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重衣歪着脑袋打量他,周温然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她近距离盯着他看……就在周温然被看得汗毛都竖了起来的时候,赵重衣忽地凑上前,“啵”地一声,一口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一样好看!”她欢欣雀跃地道。
“……”周温然倏地地回神,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抬手捏住她的脸,幽幽地问:“谁和谁一样好看?”
“相公和小骗子一样好看。”赵重衣的脸被扯得变了形,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但还是坚强地回答了。
“谁更好看?”周温然锲而不舍地追问。
赵重衣再次陷入了沉思。
“……”周温然瞪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跟谁生气,虽然她口中的小骗子就是他自己,可心里就是透着那么一丝丝不乐意。
“相公,我们回家吧,我好困啊……”赵重衣乖觉地换了个话题,含糊不清地嘟囔。
周温然手一松,她便一头钻进了他怀里,动作无比熟练。
回家吗……?
他当然恨不得就这样把她带回家……可是,他很早之前就没有家了。
周温然有一瞬间的失神,他垂眸去看怀里的姑娘,却见她已经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马车在街市上绕了两圈。
“老大,时辰不早了。”马车外头,响起了孙修成的声音。
周温然抱着怀里的姑娘,下意识收紧了手臂,好半晌,才道:“去将军府。”
“是。”
将军府的大门大开着,沈九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正在她打算集结人马去天骑阁抢人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府门口。
驾车之人沈九认得,是天骑阁的孙修成,周温然的心腹。
沈九面色不善地走上前,掀开车帘,便看到马车里周温然正大喇喇地抱着赵重衣,她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重衣姐姐……”
周温然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睡着了。”
沈九咬了咬牙,瞪向周温然,“你把她带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周温然没有回答,抱着赵重衣下了马车。
沈九见他抱着赵重衣抬脚就想进将军府,一副反客为主的样子,她皱了皱眉,上前拦住了他。
周温然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拦在他面前的沈九,“要不,你来?”
沈九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小身板,又看了一眼睡得雷打不动的赵重衣,咬咬牙在前面带路,“跟我来。”
周温然垂下眼帘,跟了上去。
沈九带着周温然走到赵重衣的卧房,见他将赵重衣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还要蹲下身去替她脱鞋,当下眼角跳了跳,上前拦住了他,“周阁主,这不妥吧。”
周温然看了她一眼。
沈九下意识戒备了起来,又有些后悔没将护卫带进来,若是这时周温然骤然发难,以她的小身板也抵挡不住,而且她之前还用银针暗算过他,也算是新仇旧恨了……然而周温然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回头继续替赵重衣脱下了鞋,又盖好了被子。
沈九敢怒不敢言,从未如此憋屈过,只是看着看着,她渐渐有些讶异起来,周温然动作熟练,仿佛已经习惯了如此照料着床上睡着的人,且很难想象恶名在外的天骑阁主这样温柔地替一个人脱鞋盖被子的模样……她一直觉得周温然接近赵重衣一定是别有用心,用心险恶,可是此时再看,她又有些摸不准了。
做好这一切,周温然也没有纠缠,转身离开了将军府。
沈九盯着周温然离开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睡得两颊微红的赵重衣,微微蹙起了眉头。
清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赵重衣下意识往旁边靠了靠,然后碰触到了一条细瘦的手臂,赵重衣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睡在身旁的小九……她愣了一下,抬手按了按脑袋,总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昨日她是怎么回来的来着?
赵重衣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坐起身,沈九被她一动,也醒了。
“小九,我昨天怎么回来的?”赵重衣一边起身穿衣一边问。
沈九沉默了一下,才道:“周温然送你回来的。”
赵重衣正穿衣服的手微微一顿,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沈九一眼,“他就这样把我送回来了?没说什么吗?”
沈九看着她摇摇头。
赵重衣摸了摸鼻子……竟然就这样把她送回来了吗?以他霸道的性子不是应该趁着她喝醉把她掳走才对吗?所以他果然是还在生她的气吧。
“你看起来好像有点失望。”沈九忽然道。
赵重衣干笑两声,顾左右而言其他道:“南秋呢?”
“不知道,可能睡在归雁楼了吧。”沈九很不上心地道。
赵重衣倒是习惯了,听闻南秋睡在归雁楼也没什么不妥,便点点头,正准备出门,沈九忽然叫住了她。
“重衣姐姐。”
“嗯?”赵重衣回头看她。
“你这次离京,是不是找到亲生父母了?”沈九看着她,道。
赵重衣愣了愣,随即笑了一下,“唔,算是吧,不过已经做了了断,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关系了。”说着,她顿了一下,又道:“还要谢谢你先前给我送来的银票,真是帮了大忙。”
沈九认真地看着她,没有从她脸上看出勉强和伤怀,这才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能帮上忙,真的是太好了。”
赵重衣转身推开门,有阳光灌了进来,夹杂着冬日特有的凛冽,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她如今已经平反官复原职,不过她这个大将军的职位是战时受封,战事结束之后其实也就形同虚设了,按理是该上朝应卯,但她不爱去,陛下也不会因为这个便苛责她,毕竟那班子文臣其实是不大爱看到她一个女人去上朝应卯的,她不去才是皆大欢喜。
她眯了眯眼睛,抬头遮了一下头顶的阳光,“小九,你让冯襄帮我寻个人,天骑阁总旗殷木。”
“他不见了?”沈九有些惊讶。
“嗯,昨日周温然同我说的,昆吾过了他的手。”赵重衣道。
沈九知道昆吾里藏着的东西对赵重衣很重要,闻言没有再问,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赵重衣站在原地活动了一下筋骨,干脆回屋取了昆吾,练了一套刀法,差不多一套刀法练完,沈九就回来了,只是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奇怪。
“怎么了?”赵重衣问。
“殷木找到了。”
“这么快?”赵重衣一惊,随即又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就在天骑阁。”沈九看着赵重衣,道。
赵重衣皱了皱眉,昨天周温然明明说殷木不见了……她倏地想到了什么,看向沈九,“周温然出事了,是不是?”
她的神情里带着不自觉的紧张。
沈九点点头,“昨天夜里周温然被撤职查办,下了大狱。”
赵重衣脸色微变,“是什么罪名?”
“通敌叛国。”
赵重衣一下子沉下了脸,好一个通敌叛国!她拿起昆吾,转身大步走出院子,直接到马厩牵了一匹马,直奔天骑阁。
看到将军过来正准备套车的马夫就这么睁睁看着将军直接纵马出府,呆了呆,扭头看向一路追着将军过来,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将军纵马出府的沈九,干巴巴地问了一句:“沈姑娘,将军她这是……怎么了?”
赵将军平日里没什么架子,脾气也很好,哪怕是当初被诬陷杀了使臣,后来又抗旨逃婚,他都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过那么可怕,那么……杀气凛然的神情。
沈九没有回答他,只道:“准备马车,我要出府。”
马夫忙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地去套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