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疾驰,朝着刑部而去。
在刑部大堂外头,赵重衣将信小心翼翼地收好,以免被血弄脏了,然后便跳下了马车,直奔刑部大堂而去。
看到赵重衣就这么披着一身血淋淋下了车,赵南秋回头望了马车一眼,惊道:“小九,你没给将军处理一下伤口吗?”
沈九看着赵重衣的背影,微微捏起了拳头,面无表情地道:“怕什么,她活蹦乱跳的不是挺精神么。”
赵南秋咂舌。
第一次看小九对将军这么无情呢。
今日刑部审理周温然通敌一案,由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三司会审。
没想到案子才刚刚开审,最重要的证人郑子昂却突然反口,说他根本不认识周温然是谁,他是受人威逼不得已才做的伪证,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肃静!”刑部尚书看了在底下不停擦汗的孙礼一眼,冷着脸道,然后又问郑子昂,“你是受何人威逼?”
“是一个自称是洛夫人的女子。”郑子昂回答,“我并不知道她是谁。”
便是这时,赵重衣拖着血淋淋的胳膊闯了进来。
“赵将军,你这是……”一旁坐着的甘铖一脸错愕地站了起来。
赵重衣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站在堂下受审的周温然,他一袭白衣,看着消瘦不少,看到赵重衣一身是血地冲上堂来,周温然也是面色一变,但考虑到自己此时的身份和处境,还是抿紧了唇,只置于身侧的手微微握成拳。
“我要报案,东西大街巷尾洛宅居住的那位洛夫人试图谋杀朝廷命官!”赵重衣高声道。
又是洛夫人,几位主审官对视一眼。
“赵将军,我们在审案呢,你这样冲将上来着实不合规矩啊……”一旁,孙礼开口道。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我竟然差点被人给灭了口,你跟我讲规矩?”赵重衣一脸煞气地道,配着她这一身血淋淋的样子,看起来活像个山匪头子。
孙礼缩了缩脖子,看向一旁的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皱眉。
“赵将军勿恼,你口中这位洛夫人可能正好与我们审理的案子有关,诸位大人正要差人去捉拿她来问案,你且稍安勿躁。”甘铖开口道。
赵重衣看了甘铖一眼,接受了他的好意提醒,便抱着手大喇喇往旁边角落里一站,“行吧,你们继续审案,不必管我,我在此处看着就好。”
案子便在这样奇奇怪怪的气氛中继续开始审理。
“本官以为,这个郑子昂出尔反尔,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的证词不可信。”孙礼道。
“这郑子昂不是你找出来的吗?”站在角落里的赵重衣忽然开口。
孙礼脸色有些难看地看了赵重衣一眼,“与本案无关人等,不得扰乱公堂!”
赵重衣立刻表示自己闭嘴了。
孙礼吸了一口气,又重整旗鼓道:“东篱镇曾经发生过几起凶杀案,凶手是一个叫刘川的山匪,那匪窝被清剿之后,从中发现了许多南襄精锐部队特有的武器,据我查证,那刘川就是一路护着郑子昂从南襄边镜前往东篱镇的人……郑子昂是周钰叛国前往南襄之后和南襄长公主生下的儿子,他去东篱镇必所图,而周温然出京之后,竟然也直奔东篱镇,这里头定有蹊跷。”
“等等我有话说。”赵重衣又举手插嘴道:“周温然是奉旨出京追捕我,是我先到东篱镇,他才追着我到了东篱镇,这里头的因果关系不能乱啊,他是冲着我去的,和那郑子昂有何关系?”
周温然侧头看她一眼,眼中微微漾起了一丝笑意。
“赵将军!”孙礼忍无可忍地怒了,“你休要无理取闹,扰乱公堂!”
赵重衣又默默闭嘴了。
孙礼再度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表面上看周温然是追捕赵将军才到的东篱镇,可是他做了什么?他并没有将当时还是朝廷钦犯的赵将军捉拿归案,反而在东篱镇逗留数月之久,这数月之中,他还数次与郑子昂碰面……”
“孙大人等等我又有话说。”赵重衣又举起了手。
“赵将军!”孙礼怒目而视,“你若再扰乱公堂,我就要让人请你出去了!”
“诸位大人审案,是要求一个真相大白,还是打算再造一桩冤假错案呢?”赵重衣说着,干脆大大方方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赵将军慎言。”刑部尚书沉声开口,“有话直说便是。”
赵重衣微微一笑,走到周温然身边站定,“孙大人方才不是好奇周温然在东篱镇逗留数月之久是什么原因么,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是我相公,我们在东篱镇成亲了。”
赵重衣轻飘飘放下了一个惊天大雷。
在座所有人都傻眼了。
周温然没有想到赵重衣竟然在此时此地众目睽睽之下,承认了他的身份……不,她就是这样的人啊,周温然有些恍然地这样想着,这一瞬间他感觉冰凉的胸腔之中似乎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一点一点跳跃起来,他扭头看向赵重衣,几乎克制不住想要碰触她的冲动,可是他几日不曾好好梳洗,此时狼狈又难看……
“赵将军……此言当真?”堂上,甘铖忽地开口,声音艰涩。
周温然侧头看了甘铖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握住了赵重衣的手,坐实了赵重衣的话,让她无法反悔!
见到周温然如示威一般的举动,而赵重衣并没有甩开他的手,反而安慰一般紧紧握住,甘铖眼神一黯。
“荒唐!这里是公堂!你们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孙礼气急败坏地怒道,他看着赵重衣和周温然手握着手的样子,背心已经泛起一层冷汗,他觉得自己被赵重衣愚弄了,他那日居然还拜托赵重衣来押送周温然!他愤怒地瞪着赵重衣,“你们既是夫妻,你说的这些话便不足以取信!”
“哪句话不足以取信?他是我相公这一句吗?”赵重衣反问,“如果这一句话不足以取信,那他就不是我相公,你又凭什么不信我的话?”
“……”
好家伙 ,这话直接把孙礼说懵了,好像怎么回答都不对,怎么说都是她有理。
谁也没有想到今日三司会审从郑子昂反口开始便成了一场闹剧……
堂上,一直没有开口的郑御史正欲开口,奉命去洛宅捉拿洛夫人的官差回来了,禀报说他们去时洛宅早已经人去楼空,根本没有什么洛夫人。
孙礼一听,连连冷笑,当下断言道:“依本官所见,这洛夫人之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可就是这样一个子虚乌有之人,郑子昂却说自己被其威逼,赵将军又说其谋害朝廷命官,如此巧合,怕是当中很有些不可言说之事吧。”
言下之意,竟是要将赵重衣一并拉下水了。
周温然表情一冷。
一旁,甘铖开口道:“孙大人此言差矣,这位洛夫人的胭脂铺子以出售宫粉闻名东西大街,诸位大人家中若有女眷,便应当听过这位洛夫人的名号才是,可不是什么子虚乌有之人。”
“难道甘大人觉得你口中那位卖胭脂花粉的洛夫人会是郑子昂和赵重衣口中那等穷凶极恶之徒不成?”孙礼不屑道。
“孙大人还请慎言,赵将军是陛下亲封的大将军,论官位在你之上,你当堂直呼其名,莫不是想犯上?”甘铖皱眉道。
孙礼只顾着逞口舌之快,当下便噎了一下。
赵重衣并不慌张,她正欲伸手去取藏在怀中的那封信,堂上一直未开口的郑御史忽然开口了。
便听他慢悠悠地道:“诸位且听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