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傅南陵两眼通红,活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白兔,再想想他说的话,季翎岚这心是一软再软。
“公子,阿岚之所以能和阿旺成为朋友,皆因我们身份相当,而公子与阿岚之间,就像是天空中的白云和地上的泥土,相距太远。”
说这些不过是托词,季翎岚内心从不觉得自己身份比别人低,只是即便再高傲的人,也得先融入社会,才能谈改变它的可能。
“我以为阿岚不在乎这些。”傅南陵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公子,哎呀,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怎么还哭了?”季翎岚最受不了旁人哭,尤其是长的好看,又没有攻击力的人,就像现在的小白兔傅南陵。
“那我不哭,阿岚是否便能和我做朋友?”
看着明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努力不哭出来的傅南陵,季翎岚真是一阵无奈,却又不得不硬起心肠,道:“公子,你我不是一路人,还是不要同路而行,各自安好才是。”
在季翎岚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傅南陵眼中的泪,也流了出来,随即倔强的转过头擦了擦,头也不回的出了游廊,道:“阿岚的意思我懂了。阿岚好好养伤,待伤好以后再离开,我就……不打扰你了。”
季翎岚看着傅南陵落寞又倔强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就好像欺负了他一样。
离开的傅南陵躲进一处角落,看着游廊里的季翎岚,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呢喃道:“明明还是那般心软,为何就忍心让我离开呢?”
人影闪过,零九出现在身旁,低声问道:“主子,到时间吃药了。”
“刚才可有人靠近?”
“回主子,无人靠近。”
“那你方才又看到了什么?”
“属下什么都没看到。”
“管好自己的嘴巴,若是有第四人知道今日之事……”
虽然傅南陵的语气淡淡,零九却听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连忙跪倒在地,道:“属下遵命!”
“你找人出面,去修缮他家小院,务必做到除了向晚别院的人,无人知道我与他有过来往。”
“是,属下稍后便去安排。”
“让下人进来吧,带他出去,告诉表哥,他的伤还没好,不宜操劳。”
阿岚做的饭菜,他还没吃到,别人也别想。
“是,属下遵命。”
傅南陵不舍的看了看季翎岚,转身离开。现在还不能光明正大的和他在一起,所以他想保持距离,那便保持距离,这样他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
季翎岚正犯愁怎么出去,突然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他连忙看过去,只见李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他不禁一阵欣喜,道:“阿旺,你可算找来了。”
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季翎岚毫发无损,李旺不由松了口气,道:“阿岚,你怎么进了这迷之园了?”
季翎岚苦笑着说道:“我从未出过院子,不认得路。不说这些,快带我去厨房,别耽误你家主人用饭。”
“刚才我家主人传话,表少爷身体不适,又不肯在别院修养,非要离开,我家主人不放心,便护送表少爷回府了。”
“身体不适?”想想刚才傅南陵心疾发作,季翎岚忍不住担忧地问道:“那你家表少爷现下如何了?”
李旺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表少爷是旧疾,需日日喝药,才算保全性命,虽然出身富贵,却也是个可怜人。不过阿岚放心,有我家主人跟着,定不会出事。”
季翎岚还是忍不住担心,虽然没有做过检查,不过据他观察,傅南陵很可能得的先天性心脏病,这种病在现代社会都很难治,更何况是目前医术并不发达的古代。
“季翎岚啊季翎岚,他就是个缺爱的小孩子,你说你跟他较什么劲。万一因为你出了事,你这辈子就后悔去吧。”季翎岚忍不住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在李旺找到季翎岚的时候,一辆豪华的马车驶出向晚别院。
车内,李向晚看着正喝药的傅南陵,好笑地说道:“说来也是你,说走还是你,就算要走,就不能容我用完饭吗?”
“啰嗦,少吃一顿又饿不死。”三两口喝完药,傅南陵接过手帕擦了擦嘴。
李向晚一噎,随即说道:“既然明知他伤未好,为何不让我给他把脉?”
“我心中自然有数。”傅南陵久病成医,观季翎岚气色,就知道他的伤在慢慢好转。
李向晚挑挑眉,试探地问道:“陵儿,你看中他什么?为何对他这般用心?”
傅南陵低垂的眸子闪了闪,道:“我自有我的道理,表哥若想知道,我也可以悉数告知,只是……”
李向晚连忙摆手,打断傅南陵的话,道:“得,当我没问,你的事我不感兴趣。只是陵儿,听我一句劝,莫要太任性,你的身子由不得你任性。”
傅南陵嗤笑一声,道:“任性?自小到大,我活的小心翼翼,又能保得几年性命?表哥,与其那样,我为何不能任性而活,至少能活的自在些。”
李向晚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陵儿,我明白这些年你过得有多苦,可哪有人生来顺遂,又有谁能说自己一辈子活的自在?就像阿岚,他虽然有具健康的身体,但自幼便没了父母,只能靠乞讨为生,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要时常受人欺负,他过得不苦吗?还不是在努力的活着。”
说起季翎岚,傅南陵难得的温柔了神色,轻声道:“是啊,他就像是路边的野草,总是那么倔强的活着,只是……”
“你说什么?”李向晚没有听清傅南陵的轻声呢喃。
“没什么。表哥,再容他一些时日,待他伤好以后,他自会离开。”
“容?我何时说过要赶他?阿岚这孩子虽然出身不好,但贵在自知,我挺喜欢他的,若他愿意就在别院呆着,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我养得起。”
傅南陵抬头看向李向晚,目光中带着审视,道:“表哥,前段时间舅父为你准备了一门亲事,好像是江南的富商之女,豪门闺秀。”
李向晚的脸色变了变,道:“何时的事?为何我没听到风声?”
傅南陵勾唇一笑,道:“表哥不知?可能是我收错了消息,或者舅父打消了念头。不过表哥已年过二十,早该成婚生子,也免去舅父一桩心事。”
“你何时收到的消息?那人是谁?”李向晚追根究底的问着。
“也就半月前?对方似乎姓贾,江南有名的富商,据说其家产能抵得上半个国库。只可惜这富商膝下无子,只有三个女儿,个个如花似玉,且识文断字。若表哥能得其一,也算是得了神仙眷侣。”
李向晚的脸色变得难看,道:“父亲真是……陵儿,这件事我会尽快处理,皇上那边还得麻烦你。”
“表哥,你帮我,我自然也会帮你。我就不明白,明明表哥这般聪明,又有才华,为何舅父就是待你不亲,反而对李向佐那个蠢货宠爱有加?”
李向晚淡淡的笑了笑,道:“人心总是偏的,陵儿不是早该看清了吗?”
“表哥倒是看的通透,只是可惜舅父的本事配不上他的野心,看在娘亲的份上,我再给他一次机会,若还有下次,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你放心,若他当真蠢到那种地步,不用你动手。”明明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傅南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表哥,你为何迟迟不肯成亲,这京都就没一个入得了眼的女子?”
“不为何,只是未遇良人而已。”李向晚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傅南陵状似好奇的试探道:“那表哥心仪的女子该是何种模样?”
“能让我一见倾心的女子。”李向晚回答的很平静,反问道:“那陵儿呢?你已是弱冠之年,想必皇上已经在为你物色皇子妃的人选。”
这个世界的男子十六岁便视为成年,称为弱冠之年,行加冠礼。
傅南陵的动作一僵,随即恢复正常,道:“我身子孱弱,想必没有谁会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随时会死的病秧子。”
“即便心里不肯,也不敢抗旨不遵。”
“表哥,你以为我会让旁人拿捏我的婚事?”傅南陵嘴角含笑,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道:“即便是娶了,我不喜欢杀了便是。”
李向晚微微皱眉,道:“陵儿,我劝你莫要太过任性,皇上虽宠你,却也是顾念你母妃的情分,和对你的亏欠。若你胡闹惹恼了他,失去了宠爱,你的处境会比现下艰难万分。”
“表哥放心,我心中有数,既入了我的门,便是我的人,我如何拿捏,还不是我说了算。”傅南陵侧身躺下,闭上眼睛假寐。
李向晚见状也识趣的闭了嘴,傅南陵虽然年纪比他小,却有主意的很,只要他决定的事,别人再说也没用。尤其最近一些时日,他发觉傅南陵似乎更加成熟,行事比之前更让人捉摸不透。就像三天前,兵部侍郎曹岑突然被拉下马,落得抄家发配的下场,似乎背后就有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