的娃娃,掀开被尿布裹着的胯,“呐,是个弟弟,再过两年又能跟着你俩撵鸡撵鸭做坏事了。”
看娘还好好的,小葵跟小鱼慌乱的心平静了下来,看面前头发湿漉漉得贴在头上、全身发皱的小奶娃,没能忍住嫌弃,撇嘴道:“真丑。”
小葵又看了看小鱼,他在自己的印象里总算丑的有样子了。
许妍跟屠大牛也不反驳,三个孩子生下来都丑,两人已经习惯了,只是说丑的从他们换成小葵姐弟俩了而已。
“娘,我给你买红糖了,家里的红糖喝没了,你现在喝不喝?我去给你熬糖水。”小葵盯着她娘苍白起皮的嘴唇说。
“谢谢我闺女,让你爹去熬糖水,你还小。”
“走了走了,都出去,你娘要睡觉。”屠大牛夹着两个孩子出门,不让许妍再强撑着说话。出来见老头在门口守着,随手带上门,说:“这个臭小子嗓门大,哭起来不得了,等他自己睡醒了再抱出来给你看。”
“行,啥时候看都行,我现在去做饭,小葵娘有没有想吃的?我买了猪肝和猪蹄,哎呀,忘了买鲫鱼跟豆腐了。”他急得拍大腿。
“改天再买,我先给她炖碗红糖鸡蛋水,你先做我们吃的饭。”屠大牛拍拍两个孩子让两人出去玩,吃饭的时候再回来。
小葵拎着红糖包跟小鱼往山上去,上山见人了就喊:“表哥表嫂,我娘又给我生了个弟弟。”
“嗯嗯,就是有点点丑。”小鱼昧着良心说。
“喜事!”许宏义拎着铁锹说:“丑不了,你家老三哪怕随了你爹也谈不上丑,但凡有一点随了咱们许家人,都算得上俊俏。”
春苗对他的话作呕,呸他:“得亏咱们养的不是牛,不然得被你这个老天仙给吹上了天。”
“哎哎哎,孩子在呢,说话注意点。”宏义给他使眼色,得到了一声“呸”。
“表嫂,这是我给你买的红糖,怀娃娃的人要喝这个。”小葵看完两人打口水仗,把红糖递到她表嫂手里。
“谢谢小葵,我感觉我白得了一闺女,真贴心。”春苗接了过来,住在这儿白得了不少小姑家的东西,再推拒就显得假了,自家有的东西小姑也看不上,只能全心全意的给他们打理好山上的一切。
“名字改了没?还是就按之前取的叫青槐?”春苗问小葵。
“青槐呗,老早就起好了。”她摸着她表嫂的肚子,说:“可惜不是个妹妹,我觉得青枣最好玩。”
▍作者有话说:
谢谢支持。
还有一更,但应该是在十点左右,脑子有点混,打字慢。
第八十一章 [vip]
继承了小葵那张小床的屠小鱼半夜被哭嚎声惊醒了五次, 早上蔫巴巴地被他姐从床上刨起来,迷迷糊糊地吃了早饭,爬上隔壁屋里的床上睡了一上午才缓过来劲儿。
“我弟好喜欢哭, 声音又大, 他一哭我就被吵得睡不着。”他捧着下巴对他阿爷抱怨。
“那你晚上来跟我睡?”屠老汉试探地问, 大孙子两岁后就不喜欢挨着大人睡了,小葵搬走一个人单独睡, 他当晚就收拾东西睡在了他姐不要的床上。
“嗯…我还是再睡一晚吧,我弟今晚可能就不哭了。”他犹犹豫豫地拒绝。
他都这样说了, 屠老汉也不勉强,只是说:“你晚上要是被吵得睡不着, 让你爹抱你来跟我睡。”
“好。”
然而他煎熬了三天,他弟还是每天晚上都扯着嗓子哭,他终于熬不住了,抱着他的小被子要去跟他姐睡。
“大儿,跟你姐睡说不准明天早上醒了,你嘴里含着的就是你姐的脚趾头。”屠大牛唬这个嫌他爷脚臭的儿子, 苦劝道:“闻臭总比挨踹好。”
但屠小鱼死活不听, 屠大牛只好在照顾媳妇之余把后院的空房子拾掇拾掇,房顶漏雨的地方换上新瓦, 夜里醒了就跑去隔壁屋里,把睡得横七竖八的大闺女给捋直了睡。
早上醒来问小鱼:“昨晚睡得好吗?”
“好,一次都没醒过。”
但屠大牛还是抓紧时间给空房间里散霉味,墙上、屋顶每天都扫一边, 点了两把艾草绑在竹竿上角角落落都给熏了几遍。
果然, 第三天晚上, 缓过困劲儿的小鱼被他姐给踹哭了, 屠大牛拿着油烛跑到隔壁屋里,看到的就是小鱼捂着嘴坐着,小葵捂着脚后跟还讪讪地想掰开她弟的手看他嘴,被小鱼生气地给推开。
眼下这情况一目了然,屠大牛都不用问,只是掰开儿子的手看他嘴,还行,他姐收着劲儿没把他牙给砸掉。
“跟你阿爷睡半晚上,明晚你也自己一个人睡?”他问。
“嗯。”他闷闷点头,伸手要抱。
屠大牛连人带被子给抱到后院,对被哭声吵醒的老头说:“被小葵的脚砸到了,今晚跟你睡,明天他睡隔壁的空房子里。”
“好。”知道孙子嫌他脚臭,他把被子枕头都往里挪,保证道:“这个位置没被踩过,放心睡。”
屠大牛把人放下了又回去看他闺女,站在门边说:“睡吧,你也不是故意砸小鱼的,是他瞌睡太轻了。”
关上门又轻手轻脚的回屋,小儿子就是个磨人精,饿了哭,拉了哭,吵醒了也哭,哭的声音又大时间又长,像是有点得理不让人,是个讨债鬼。
“睡着了?”他探头仔细看,眼睛闭上了还在抽鼻子呢。
“还没睡熟。”许妍也用气音说。
没办法,屠大牛只得光着膀子坐在凳子上等,等小家伙睡熟了才踮着脚跨过许妍翻到床里面睡。
而屠老汉也是等他大孙子睡熟了才闭上眼睛,把脚紧紧地藏在被窝里,轻呸道:“瞎讲究。”
之后屠小鱼一个人睡在他爷隔壁,除了才开始几晚上要让他阿爷坐在床边等他睡熟了再走,之后习惯了也就好了。整个屠家,就大牛跟许妍还在受折磨,被这个耐性差的小儿子磨的一晚上的觉分三四回睡,练就了倒头就着的功夫。
这样许妍白天也是经常补觉,对两个大的管束就松了,小葵跟小鱼除了吃饭和睡觉,只差长在山上了。
“你俩天天在山上玩啥?村里的小伙伴都来找你们好几次了。”屠大牛边扒饭边问这姐弟俩。
“山上好玩的多的是,我们发现了蜜蜂的巢,还在挖蚯蚓喂母鸡。”小葵不假思索的回答。
“注意点,别被蜂子蛰了。”
等俩孩子回屋睡觉了,他进屋向媳妇汇报:“我问了,在山上挖蚯蚓喂鸡呢,你别操心,宏义都住在山上,哪会让他们出啥事。”
“她肯定背着我们干啥事了,你闺女这段时间太乖了,没闯祸我这心里不踏实。”
“嘿,这我可要替我闺女说话了,小葵一直都挺乖的,特别是有这个做对比。”他下巴朝弹着脚吸吮手指的臭小子点点。
“我记得她早上出门的时候穿的是青色绣鞋,我刚刚看她脚上是黄色的,上面沾的还是黑色污水。”许妍还是不放心,对他说:“下午等她俩上山了,你悄悄跟上去瞅两眼。”
“至于吗?你把你闺女儿子当贼了?”
“你还是去看看,山上人少树多,一窝孩子又不懂事,别惹出祸了。”许妍盯着他,直到他点头才收腿让他到床上睡觉。
半下午,屠大牛走在上山的路上,心里还在嘀咕许妍管孩子管得紧,想他小时候,哪会睡什么午觉,大中午在堰里泡澡,从自己村野到另一个村,天不黑不回家。
“只要小葵小鱼不过分,我就当没看到。”他这样想。
但上了山,都看到猪圈了还没见到人,拍拍迎上来的狗,听到猪圈里沉闷的猪哼哼声,还以为是猪被蛇咬了,大步伐地往里走,查看每一个猪圈,走到第五个的时候,就见到猪圈墙角被五个孩子围着,小鱼腿下面露出两条猪腿。
“你们在干啥!”他蹦进猪圈问他们。
“你们在干啥?把猪压住是想干啥?杀猪吃肉?”他把几个孩子捞起来,把愤起想拱人的猪给踢走,问小葵:“这就是你给我说的挖蚯蚓?啊?”
五个孩子都被他这凶神恶煞的样给吓得低头不敢说话。
“屠小葵,我问你话呢?你挖的蚯蚓呢?喂的鸡呢?”屠大牛想到刚刚的场面就又生气又害怕,更是气他一直坚信听话懂事的姑娘开始满嘴瞎话了。
“我们挖过蚯蚓的,今天没挖……”她小声说。
“那你刚刚在做啥?还有你,许旭阳,你是这几个孩子中最大的,你也跟着胡闹?刚刚要拱人的猪你见着了没?你妹跟小鱼,都才四岁,趴在猪屁股上,你想没想过猪翻过身了踢人?”他打开猪圈门,皱眉盯着里面的孩子:“出来,你们不嫌猪臭我嫌你们臭。”
看着站成一溜的几个孩子,他用沾了猪屎的脚踢了两下小葵跟小鱼,问:“你们是不是每天上来都在猪圈里玩猪?”
两个孩子被踢的往前走两步,点头不说话,眼泪流进嘴里也不敢吐,其实踢的不疼,就是委屈害怕,从没见过他们爹这么凶,更没有被踢过,他都不愿意拿手打了。
“好啊好啊,你俩小小年纪都满嘴谎话了,把我跟你娘骗的团团转,小葵,小鱼,以后你俩说话爹还能信吗?”屠大牛质问他们。
“呜~哇~”屠小葵倒是先绷不住了,大哭了起来,走上来抱住她爹的腿,边哭边说:“爹,我错了,我不该编谎话的,我再也不说了,你信我,我来山上是想学着给猪看病,我逼着小鱼不让他告状,小羊他们也是,我们瞒着表哥,他走了我们就进猪圈。”
这次再看两个孩子哭天喊地的,屠大牛倒是没怎么心疼,扒拉走抱着自己腿的丫头,点了点小羊兄妹三个,“等着你爹回来教训你们吧,自己坦白。”
顺手折了根树枝,戳了戳小葵,说:“下山,你娘还在屋里等着,果然还是她了解你,当面乖巧,背地里一定是闯祸了。”
对小鱼他倒是没说啥,他更是不懂事,捣蛋也是个憨望风的,叫他干啥他干啥。
想着媳妇还在坐月子,不想让她动怒,就问屠小葵:“你咋想起来要给猪看病的?在哪看到谁给猪瞧病了?”
“没有看到,我就是觉得你给猪接生、劁蛋、熏艾草挺…挺好玩的,我也想学。”她老实交代,想不出怎么表达她心里的感觉,只好说好玩。
“好玩?血刺呼啦的又脏又臭,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下次我给猪接生把你捆在旁边看着,熬个三天三夜不睡觉,我看你还好不好玩。”屠大牛心里憋气,原来这丫头是把养猪这事当成过家家了。
进屋后先把他们的衣裳给扒了,沾了猪皮上的骚臭味熏的人头疼,许妍坐月子屋里的门窗都还关得严实,屋里染上味了只能继续忍个七八天。
洗手洗脸换上鞋子,把人给拉扯进去,让两人站在床前,屠大牛站在床尾介绍他们的罪状:“小葵想学着给猪看病,觉得我给猪接生、劁蛋、熏艾草好玩,就逼着小鱼、小羊三兄妹给她打掩护,每天上山,等宏义两口子出门割草了,他们五个翻进猪圈压在猪身上给猪看病。”
小葵偷瞄她爹的动作,觉得新学的一个词特别适合他,那就是“谄媚”,或者说是“狗腿子”。
“你爹说的对吗?”许妍的话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嗯,都是我逼他们的,最才开始只有我跟小羊进猪圈,这两天我想看猪舌头,他们就进圈帮我按着猪了。”她补充道。
“看猪舌头?你爹可没翻看猪舌头,你咋想的?发展新活儿了?”
“我们家猪都没生病,我就想着我记住猪没生病的样子,等有变化了我就知道它们生病了。”小葵现在缓过了劲儿,说话又开始有条有理了,屠大牛站在一旁不住地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