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叶修的意思就好像是在说,和柳墨交战是在脏自己的手。
一个胜利者如此轻描淡写的对着失败者说出这样的话,这就是在诛心。
柳墨双手撑在地面,挣扎着从地面站了起来,身体微微弯着,他看着叶修,然后嘴角竟是微微扬起露出一抹微笑。
一只手抬起在嘴边轻轻的擦拭着鲜血,从口中发出了两声轻轻的咳嗽声。
“我早就说了,与你打架还算是有一点意思,如今看来果然是有点意思。”
他的下巴微微扬起,哪怕受了不轻的伤势那双眼中仍旧充满了高傲,就如同他在沧澜榜上的批词一般,天下人除陈临辞外,余者皆猪狗。
“就只是有点意思?”
叶修的眉梢微微挑了挑,问道。
柳墨咧了咧嘴,微笑道:“我觉得还差点意思。”
叶修沉默了一会儿,身后桌面上的毛巾突然上升到半空当中,然后落在了两人的中间,洁白的毛巾在空中摊开成为一个方块快速的旋转着。
叶修的手掌落在了那张毛巾上,毛巾飘在了柳墨的肩膀。
叶修长身而立,身上的锦衣泛着华彩。
柳墨的身体再度倒飞出去,这一次直接飞出了客栈之内在门口的街道上摔出去很远,砸烂了对面的馄饨小摊。
来往的人群发出连串的惊呼,有的病人猛地向后倒退几步,胸膛起伏发出急促的喘息声。
“现在看来应该有些意思。”
叶修掸了掸前襟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出门外遥遥扫了一眼躺在废墟当中挣扎着却无法起身的柳墨,淡淡道。
“的确有点意思了。”
柳墨躺在地上,视线渐渐模糊起来,他嘴角的笑容也跟着凝固下来。
喃喃两句。
“可不是我不帮你,这次真的是丢人了。”
他仰头看着天空,声音断断续续,低不可闻,然后两只眼睛缓缓闭合起来,彻底昏了过去。
叶修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继续动手,身后的客栈传出一阵脚步声,十几名叶家子弟跟了过来。
“少族长为何要留他性命?”
叶云站在他的身后,瓮声瓮气的问道。
“远在荒州之时我一直以为唐国除了草黄纸上的那些人还有些意思之外,其余人都还差得远。”
他将双手负在身后,离开了客栈门口向着三圣斋的那座大山走去。
锦衣穿在身上,高贵无比。
“现在看来,这大唐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势力,的确有些意思。”
叶修的脸上竟是露出一抹极淡的微笑,若是不仔细看去根本看不出来。
他是在笑,叶云楞了一下,叶修很少会笑,哪怕是被当年被典狱司看中他也没有笑过。看来这大唐是真的让他感觉到有点意思了。
“走吧,早些解决眼前的事,我现在很好奇这京城之内到底是怎么样的藏龙卧虎。”
其他人点头称是,叶弘回身递给店小二一块金子,足够了饭钱不说,就连打碎的那些桌椅也足够赔偿。
一行人离去之后从客栈内很快就冲出了几个人朝着昏过去的柳墨急急忙忙的跑了过去,再怎么说这也是为了唐人出头才被打成这个样子,他们没本事打不过,但是救人却没有问题。
当下几个人将柳墨扶了起来朝着不远处的小医馆跑了过去,这间小镇之中最多的并不是客栈酒楼,医道圣地最多的当然是医馆。
“一群欺软怕硬的狗东西,若是陈临辞没有走,就是借他们三个胆子也不敢来三圣斋撒野。”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这里聚集的人群却是久久没有散去。
一个个怒视着他们的背影,谁会管你是不是手下留情?
谁会管你的态度是否平和?
在他们看来这些人是外来人,外来人来找唐人的麻烦想要踩着唐人的脑袋在唐国扬名。这就是大忌。
“怕什么?就算想要扬名也只是同境交战,刚刚动手的那个锦衣年轻人不能插手,只凭承意境界凭楚恒的实力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就是,前段时间不是还有个什么藏武阁的去山上挑战,好像也会来自荒州,口气可比他们大多了,最后不还是输了吗?趾高气昂的来,灰溜溜的走了。”
提到这件事情,不少人都直起了腰板,言语之间略微有些得意。
显然在他们看来楚恒的实力还是值得信赖的。
“可是我听说那一天楚恒连战七场不曾后退,最后虽然赢了但也受到了不轻的伤势,只怕如今还没有康复,若是继续被他们挑战只怕胜败难料啊!”
这时候有人迟疑着开口说道。
这话倒是没有错,当初楚恒为了震慑住那些外来之客,一口气接受藏武阁的挑战连战了七场,虽然最后都赢了但是受的伤着实不算轻,哪怕身处医道圣地也是没那么快的速度康复的。
“只希望这一次他不要在逞强就好,赢一场便歇一歇,等到恢复了再打也不迟。”
有人叹道。
“歇一歇?那些外来之人手段卑劣,一旦停止下来就不停扬言说是三圣斋怕了他们,要楚恒站出来行礼道歉认输,否则就接着打,如此一来要怎么停的下来?”
“唉,说再多都没有意义,现在只能希望楚恒撑下来,或者有人能够出手帮忙,解决眼前这个危机。”
“帮忙?谈何容易?江湖切磋你以为是谁都可以帮忙的吗?这个人不仅要有资格还有能够服众,否则即便是胜了也没人服气,更没资格代表三圣斋,事到如今,一切如何俱凭天意!”
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在人群中响了起来,然后忽然有人开口恍然大悟道:“我等在此感伤又有何用,倒不如亲自去草堂山下,别的忙帮不上,就算是给楚恒壮壮声势那也是好的。”
这话一出立刻就传来了许多的附和声音,然后一行人彼此手拉着手肩搭着肩向着三圣斋走了过去,一路之上不停地探讨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并且加入了进来。
向前一路行走,队伍里要为三圣斋壮声势的人也越来越多。
……
三圣斋是一座大山,但草圣等人坐落在山巅之上,与外界的称呼不同,草圣和他的三名弟子更喜欢称那里为草堂,所以才会求苏声晚在上面书写着草堂二字。
除了他们四人之外没有人进入过草堂之内,也没有人来过山巅之中。
从山脚到山顶中间只有一条路,道路两旁的景色很美,漫山的话花儿遍地,眼前有各色的美景。
这里的风很暖和,视野很开阔。
一眼就能够看得到远处山下走过来很多人,楚恒就坐在小路上的一块石头上,身上的紫衣有些破旧,那张脸色隐隐有一抹苍白。
他的目光之中带着讥讽,仿佛朝三圣斋走过来的那些不是人,而是待宰的羔羊与猪狗。在他的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绝对不是青年,因为他活了几十年。
但看样子也不算是中年。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看外表像是三十岁上下的模样,看上去有些秀气,偏偏打扮狂放的很。
身上的衣服并不整齐,反而有些凌乱,胸口的洁白染上了一片墨水,黑漆漆的一大片看起来有些邋遢。
他的手里捏着一根毛笔,面前放着一张画纸,画上正是眼前遍山的花儿,看上去极具神韵,竟是比真的还要好看,只是这人时不时地皱起眉头目光四下打量着看样子好像对这幅画并不满意。
他苦思许久,将毛笔的笔头放进嘴里轻轻咬着,黑色的墨水染黑了牙齿和嘴唇,带着墨水独有的味道。
他却丝毫不介意。
良久,他的眼前微微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提笔在画上的树干上添上了一只蝉,在画中的小路上添上了一个皱眉作画的人,那人身后还有一个眉眼淡漠的紫衣青年。
一笔落下,天地间忽然响起了一声蝉鸣,一声大笑,一声冷哼。
活灵活现,画中的一切就像是真的存在一般,似乎随时都可能从画中跳跃出来。
楚恒站起身子躬身行了一礼。
“恭贺先生画道大成,破五境指日可待。”白衣人哈哈大笑两声,将画纸拿了起来捧在手里不停地打量着,不时的点着头,满意至极。
“看也看够了,就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吧,不要在我这碍眼。”
白衣人冲着楚恒摆了摆手,视线却是一刻也不曾离开过自己的那副画作,越看越是满意。
“我这就下山,那您呢?”
楚恒看了一眼山下,眼中带着不耐烦和隐藏极深的一丝落寞,不过却很快收敛起来。
“你看够了,我却还没有画够,况且你们小辈之间的事情干我何事?快走,别扰我雅兴。”
白衣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然后取出一方小印在画的一角盖上了自己的名字,收了起来。接着又拿出了一张白纸铺在画架上,再度将毛笔叼在嘴里摇头晃脑的思考接下来应该画什么。
见他这幅样子楚恒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向着山下走去。
那双眸子由讥讽化作冰冷,看来之前的一战还没有震慑到这些无知的外来人,既如此那就用接下来的战斗来震慑他们。
这一次,说不得要死一些人。
三圣斋的山脚下人来人往从来不会缺少,尤其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些天一定会出事,上次荒州藏武阁来人绝对不是唯一。
最重要的是倾天策的人没有走。
之前负责记录那一战的人仍旧坐在这里,每天都是端起茶杯饮着清风,拿起碗筷服下明月。
倾天策的人没有走,这就意味着还会有人来。
不少人聚成许多大大小小的人堆,彼此议论着这些天来唐国各地发生的事情,据说除了京都长安城以外其他的地方都接到了那些来自荒州之人的挑战。
就连姑苏城的慕容都受到了不止一次的挑衅,不过结果却并不让人意外,去挑战他的人无一例外都死在了那把剑下,渐渐地就没有人敢再去找姑苏城的麻烦。
这些挑战中唐国赢多输少,但总归有输的时候,并且有不少荒州的人借此扬名。
好在这些挑战拜山几乎都有所克制,全部都是沧澜榜上的上三关修士以及之下的承意修士。
五境强者自然不会出手,到了他们的境界对于彼此强弱已经有了极为深刻的了解,而且彼此也算是熟人,年轻时候大多数都有着交集。
草黄纸上的人也没有动手,这是底线,游野修士几乎代表了一个势力的巅峰战力,如果这些人一旦动起来,后果可能会控制不住。
没人敢在大唐上做这样愚蠢的事情。
除了一个人。
荒州司乐言,这个人乃是三七崖的人,在荒州草黄纸上排名十四,当之无愧的绝世强者,可谓是横行天下也不为过。
他来到大唐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直奔陈留去了青角司。
扬言要挑战陈落并将其战而胜之。
无论是态度还是言语可谓是极尽张狂,说来也巧,那一日正好碰到醉春风养好伤堵在青角司门口要揍陈落一顿,被司乐言半路插了一脚差点没把醉春风鼻子气歪了。
当下也没叫陈落,自己先在门外和司乐言做了一场。
据倾天策的茶前录上记载,那一战可谓是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