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然过去。
天色将明的时候,周温然就醒了,他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转身进了密林。
这个季节林子里仔细找一找,好东西也不少。
一种紫得发黑的野果,正是甘甜的时候,还有一种看起来形状有些奇怪的果子,也是不可貌相的好吃。野枣看着漂亮,周温然尝了一颗,酸得皱了皱眉,放弃了野枣,又找着了一颗山栗树,结了一树的果子,他站在树下看了一阵,决定多摘一些,回头用火烘烤了可以给娘子当零嘴,她向来喜欢吃这些,回京的路漫长,她一个人坐在马车里有些零嘴打发时间也好过些。
沾了一身露水,周温然可谓满载而归。
清洗好野果,周温然走到马车边,缓声问:“醒了吗?”
马车里没有声音。
周温然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不见,他上前“唰”地一声掀起车帘,便见马车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赵重衣的身影,只有昨天卸下来的脚铐丢在马车的角落里,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
该说真不愧是赵重衣吗?
在天骑阁的重重守卫之下,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也是,毕竟是能在万军之中悄无声息地取敌将首级于千里之外的赵重衣,是他大意了。
“砰”地一声,周温然一拳打在马车上,车壁上多了一个窟窿。
赵重衣一逃出去,便遇到了一路远远地尾随着,随时准备接应她的赵南秋。
“将军!”看到赵重衣,赵南秋激动极了。
赵重衣见她有马,直接跃身坐在了她身后,“回东篱镇,快走。”
两人一骑,于茫茫夜色之中飞快地将天骑阁驻扎的营地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一直到天色将明,马都跑累了,才稍作歇息。
赵南秋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缓了缓便迫不及待地道:“你那个相公是周温然啊!”
赵重衣也喝了几口水,没吱声。
“你还让我保护他,我看你是想让我去死啊!”赵南秋激动得不能自已,自从知道了那个小白脸就是周温然之后,她整个人便绷紧了神经,这会儿终于放松了一些。
赵重衣哑巴吞黄莲有苦说不出,她此前也不知道她那温柔体贴的相公竟然是周温然啊!
见她始终沉默,赵南秋轻啧一声,“你看男人的眼光真不怎么样。”
赵重衣感觉口中更苦了,当年给自己找的未婚夫骗吃骗喝,然后跑了,她被落雁寨的人笑足了好些年!这回更好,把自己嫁给了周温然……好嘛,又有新的笑料了。
“他其实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坏。”赵重衣忍不住替他辩解了一句。
“周温然这个人你了解多少?”赵南秋问。
赵重衣还真的没有太多了解……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行军打仗,对于周温然其人,也只是听了些传闻罢了。
“你知道他曾经被掳进归鸿寨,然后讨得归鸿寨寨主的欢心,在归鸿寨生活了好些年吗?”赵南秋道。
归鸿寨赵重衣是知道的,那是一个吃人的匪寨,真正意义上的吃人。她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他上回醉酒说的话。
——你这人喝醉了怎么一点看不出来……
——嘘。不能被看出来,会被吃掉的。
——吃掉?
——嗯。他们说喝醉的人肉会带着酒香……然后小力就被吃掉了。
那些年,他一定过得十分艰难吧。
赵重衣想,她虽然自幼坎坷,但义父看重她,落雁寨里的人也大多和善……可是他,在那样的环境下,连活下来都十分艰难吧。
“你知道后来归鸿寨的大当家怎么样了吗?”赵南秋又问。
“怎么样了?”赵重衣看向她。
“传闻他在那个寨子里待了五年,一路混到二当家,然后斩了大当家的脑袋,一把火烧了归鸿寨,投奔当时还未登基的陛下去了。”赵南秋的表情仿佛在讲什么鬼故事。
赵重衣想了想,问她,“很可怕吗?”
“不可怕吗?”赵南秋惊讶。
“如果当时我处在他那样的位置,大概会做同样的选择。”赵重衣道。
赵南秋瞪大眼睛,然后一脸心有戚戚焉地道:“我当年没有得罪你吧?”
赵重衣想了想,“抢我馒头算不算?”
“……”
还真记仇啊?!