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荞上前踢了那给自己准备的棺材两脚,心才觉解气,那素白的长裙被她反手一扬,就大步流星的走回房间里去了。
既来之,则安之。
她叶荞不是心大,只是思想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相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前卫一些。更何况现在是自杀未遂醒来,身子骨风一吹,恍若无根,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这才赶紧回房,倚在中央的雕花木桌上。左观观,是青色随风而漾的纱帘,后面隐约可见花梨案几,笔墨纸砚。归落齐整。而右瞧瞧,红木桌上方挂至《烟雨江南图》,放置几尊不算是名贵的镂空金樽,无一处不展现此屋主人的身份华贵。
却也都是冷冰冰的,大多毫无用处。
叶荞生前便喜欢这些在过去时空里的古董玩意,重生时便觉得老天爷还是有那么一点良心,虽然此身体主人原先遭人不喜,但好歹给了她这么个机会。
那要好好把握才是。
想着,她的视线在屋子里流转,最后落至角落里那处梳妆台上,铜镜放立,隐隐闪着烛光。叶荞心念一动,走过去照了一下。
按理来说,这王爷如此俊朗,王妃那可必然差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叶荞难得心中欢喜,三步就差并作两步走,毕竟美人都是别人家,这下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不得抱着铜镜欣赏个三天三夜,都对不起老天爷……
老天爷???
叶荞对上铜镜中的人,瞳孔旋即一震,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扶着梳妆台,抖得上面的胭脂水粉,瓷盒玉刷都跟着微微抖动起来。
这里头,五官歪斜,奇丑无比,还微微胖态的女子是谁?
叶荞不甘心,上手在铜镜上扒拉了两下,见也翻不出夹层,最后认命的往后栽了两步,支撑不住的扶住了身后的椅子。
她年纪轻轻,竟觉得心绞痛起来,总而言之,她的老天爷在她心里,已经死了。
不受喜,长相还如此的一眼难尽,那老天爷不是给自己重来的机会,而是还想看自己狼狈的样子吧。
她叶荞偏不。
这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压得极低,行步匆匆。
叶荞还没有来得及抬头,门就被人推开,那丫鬟巧儿看到原本该躺在床上的王妃,竟是捂住胸口撑在椅子上,当即吓得小步跑过去搀扶住:“王妃,您醒了怎么也不叫奴婢一声,哪里不适,奴婢方才去请了大夫来瞧。”
叶荞对上巧儿天真无邪的双眸,无奈的叹气,怎么来个丫鬟都生得比自己貌美。
不过,她的目光随即向上,落在了巧儿额头处,那本洁白无瑕的肌肤处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青痕,还隐隐渗着血丝,便蹙起眉头:“你额头是怎么回事?”
巧儿连忙捂住额头,啊了声:“没有,没什么。”
叶荞只是盯着她,未言只言片语。
巧儿支支吾吾又道:“是,是奴婢去请大夫之时,走急了撞在门框上,这点小伤,不足王妃挂心。”
正被搀扶着坐下的叶荞,微微抬起头,冰冷的落下三个字:“说实话。”
巧儿一瞬间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是哪。
“奴婢说,说的是实话。”
叶荞也不执着,转而将视线抛给了身后已经年迈耳顺的大夫:“这位医生……”思及什么,连忙改口:“这位大夫,您贵姓?”
那大夫一把年纪了,说跪就跪了下来:“王妃无需如此,反而折煞奴才了,陈姓。”
“陈大夫起来吧。”叶荞声音不温不火,不仔细听不出语声里夹杂了几分清冷:“她即是不说,那便你来说好了。”
陈大夫似乎是正有此意,微微弯着腰板,颔首道:“王妃您的丫鬟实属忠心,难得一见,安盛候下令王府大婚,谁也不许为王妃看病,自然也没有人赶来,是这个小丫头自己磕了十多个响头,求我来给王妃您看病。”
陈大夫为医者,医者父母心,当即就心软了下来。
安盛侯,叶荞回忆了下,才想起来年轻就立功赫赫的顾渊三王爷,被当今圣上钦定封侯,荣耀无数。
真是恶人也能当道。
叶荞觉得心里堵得慌,尤其是在看到巧儿为了自己磕出的青痕之后,心下满是感动。有一人能,即便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原来的王妃,她也莫名为了这主仆情而心酸。
因为真挚最难得。
陈大夫给叶荞把脉,仔细诊断一番,然后放下医针包:“王妃只是有些受惊,其他已无大碍。”
他不能在这里多停留,恐外人发现,便留下安神的药方子就随巧儿离开了。
叶荞又走到铜镜前坐下,看着里面的人愣神,而巧儿归来,见她无寻死前那副哀戚心死的模样,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反手抹了一把泪,哽咽道:“我去请王爷。”
“不许去。”
叶荞想来以前的自己就总是让巧儿去请王爷,以各种苦肉计,换来的只是更加变本加厉的羞辱,于是心头火说起就起了:“那人现下说不定和新欢正恩爱有加,我们何必自讨没趣,这样罢,本宫也乏了,醒来一身粘腻,去准备准备,本宫要更衣沐浴休息。”
“王妃……”巧儿担忧的看了她一眼。
“不必多言,也不必担心,本宫答应你,必然不会再寻死,你且去吧。”
巧儿只好擦拭干净眼泪,出去准备了。
叶荞见她出门,忽然间就松懈下来,毕竟这个角色在外人面前得端庄,腰杆挺直久了着实累人。
再看一眼镜子的自己,叶荞深深摇头,不行,她必须改变自己的容貌,还有瘦到该有的模样。
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的重生呢?
想了片刻,叶荞撑着脑袋快要睡着,忽而听至门口传来细微之声,还未等反应,一道身影直直飞进来,那手中铜盆随之砸在地上,里头的水四处飞溅,还有好几滴落在了叶荞的裙摆上。
叶荞缓缓低头,皱眉看清楚地上的人是谁之后,抬眼目光如炬的,盯着门口走进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